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屏春暖 第27章

作者:欣欣向荣 标签: 穿越重生

  老陈氏这才底细端详宛娘,只见虽青布衫裙儿,却生的极为白皙端正,也怪不得被那些好色之徒抢夺,心下也暗暗计量,瞧年纪,倒跟自己儿媳差不多少,便说是秋娘,谁又能认出底细,自己若能到了南边投靠亲戚,或可寻条活命,等着儿子归来,倘若自己一人在这里,哪里得个生计。

  想到此,便应道:“瞧着你跟秋娘年纪倒差不多少,只你要应了秋娘的名儿,便要称呼老婆子一声娘了,也省得被旁人瞧出,却惹出祸事。”

  宛娘一听这是应了,哪敢怠慢,跪在地上磕了头,脆生生叫了声娘,老妇人不想她是个如此伶俐的,脸上心里俱都欢喜,应了一声,从怀里寻出个层层包裹的布包来打开,里头是一块碎银子和一串铜钱,对宛娘道:“这一路走来,身上只剩了这些盘缠,若省着些,也够咱们娘俩儿到南边的了,这些银子就搁在你身上,花用起来也方便,既是逃了出来,不如快些离了这是非之地的好,上了船便不怕了。”

  宛娘也是这个主意,毕竟这青州府都是梅鹤鸣的人,不如早走早好,便也没推辞,接了银子道:“待到了南边儿,寻得生计再还了娘。”老陈氏道:“你既称呼我一声娘,咱娘俩便有缘,莫要外道才是。”

  见宛娘身上的衣裳被树枝刮破了,便拿出儿媳秋娘的衣裳给她:“这衣裳都是秋娘的,你莫嫌弃她死人晦气且换上吧,也好掩人耳目。”宛娘忙谢了,换了衣裳,低头瞅瞅,倒正恰好。

  话不多言,宛娘收拾了老妇人的包袱,背在自己身上,扶着老妇人出了窑洞,往清河县渡口行去,两人走的慢,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清河渡口,宛娘怕这里有人认出她来,便用青布裹了头脸。

  正赶上过路的船在这里停靠卸货,正巧有两个空位,宛娘给了船老板船钱,见那边有挑担卖炊饼的,先扶了老陈氏上船,让船家稍待,转回头叫住那个卖炊饼的老汉,想着买几个炊饼放在包袱里,当作路上惦饥的干粮。

  买好了,刚回了船上,就听那边官道上马蹄声近,宛娘心里咯登一下,难道被梅鹤鸣发现了不成,把头上的旧布巾裹得更严实些,手紧紧捏住肩上的包袱,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着。

  船老大刚要开船,就听岸边一声喊,船老大见喊的是个官爷,后头还跟着一排甲胄分明的兵士,唬的魂儿都快没了,哪敢怠慢,把船重又靠回岸上,赶上前问:“官爷,叫小的停船,可有何事吩咐?”

  当头的官爷一出声,宛娘便觉甚为耳熟,忽的想起仿似是梅鹤鸣姓周叫周存守的那个狐朋狗友,正是青州府的都监老爷,怪不得能这么快便调了兵来。

  宛娘心里不禁一凉,又一想,周存守她只见过一面罢了,还是在庄子上,且自己当时盛装打扮,他在上头席上,自己立在下面,有些距离,如今自己穿着秋娘的衣裳,或许周存守就认不得了也未可知,再说,他难道会上船来一一查验不成。

  想到此,心下略定了定,听那周存守道:“有杀人越货的歹人,逃将出来,或就在这些船上,让船上的人把路引拿来我瞧,若怠慢了,一并治你个窝藏之罪。”

☆、68

  周存守之所以这么快就跑到清河渡口来,也真是赶巧了,宛娘趁乱从灶房院的角门出去的时候,梅鹤鸣正跟孙元善几个吃酒看戏,戏台上也是一出小旦的戏,扮戏的是陈官儿的师弟,也是个小倌儿,虽模样儿身段比陈官儿差些,也颇过的去眼,跟那些粉头唱的小曲又自得另种趣味,不过耍子吃酒,消遣取乐罢了,谁把这些人当回事。

  孙元善瞥了眼那边空了的席桌,又见陈官儿下了戏也没见影儿,便对梅鹤鸣道:“他两个这会儿不见,定是寻乐子去了,明明是周二哥吵嚷着要给他的陈官儿做生日,把我们几个拘在这里,他两个倒躲了起来,咱们这会儿过去捉他两个回席上,挨个罚一轮酒,才算个交代。”说着跟梅鹤鸣便下席出来。

