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舟
次日,沈钊在家陪梁絮过星期天。上午沈钊开车带梁絮去超市买了蔬菜和水果,十点多钟回来,梁絮和沈洁在厨房一起做菜,其乐融融的,气氛很融洽。
梁絮说:“姐,炒油菜放海米吗?”
沈洁说:“我听沈钊说你吃虾仁过敏,海米也不能吃吧。”
梁絮说:“没事,你们吃就行,我吃别的。”
沈洁说:“不用了,做个大家都能吃的。炒白菜,然后炖个土豆,我买咖喱块了。”
俩人有说有笑的挺亲密,而且沈洁还会考虑梁絮的喜好,看来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了。
沈洁洗掉了柑子上的土,剥了一个递给梁絮。梁絮在掰菜叶子,张嘴把橘子吃了,眼弯成两道月牙,笑道:“甜。”
沈钊莫明感到一阵橘里橘气的气氛,三秒钟之后理智回来了,说服自己是媳妇太可爱了,所有人都喜欢她,没毛病。
沈钊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挺欣慰。周小云拿着一架飞机跑过来,说:“舅舅,你陪我玩。”
沈钊便答应了,陪着他满屋乱转。片刻周小云又上楼去玩拼图,沈钊在旁边陪他。周小云干什么都只有三分钟热度,一转身又跑出去了,说要下楼拿可乐。沈钊坐在地板上帮外甥拼图,花了十分钟给他把版图扩展了三分之一。
沈钊等了半天,没见外甥回来,怕他又在哪儿磕了碰了,姐姐怪罪起来交代不起。
他出门找了一圈,发现周小云不在楼下。梁絮说他拿了可乐就上楼去了,沈钊只好又上楼去找。
他到处转了转,发现梁絮的房间是开着门的,里头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好像是男人在说话。他心生疑惑,凑过去仔细听了一下,居然是自己的声音。
沈钊觉得十分奇怪,推门进去,发现周小云坐在地板上,手里拿着个录音笔,正在翻过来倒过去的摆弄。
沈钊说:“这是什么?”
周小云本来多拿了一罐可乐,想藏在梁絮的屋里,送给她当礼物。
然而他进来之后,没忍住好奇的天性,打开壁橱看了一下,又打开床头的抽屉翻了几下,找到了这个奇怪的东西。小孩子经常玩手机,很会用这类电子产品,没有三两下就找到开关了。
周小云说:“舅舅,这里面有你的声音耶。”
沈钊拿过去,按了播放按钮,听见自己的声音道:“这个图……真不是医学解剖图吗?反过来看像肺部的X光片。肺纹理增多,双侧肋膈角欠锐利。这能证明什么?”
沈钊快进了一段,又听见了一些自己跟梁絮的日常谈话,看来她是一直在记录自己的生活的。
沈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商场如战场,有些人为了搞垮敌人不择手段,会把漂亮女人放到对手身边做商业间谍,如果对方不吃女色,还有塞男间谍的。
沈钊本来觉得梁絮纯真耿直,从来没把她往这上面想,但是这个录音笔实在让他觉得很不愉快。
周小云见舅舅的表情不对,也有点害怕了,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总之乖乖闭嘴就对了。沈钊猛地站了起来,拿着录音笔下楼去。
梁絮把菜端上了桌,见了他便笑了,说:“正想叫你呢,来吃饭吧。”
沈钊控制着自己的脾气,心里却越发生气了。他想起自己昨天还带她出去兜风,那时候他还那么相信她,觉得这辈子自己非她不娶了。却没想到她对自己做的一切,都可能是假的。
她对自己的微笑,温柔的态度,都有可能是有目的的。她可能,并不爱自己。
梁絮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无辜地看着他,小声说:“怎么了?”
沈钊拿出了那个录音笔,冷漠地问她:“这是什么东西?”
梁絮看着他手掌里的白色录音笔,感觉背后渗出了密密的冷汗,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心想:“哦豁,完蛋了。”
第六十四章
片刻之前的温馨气氛荡然无存。梁絮感觉忽然一下子,自己因为这个小小的电子产品,就从群宠变成了人民公敌。
沈洁从厨房里出来,见这边气氛僵硬,没走过来,而是谨慎地选择了观望。
梁絮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沈钊的气势,满脸都写着愤怒,显然认为她是个欺骗感情的商业间谍,而且还是个欲擒故纵的高明女特务。
梁絮也觉得自己的这个行为很像间谍,但老天作证,她真的没有什么歪心思。她来回响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根本没有什么幕后黑手在操纵自己。
她小声说:“我可以解释。”
沈钊嗯了一声,但浑身弥漫着敌意。她感觉很无力,说:“这是说来话长,李浩说……”
沈钊扬起眉毛,似乎是想说,事到如今你还想挑我跟合伙人的关系?梁絮觉得自己太慌张了,这个头起的很不好。但她都这么说了,只好硬着头皮接下去。
她说:“李浩说,如果半年内我不能改变你的穿衣习惯,他就要开除我。我想着月薪两万块钱呢,不舍得放弃这份工作,所以就找了我发小。她是心理咨询师,我想如果能让她介入帮忙的话,应该就能够有针对性的解决您的问题。”
沈钊没说话,一脸面瘫地听她说,似乎在分辨她是胡扯还是说真的。
梁絮继续说:“不过你的脾气我是知道的,当时咱们关系也不熟,我没法直接劝您去看心理医生,只能出此下策……”
沈钊依旧沉默。梁絮只好回头看沈洁,说:“姐,我之前带您去过心理诊所,那个医生的能力您还夸过,是不是?”
