作者:沈青鲤
也不知哪个人冒了一句:“护得这样紧,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在维护自家男人呢!”
溶溶听得脸色发白,正要看是谁说的,旁边几个闲汉顿时哈哈笑起来,其中离溶溶最近的一个人还指着溶溶说:“人家就做这这梦呢……”最后那个字还没说话,身旁有人一拳打在他脸上。
这一拳又狠又快,感觉把那人的脑袋砸出了一个坑,打得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了。
刚才还在调笑的几个人旋即噤声,齐刷刷地看向溶溶。
溶溶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男子。
他没搭理周遭人的目光,低声对溶溶道:“溶溶,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话吧。”
溶溶大吃一惊,站在她身边的,竟然是许久不见的谢元初。见谢元初一出手教训了那出言不逊的闲汉,溶溶心里觉得畅快。
“没事吧?”谢元初关切的问。
溶溶摇摇头,她就是被气坏了。此时谢元初出现,她立即就想问太子和元宝的情况,谢元初许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简短说了一句,“我们先出去。”
说也奇怪,先前溶溶在人群里寸步难行,谢元初却生生从人群中辟出了一条路,护着溶溶走出去。
“你怎么没在东宫,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远离了人群之后,谢元初这才问道。
溶溶无心回答,扯住他的袖子:“元宝怎么样了?”
谢元初唇角一扬,“放心,小元宝无事……”这话一出,溶溶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见她如此,谢元初追问:“你就不担心他吗?”
溶溶知道谢元初要问的他,闷闷道:“他会武功,肯定不会受伤的。”他那么厉害,谁能伤他?他,倒是蛮伤人的。
“不,他受伤了。”
受伤了?太子受伤了?
溶溶刚刚才平复的心情顿时又被谢元初扔下的这块巨石搅起翻天巨浪,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眼眶里刹那间就有了眼泪。
两人站得很近,谢元初看着眼前这双美丽的眼睛里迅速氤氲起雾气,仿佛山里的清泉一般,微微有些失神。
“世子,他伤得重吗?”
听到耳边传来溶溶急切的声音,谢元初这才回过头,迅速别过头。
“不重,但也不轻。那刺客奔着元宝去的,他为了保元宝毫发无损,才受了伤。”
听到他没有性命之忧,溶溶这才稍稍安心。
“刺客抓到了吗?”
“抓到了,活的。”
见她如此为太子牵肠挂肚,谢元初心情有些复杂,拿了自己的帕子递给溶溶,示意她擦一下眼泪。溶溶此时才意识到,方才情急之间,居然已经哭出来了。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觉得自己不争气,当初景溶死的时候,他应该是没哭的。
“你还没告诉我,怎么一个人跑到大街上来了?”
溶溶擦过眼泪,这才道:“今日他们俩不在东宫,就允我回来探望祖母,我算着时辰回东宫,在路上听人说他们遇刺了,马车在这里驶不过去,我想着下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若是无事也好安心。”
“我骑了马,比马车更快,走吧。”
溶溶也想早些见到元宝……和他,同驾车的小太监说了一声,便上了谢元初的马。
骑马果然比坐马车快许多,溶溶原本以为谢元初是要从旁边的小巷子绕路回东宫,谁知竟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去了,溶溶骑在马上颠得厉害,想说话却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呼,料想即使开口谢元初也听不到,只得作罢,眼睁睁看着谢元初骑马出了京城。
出城之后,两人沿着官道行了四五里地,到了一座庄子前面。
谢元初先跳下马,旋即扶着溶溶下马。
溶溶正要询问这是何处,便看见福全从庄子里头走出来,顿时安心。福全在,他自然也在这里。
“多谢世子。”溶溶朝谢元初福了一福。
“两位怎么凑到一块儿了,世子,千岁爷正候着呢。”福全说着,先把谢元初让了进去。
溶溶看着谢元初走进去,心道他肯定是来办正事的,自己却……
“福全公公,我以为世子要带我去东宫的,我来这里,是不是不太方便?”
确实……不太方便……
一开始,想的是太子在这边把事情处理了,溶溶留在东宫好陪着元宝就寝,不过,来都来了,也是世子的一片好意。
福全上前道,“千岁爷这边正缺人伺候呢,这里厨子太差,他晚膳一点都没用,可巧姑娘来了,就劳动姑娘给做顿饭。”
“我本来就是东宫的婢女,做饭是本分。”想到先前谢元初说他伤得不轻,溶溶早就心疼起来了,低头问,“公公,他伤到哪儿了?”
“伤了右边胳膊,太医说一个月都动不了,另一只手也受了伤,不重,就是手掌被剑锋割破了。”
两只手都伤着了?
“那他不是……”
“可不是么,什么都得人伺候着。溶溶姑娘,我先带你去厨房。”福全领着溶溶从旁边的走廊绕到后面去。这庄子外面看着很不起眼,里头的装饰却是极为精致的,显然并不是临时择的去处。
溶溶跟着福全旁边,落后半步走着,“公公,千岁爷既受了伤,为何不在东宫疗伤,要跑到京城外来?”