  寻了一圈,直寻到前头的书房院,远远的看见周存守身边儿的小厮平顺儿,正在那里望风呢,孙元善嘿嘿一笑,跟梅鹤鸣饶过门首从那边角门进了院里,顺着回廊摸到窗下,贴着耳朵细听里头的动静。

  只听里头两人正干在热闹处,那陈官儿一声声的叫着:“爷,缓些入,小的里头疼呢……”周存守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道:“我的儿,是疼是痒都分不清了,爷才入了多少时候,就喊疼,昨儿夜里,让爷入了半宿,也没见你喊个疼字,一声声的叫爷快些,深些,怎的今儿就不中用了,屁,股给爷翘起来,夹紧爷的物事,让爷干畅快了,方饶了你去……”接着便是一阵大响动,落后听的周存守闷吼一声,知道完了事,孙元善才扬起声儿道:“我说这半天不见你俩,却原来跑到这里做好事来了。”

  里头周存守听见,急忙把提上裤子,抬手见陈官儿细白的屁,股还撅着,扬手给了一巴掌道:“他两个寻过来了,还不把裤儿穿上,他俩进来可要出你的丑了。”陈官儿这才提裤子系上腰带。

  孙元善跟梅鹤鸣两个已走了进来,一左一右按住周存守往外拽:“今儿二哥给陈官儿做生日,却放了我们几个空席,这回让我等逮个正着,可要一人罚上三大杯才是。”扯着周存守出了书房。

  刚出了屋正遇上两个婆子来给梅鹤鸣送汗巾子,言说是那夏寡妇让人送到内宅给奶奶的,吴妈妈让送前头来。

  梅鹤鸣一听,脸色顿沉,抓过那汗巾子袖在袋中,孙元善瞧的清楚,心里暗道,怎的梅鹤鸣的汗巾子会在夏寡妇手里,那日明明的没成事。

  梅鹤鸣心里暗暗冷笑,夏寡妇哪是送还汗巾子,明明就要挑唆他跟宛娘的和睦,那日从她哪里家来,梅鹤鸣才发现腰间的汗巾子遗落在夏家,若是旁的还罢了,横竖不要就是了,只这条汗巾子却是宛娘亲手绣的,他憨着脸硬要了来,日日不离身边儿的。

  正想着明儿让随喜儿要了回来,赶上昨儿晚上因宛娘赶了送铺盖过去的丫头,勾的他大气一场,倒忘了此事,不想这夏寡妇倒能生事,这是想做实了□,再图其他,却把他没鹤鸣当成了那等酒色之徒,真真打错了主意,不收拾了她,她难知道自己的手段。

  且这事万不可让宛娘知晓,宛娘若知,不定就认了实,亏的吴婆子是个心细妥当的,想起宛娘,梅鹤鸣吃酒取乐的心思越发没了,让周存守孙元善两个先回席上,自己威吓了两个婆子几句,转身去了后宅。

  吴婆子倒不想他这会儿过来,也不敢怠慢着,使人上了茶来,在一旁伺候,梅鹤鸣瞧了一圈,目光落在炕上的针线笸箩里,最上头是双做了一半的鞋。

  梅鹤鸣拿在手里端详半晌,又在自己脚上比了比大小,显见是给自己做的,细细的阵脚儿结着底儿,油蜡布的鞋面,虽不花销,却异常实用,如今入了春,青州春夏多雨,这样的鞋穿在脚上可不正合适。

  思及宛娘一针一线做鞋时的情景,真是多少气都散的没影儿了,放下鞋对吴婆子道:“你去那边院里瞧瞧,她若这会儿歇晌午觉,便不要吵她,若她醒着,若她醒着……”梅鹤鸣虽心软了,可这面子终是下不来,挥挥手道:“她若醒着,便跟她说说话儿吧!”

  吴婆子哪有不明白的,真是,哪一回不是爷先低头服软的,倒是宛娘的心更硬些,知道这是爷让自己过去劝宛娘回转呢,便应了一声,便往灶房那边院去了。

  灶房的管事瞧见她,忙丢下手里的活计迎将出来:“吴妈妈怎的亲自过来了?”吴婆子扫了眼那边关严实的小门,低声道:“奶奶今儿没出来走动吗?”灶房管事道:“打从早上就这么阖着门,晌午送饭进去的小丫头说,奶奶一个人坐在炕头直愣愣发呆呢,也不知想什么,吃了晌午饭,丫头送茶收碗筷的时候,见有些乏困之意,想来这会儿正歇午觉呢。”

  吴婆子点点头,走到小门前轻轻叩了两下门,唤了声:“奶奶……”里头没应声,吴婆子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竟是半点儿声息儿都无,倒像里头没人似的。

  想到这个,吴婆子忽的警醒起来,想起上回奶奶跑了的事,忙推开门往里一瞧,哪里寻得半个人影,吴婆子的冷汗都下来了,一把拽住灶房管事:“奶奶人呢?”

  管事婆子一看,也傻了一半,呐呐的道:“这刚头还在的,怎的就没了……”吴婆子哪敢耽搁,忙着让人四下去寻,自己亲去爷跟前领罪。

  梅鹤鸣是怎样都没想到经了上回,宛娘又逃了出去,这些日子来,他哪点儿对她不好了,就是这回要娶她当二房的事儿,说白了,也是为她打算,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趁机逃了,比起上一回的大怒,这一次仿佛宛娘拿着一把冷刀直直□了他的心窝里,又冷又疼。

  他错了,便是对她再好也没用,这妇人没心没肺,在她心里永远记不住自己对她的好,她记住的都是他的坏,他强了她,他迫她跟了自己,他坏了她的姻缘,他害了王青……所以,她恨他,他对她再好,她也是恨他的。

  吴婆子瞧着爷平静却阴沉的脸色,心里暗暗替宛娘后怕,爷的脾气,若大怒一场,或许更好些,如今这样,若抓回了宛娘,说不准要如何发落,若爷真能狠心发落了宛娘,吴婆子倒也不着急了,就怕爷发落了宛娘,回头自己又后悔,折腾来折腾去,折腾的两败俱伤。

  梅鹤鸣缓缓站起来,脸色虽平静,目光却如刀剑一般锐利狠绝:“想脱开爷的手心,寻她的自在日子去,好!只别让爷抓到算你的本事,不然,让你知道爷的手段。”

  梅鹤鸣急步出了内宅,哪还顾得什么酒席,寻了周存守,让他素素带兵去城外渡口,身边四个小厮去青州府四门守着,他自己带着人,在城里搜寻。

  梅鹤鸣仔细想过,宛娘之所以能逃出去,也是趁着今日府里摆了席,灶房的院里人来人往,顾不得看住她,被她寻了机会,只是她一个年轻妇人,身娇体弱,又生的一双小脚,便是跑的再快,这会儿功夫也跑不出城去。

  况且,梅鹤鸣早问过四门的守城兵,并未见过宛娘这样的年轻妇人出城,故此,梅鹤鸣猜她这会儿仍在城里,若街上不见,定然躲了起来,梅鹤鸣带着人从灶房院的角门出去,挨着街搜,心里暗道,便是把青州府翻过来,宛娘也休想逃出他的手去,哪里想到,宛娘早跟着水车出了城,这会儿已坐在南下的船上,正在周存守的眼皮子底下呢。

  船主把个人的路引拿给了周存守查验,周存守一一看过,问他:“从这里上船的是哪几个?”宛娘一听,浑身的冷汗几乎要透衣而出,从这里上船的只有自己跟老陈氏,周存守若亲来查验,保不齐就认出自己。

  宛娘的心仿佛要跳出来一般,果然听得船主道:“只有婆媳二人是从这清河渡上的船。”周存守亲上踏板走了过来,宛娘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这船是南北拉货的船,捎带也拉些南下北上的穷人,船舱窄小,杂物堆积,味道自然不大好,周存守嫌恶的遮了遮鼻子,往船主指的角落看去,一老一小两个妇人,缩在船舱的角落里,两人的衣裳都旧的不成样子了,那个年轻妇人头上还裹着个旧布巾,看不清眉眼容貌。

  周存守抬手指了指她道:“你,抬起头来。”宛娘浑身止不住抖了一下,老陈氏却把她揽在怀里,开口道:“官爷,我们是登州府人士,只因我这媳妇,前些日子病了,耽搁在这边儿,如今病虽治好了,身子还弱呢,郎中交代不能见风,官爷行行好,通融我们婆媳两个过去便了。”

  听说话的确是登州府口音,周存守扫了眼她怀中的年轻妇人,破衣啰嗦,哪会是梅鹤鸣的爱妾,便磨转回头上了岸,把路引给了船主,船主这才千恩万谢的上船,让活计撤下船板,鼓起风帆,顺水南下而去。