福全当然知道,但他不能告诉溶溶。
这刺客竟敢刺杀太子和皇孙,皇后娘娘一听说就下了懿旨要把那刺客千刀万剐。当然,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千岁爷要的不只是这刺客,最要紧的是他的口供。这口供必得由太子亲自审出来,若是先落到宫中那二位的手里,只怕又要兜回四年前的老圈子了。
“我也不明白千岁爷为何如此安排,就是听命行事。”福全领着溶溶到了厨房,里头只有一个面生的侍卫在洗碗,“姑娘有什么粗活儿累活儿只管吩咐他做,饭做好了,也让他来叫我就成。不必弄得太复杂,有三五个菜就行。在外头,爷没那么多讲究,一切从简。”
“是。”溶溶听他伤得那样重,心揪得生疼。
受了这么重的伤,定然得好好补一补血。溶溶让那侍卫洗了莲子、花生、红枣,就着现成的白粥重新用小火熬着。自己则炒了几道快手的小菜,素炒藕丁、火腿白菜汤、鱼片羹,又蒸了一碗虾仁鸡蛋,都是清淡又好消化的。因想着已经误了晚膳的时辰,溶溶不再多做,让帮手的侍卫过去喊福全。
福全亲自过来端菜,他端了藕丁、蒸蛋和白菜汤,侍卫端了鱼片羹和养生粥,溶溶则走在福全身边,三人一齐往庄子的正院走去。
“公公,这些菜是千岁爷和世子一起用吗?”溶溶问。
“世子已经离开了,就千岁爷一人吃。”
溶溶心下松了口气,他一个人,四个菜倒是够吃了。
庄子不大,走了片刻就到了正院。这边也没东宫那么多规矩,连声通传都没有,福全就带着他们进去了。
这庄子里里外外都是侍卫,伺候的人就福全一个,看来是来的十分匆忙。
饶是溶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见到他的时候,仍觉得心里一颤。
不管是景溶还是薛溶溶,见到的太子,从来都是威风八面的神仙人物。而此时倚在贵妃榻上的这个人,右手手臂没穿衣袖,用白色的布条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左手手掌也是结结实实的把扎着,看起来有些臃肿。脸庞倒是一如既往的英俊,但由于失血过多,薄唇没有分毫血色,连带着目光也不如往昔锐利。
“爷,溶溶姑娘做了晚膳给您呈上来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稳稳地落在溶溶身上,也不知怎么地,溶溶被他看得发毛,只能低头站在一旁。
福全将溶溶做的四道菜一一摆在桌上,领着那帮厨的侍卫飞快地退了下去。
太子从美人榻上起身,走到桌子旁坐下。
“奴婢服侍殿下用些吧。”溶溶见他如此,心里哪里还有脾气,主动上前说道。
“嗯。”
溶溶舀了粥,一口粥,一口菜地喂着他。
算起来,竟然是第一次喂他吃东西。前世景溶在东宫住了那么久,连跟他一起用膳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喂饭了。那会儿他在朝中的根基还不深,每天都要在内阁跟着首辅一起票拟学着处理朝政,早上很早就离开东宫,晚上很晚才回来。
那时候他十九,还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即使白天忙成那样,晚上还是生龙活虎的。
溶溶不自觉就脸红了。
他都伤成这样了,自己竟还想着这些事。也不能怪她,毕竟,她和他的回忆,左左右右都是那档子事,没有旁的。
太子张了嘴,却瞧见那一勺粥悬在半空,再一抬眼,发现身边的人脸庞微红,竟发起了呆。
呵,喂个饭也如此害羞。
“溶溶。”他喊了她。
低沉好听的声音,或许是因为他才受了伤,往日声音中自带的那股居高临下的威势不见了,反而柔软了许多。
听到他在喊自己,溶溶才发现自己失了神,手一抖,手上的粥全抖了出来,正好落在他的膝盖上。
她急忙放下勺子,蹲下身替他将膝盖上洒落的粥擦掉,愧疚地说:“殿下,等用过膳再更衣可以吗?”
这会儿福全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要更衣肯定也是她伺候。
若是晚点再更衣,或许福全就接手了。
他如今受了伤,更衣也麻烦,听溶溶这么说,自是没有异议。
他许是虚弱着,比平时更惜字如金,只微微点头。这一回,溶溶不敢再胡思乱想,认认真真地把一碗粥喂完。他喜欢吃鱼片羹,除了粥之外,就这道菜用得最多。
等到他用完,溶溶便喊福全端水进来。
福全很快就打了盆水进来,溶溶取了帕子沾了水又拧干。
“爷,您看什么时候送溶溶姑娘回东宫?”福全见太子没有吭声,心里知道这位爷不想送溶溶姑娘回去。可元宝晚上离不得人,太子和溶溶,必得回去一个人才行,要不然,今晚这孩子就合不拢眼了。
太子抬眸,正好撞到溶溶的目光。
溶溶心里小鹿乱跳,道:“我先替殿下净面吧。”
手刚一碰到他的脸,顿时被吓了一跳,“怎么这样烫!”下意识地去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
福全顿时也慌了,他不敢直接去摸太子的脸,只伸手碰了碰太子的手背:“先前太医是说过,爷晚上可能会发烧,可没说会烧得这样厉害呀!”
太子听见福全惊慌的声音,淡然道:“大惊小怪。”
然而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就微微晃了一下。
溶溶和福全一起扶住他。
“公公,我们先扶殿下去榻上躺着吧。”
“好,好。”福全心里是真的慌。太子一向身子强健,十几年来都没有生过病,福全还真不知道怎么伺候生病的人。现下溶溶有主意,就什么都依着她的话做。
溶溶和福全把太子扶到榻上,太子躺了片刻,便缓缓睁开眼睛,“方才有些晕厥,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只是发烧,不必惊慌。福全。”
“奴才在。”
“套车,送她回东宫,元宝该睡了。”
福全为难地看向溶溶,勉强道了声:“是。”
溶溶听他赶客,也不坚持,只对福全道:“公公去请太医过来给殿下瞧瞧吧。”
“姑娘有所不知,今儿爷伤了手,已经用了咱大相国寺的天罡断骨膏,这药灵性的很,与很多药材都有抵触,若是殿下服了药,天罡断骨膏的药效就要大大减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