  待船离了清河渡,宛娘才略回头望去,只见隔着烟波茫茫的青州古城,渐行渐远,想起自打穿越到了现在,才算瞧见了曙光,青州府,梅鹤鸣,宛娘,这些都跟自己再无干系,现在的她是于氏秋娘,她要过真正自由的日子……

☆、69

  梅鹤鸣在青州城里直搜了一夜,直到东边翻起鱼肚白,也没寻到宛娘半点儿影儿,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人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把个周存守跟孙元善也累的一宿没合眼。

  至天明,梅鹤鸣谢了二人,让二人回去歇息,自己却又上马出城,直奔清河县,在清河县寻了一日,又围着青州府附近各处地方找了两日,方回了青州城。

  到了王家巷宅子的大门口,翻身下马,一个踉跄,亏了随喜跟常福儿两个一边一个搀着他,才没栽倒。

  这些天别说合眼了,梅鹤鸣连饭都没吃过几口,又不是铁打的身子,这会儿也着实有些撑不住了。

  随喜儿常福儿搀着他进了后宅,靠在炕上就起不来了,要说梅鹤鸣练武之身,虽说奔波几日,也不至于就卧床不起,只这次儿他真伤心了。

  梅鹤鸣就不明白,自己对宛娘这般好,处处为她着想打算,怎的末了她还要逃,难道这世上还有比自己对她更好的吗,况她一个年轻妇人能跑去哪里,便是跑出去,如何生计,若遇上歹人,说不得小命都丢了。

  想到此,忽记起一事,挣扎着起身,让吴婆子唤了随喜儿过来,梅鹤鸣吩咐道:“你再跑一趟清河县,去县外芦苇场里寻刘家两兄弟,他两个市井之中门路多,跟那些人牙子也相熟,让他们留心,若有似宛娘的女子,速速回我知道。”

  随喜儿应了,哪敢耽搁,转身去了,吴婆子心里暗叹,到了这般家业,还惦记着怕落入歹人手里。

  吴婆子服侍梅鹤鸣吃了一碗粥,见人都累的不成样子了,便安慰他道:“奶奶这会儿不定躲在哪儿了,待想的清楚明白,说不准自己就家来了。”

  梅鹤鸣脸色晦暗,半晌儿轻轻摇摇头:“打从开头,她就不愿跟着爷的,变着法儿的想逃开爷的身边,好容易成了,她哪肯回头,倒像爷这里是龙潭虎穴一般,巴不得赶紧逃的越远越好。”说到此处,不禁又恨将上来,咬着牙道:“跑的远了,算她本事,便保佑这辈子别让爷寻到才好。”

  吴婆子道:“是老奴疏忽,没看住奶奶,愿领爷的罚。”说着屈膝跪在地平上,梅鹤鸣摆摆手让她起来:“她的心不在这里,便是使多少人看着又有何用?又不能拿根绳子拴着她,爷不怪罪你。”

  吴婆子起身道:“老奴让人仔细寻了各处,在花园的山石洞子里寻到了醒酒汤,老奴问过灶房,说是那日午晌儿时分,爷在书房里要的,让个穿着蓝布衫裙儿的丫头送到前头去了,老奴仔细问过面容模样儿,听着就是奶奶,若是奶奶,既给爷送了醒酒汤,想来心里便有回转之意,只不知怎又出了这事,且那山石洞子边上有呕吐的秽物,莫不是奶奶身上不好?”

  梅鹤鸣一听,忽的厉目圆睁:“你说那日晌午时,她去了前头书房?”那个不正是周存守跟陈官儿在里头干事的当口,想来那醒酒汤也是周存守要的,宛娘若去送汤,听着里头的动静,定以为是自己,又听说吐了,莫不是有了身子?

  思及此,梅鹤问道:“我记得这月她的小日子迟了?”吴婆子点点头道:“奶奶的身子弱,小日子惯常不稳,每月总会迟上几日,只这月却迟了多些,近日每常喜睡,早上越发难起呢,老奴心里也猜疑着,莫不是有了,想着该到孙郎中诊脉的日子,便没跟爷提,想等郎中瞧过再给爷报喜,不想……”说到这里,便顿住不敢说下去。

  好久,梅鹤鸣才挥挥手道:“爷知道了,你去吧!”吴婆子不敢搅扰,退到外屋里候着,梅鹤鸣只觉脑袋里嗡嗡的响,心道:宛娘啊!宛娘,怎就如此不让爷省心。

  梅鹤鸣这会儿心里是既恨又怕,恨她没心没肺半点儿情份不念,又怕她真有了身子,一个年轻妇人孤身在外的,可怎生是好,即便心里放不下这些,终是太过劳累,不大会儿便睡了过去,只睡不踏实,常惊醒,到了半夜却发起热来。

  把个吴婆子唬的不轻,探手摸摸额头滚烫,眼睛闭着,嘴里却不停说胡话:“宛娘,你好狠的心……宛娘你在哪里……宛娘,宛娘……”满嘴里的胡话都是宛娘。

  吴婆子长叹一声,心说这可真是前世的债,今生一并还了,使人叫了孙郎中过来瞧了,说无大碍,只是内火过盛又着了风寒,吃几剂药,趟几日便好了。灌了药下去,足折腾了一宿,至次日人才明白过来。

  梅鹤鸣这一病,两日后才下床,能下床了,便又跑到外头寻人,从三月寻到了四月,连点儿音讯儿都没有,梅鹤鸣整个人瘦了两圈下来,人都有些脱形了,性子也越发有些阴沉,脾气就更燥了。

  宅子里从婆子丫头到小厮管事,个个都小心谨慎着,就怕撞到主子眼里,没个好结果,偏有不长眼凑上来的找不自在的,就是夏家那寡妇。

  梅鹤鸣这一月净顾着找宛娘,便把夏家这岔儿给丢下了,这会儿倒勾起了前头的账来,梅鹤鸣脸色阴沉的盯着下头的翠巧问:“你说你们家奶奶要请宛娘过去赏花?赏什么花?”

  那翠巧忙道:“我们家老爷前儿寻了两盆牡丹王,今儿早上开了,我们主子姑娘说是个好兆头,故此,使奴过来请奶奶过去赏花。”

  梅鹤鸣呵呵冷笑一声道:“爷倒不理会,你们府里竟成了花园子,除了玉兰花还有牡丹。”翠巧忙道:“我们主子姑娘手最是巧,打理起花草比那些花匠还强呢。”

  梅鹤鸣暗暗冷哼:可不强,被窝里学出来的徒,什么教不会,自己在青州城里城外的折腾了足一个月,虽说没点明寻的就是宛娘,可谁不知道,偏这夏寡妇还假模假式的来请宛娘赏花,这哪是请宛娘,这是变着法的来勾他呢,当他梅鹤鸣是捡破烂货的了,上回那条汗巾子的账还没跟她算呢。

  梅鹤鸣脸色更阴了几分,她不是非要想汉子吗,他就成全她,打发走了翠巧,转手使人拿了自己的贴儿去寻刘茂才,授意他重又递送上状子,次日,衙门里便拘了夏老头过去,夏老头哪想这明明结了官司,怎又来了个反复,使了三百两银子才得家来,忙去寻孙元善,孙元善知道这是梅鹤鸣要整治夏家,哪敢出头,早躲了。

  夏老头求告无门,只得来应付官司,官司打了半个月,银子不知使进去多少,连个响声儿都没听着,夏老头琢磨,这么下去为这一场官司,莫不是连他的家产都要搭进去了,忙寻人扫听了底细,才知是梅公子的手笔,夏老头这心都凉了半截。

  梅鹤鸣是何等势力,莫说这青州府,便是京城也是说一不二的霸王,谁敢逆着他,却又不知怎的惹了这位阎王爷,忙亲去拜望,却被随喜儿拦在外头说他们爷不在,把夏老头打了驳回。

  夏老头家去,心里愈发憋闷,到了后宅想问问女儿是不是哪里惹恼了梅鹤鸣,到了女儿的院门外,就见青天白日的,前后角门都闭了个严实,隔着门仿似有些淫,浪嬉闹之声。

  夏老头隔着门缝往里瞧了瞧,这一瞧不禁臊了个满脸通红,院子的西墙边上搭了一座秋千架,他女儿夏金玉正躺在秋千上,衣衫半褪,两条白花花的腿扛在花匠宋二的肩上,对着夏老头这头露出两只罗袜纤足,翠巧翠兰一边一个推着秋千一荡一荡的,二人正入到美处。

  夏老头虽早有听闻自己女儿跟小厮奴才有些干净,哪想到竟是如此浪,荡,青天白日就跟外院的奴才干出这等丑事来。

  夏老头怒气直冲上来,抬脚踹开门,唬的院中一对野鸳鸯,荒蛮分开,宋二提着裤子翻墙跑了,夏金玉却没怎当回事,扯了扯衣裳,问她爹:“怎的这会儿过来我这里?”把个夏老头气的浑身直哆嗦,怪道总听人家背地里说他夏家门风不整,却原来坏就坏在这个女儿身上。

  夏老头气的没法儿,转身回了自己屋,对夏金玉她娘好一顿数落,他那妇人道:“既如此,不如把女儿嫁出去,寻个正经男人或可收敛收敛。”

  两口子正商量着寻媒婆,不想第二日媒婆便主动上门了说媒,说的是城南赖内官家,说起这赖内官,原是宫里当差的,本就是青州城人士,出宫后便仍回了青州,在宫里积攒下不少家俬银钱,在城南的三皇庙街当间,置了座三进的宅子养老,又怕膝下荒凉,过继了他哥哥家的次子叫赖二郎的到膝下,图一个百年之后,有个坟头上香磕头的人。

  这赖二郎生的也算端正,今年才二十出头,去岁娶过一个媳妇儿,没上一月呢,不知怎的投井死了,便没再续,要说人家还过去。

  夏金玉的娘听了,有些不大如意,说还得细扫听扫听底细,被夏老头几句话冲了回来:“扫听什么,人家不嫌弃金玉就成了,早早的送出门去是正经,留在家里早晚是个祸害。”便一口应了婚事。

  两人都不是头回成亲,也没那多讲头,收拾妥当,寻了个吉日后便吹打着过了门,夏金玉想不依都不行,她爹这回是死了心要嫁她出去。

  拜花堂进洞房,如意秤杆挑起盖头,瞧见赖二郎生的还算端正,且瞧着甚为强壮,想来中用,便顺着吃了交杯酒,屋里的丫头婆子刚下去,那赖二郎三两下便夏金玉的衣裳脱了个精光,抱起她从那边床后的小门走了进去,原来这里竟是个暗室。

  夏金玉一进去就瞧见屋里吊着个赤身的女子,两条腿分开绑在两侧,她那个六旬的老公公,手里拿着个烧火棍似的黑黝黝的东西,正从女子腿间狠捅,女子身下仿佛裂开了,鲜红的血滴滴答答答顺着腿流下来,可嘴里还哼哼唧唧□着,脸色也诡异的潮红。

  夏金玉见了,不禁浑身冰凉,待要喊叫,已被赖二郎堵住嘴,呵呵笑道:“怕什么,跟你家那些小厮弄有什么趣儿,一会儿我们爷俩一块儿伺候你个爽快的,保管让你美上天……”

☆、70

  “萧娘脸薄难胜泪,桃叶眉长易得悉。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宛娘立于院中的井台之上。抬头看着空中皎皎的明月,忽想起这首古诗来。

  因老陈氏的亲戚在扬州城,宛娘跟老陈氏便从扬州渡口登岸,寻到扬州城里,才得知,老陈氏要投的亲戚,去年已搬去旁处安身,扬州城的房子也变卖了,去到哪里,也无人知晓。

  投亲不遇,两人身上的那点银钱,即便一路省吃俭用,到了扬州城也早已所剩无几,哪里有钱住客栈,又不能跟那些乞丐叫花子一样宿在街头。

  正为难间,得了好心人指点,来了这双井街上的连福寺里安身,这莲福寺乃是一处比丘尼道场,寺庙不大,只前后两个院子,侧面挎着两个小院,尼姑也少,因临着刺史府,香火却也过得去。

  主持师太法号慈恩,修习佛法,积德行善便特辟了侧面一个院子来收容她们这样衣食无着的妇人,管待三餐斋饭,只帮着做些闲活计便了。宛娘跟老陈氏无处容身,便暂在这莲福寺里住下了,好歹不至于流落街头。

  宛娘出来才明白,这世道里,一个妇人想谋生有多难,不能抛头露面的出去找工作,更不能上街兜卖货物做买卖,力气没有,本钱没有,身体娇弱,还生了一双走不快的小脚,真真没个活路了,即便她是穿越的能干什么,怎么才能寻个妥当的生计,便是在这繁花鼎盛的扬州城里,也着实难住了她。

  宛娘长叹口气,低下头摇动井台上的辘辘,把水桶摇上来,天上的月亮清晰的映在水中,她轻轻一碰,便散落开去,不过镜花水月一场,正如她跟梅鹤鸣,这会儿还想他作什么?或许自己走了,他更自在了,好过纠缠在一起,何时才是个了局。

  宛娘提着水桶,进了灶房烧水,水滚了,冲了茶端在手里,从小院侧门去了后面慈恩师太的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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