沈洁没回答,在事情弄清楚之前,她还是站她弟弟这边。
不过她的沉默也是一种默认,沈钊得知沈洁确实见过那位心理医生,知道这事不是莫须有的了,对梁絮的态度稍微有一点缓和。
周小云下楼来,见沈钊对梁絮凶凶的,手里还拿着那个录音笔,觉得都是自己的错。他幼小的心灵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嘴一咧,放声大哭起来,一边道:“舅舅,你不要跟梁阿姨吵架,都是我的错。”
沈钊本来还挺铁石心肠的,小孩子忽然这么一哭,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生气起来多有杀伤力,忽然一下子就心软了。
梁絮弯腰抱起周小云,伸手擦掉他脸上的泪,说:“没事,舅舅跟我闹着玩呢,你是男子汉,不能哭。”
周小云伸手搂着梁絮的肩膀,像要保护她似的整个人扒在她身前。沈钊觉得有点后悔,梁絮把孩子抱到洗手台边上,说:“洗手吃饭。”
沈洁过来对沈钊说:“吃饭么?”
沈钊这么一闹,也没什么胃口了。他摇了摇头,说:“你们吃吧。”说完转身上了楼。
沈钊回到房间,把录音笔接在了电脑上,把全部文档备份靠在硬盘里,然后戴着耳机逐个听了一遍。除了开头她让沈钊做了几个心理测验之外,其他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商业机密之类的搭不上边,不可能是间谍。
越往后面,记录的内容越有趣,仿佛是音频日记,记录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沈钊听到后面,感觉对梁絮没有那么生气了。这时候沈洁敲门道:“我能进去吗?”
她推门进来,沈洁坐在床边,说:“什么情况……她说的是真的么?”
沈钊迟疑了一下,他毕竟是公司的头脑,得为全局着想,不防不行。他说:“我对她是大意了,等查一下底再说。”
沈洁嗯了一声,又说:“之前她确实带我去过心理诊所,那个医生还不错的。”
沈钊看出她想帮梁絮说话,嗯了一声。沈洁说:“我也不想干涉你的判断,不过一个人是不是真心的,日常相处能看得出来。你跟她相处的时间比我就,你自己应该会有感觉。”
沈钊没说话,沈洁说:“不打扰你了,饭给你留了一份,饿了下来吃。”
她说完出去了。沈钊打电话给刘和平打了个电话,让他仔细查一下梁絮的底,刘和平虽然惊讶,但也没说什么,接了任务就去执行了。
沈钊躺在床上,心烦意乱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他对自己的一切仿佛发自内心,他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么动心过。可如果这一切都是她在欺骗自己,他该怎么办?
理智和感情各自拉住他的一根胳膊,把他往两边拽。沈钊没办法面对这个问题,干脆蒙住了头,开始睡觉。
他睡了整整一下午,到傍晚的时候下楼来,想看看梁絮怎么样了。
沈洁坐在沙发上,抬眼看他,说:“找梁絮?她下午带着行李走了。”
沈钊莫名其妙,说:“她走了,上哪去了?”
沈洁说:“回家了吧,她不是北京土著吗。”
沈钊掏出手机来,见有梁絮发来的短信,上面说:“录音笔的事情,我已经解释清楚了,如果
您不相信,那我也没有办法。如果您不想再见到我,周一我会交上辞职书,感谢您这段时间的帮助,再见。”
梁絮客气而疏远的措辞让沈钊感觉更生气了,仿佛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俩之间只有冰冷的工作关系,没有丝毫私人感情。
昨天还说要跟他去国外旅行结婚的女人,居然今天就要从他的生命当中辞职了,换谁谁能受得了?
她说走就走,居然都没跟自己撕破脸大吵几句“你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好像从来没爱过他似的。
沈钊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在屋里转了几个圈,自言自语地说:“谁准你走的?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话没说清楚之前你哪里也不能去!”
沈洁沉默地看着他。沈钊愤然道:“我不会给你写推荐信的,你要是敢辞职,我就封杀你,让你去哪个公司都没人敢要。”
沈洁感到了一丝寒意,觉得这男人发脾气有点上头,让人起鸡皮疙瘩,不知道怎的就想起了天凉王破这句话。
梁絮拖着行李走在路上,下午三点的冬天有点冷。她停下来,裹了一下大衣的领子,韩风还是飕飕地透过她的每一个毛孔往里钻。她拖着箱子走到小区大门口,门卫在打瞌睡,她出门之前把出入磁片留给了沈钊,想出去都开不了大门。
她费了半天劲儿,拖着箱子从挡车的栏杆下面钻出去,脑袋撞了横杆一下,感觉又疼又狼狈。
她停下来擦了一下眼睛。系统说:“不要哭,敌人会笑。别低头,王冠会掉。”
梁絮说:“你少看点鸡汤吧,都是过时好几年的语录了。”
系统说:“我只是不想看你这么难过,你的眼泪都滴到我的摄像头上了。”
梁絮伸手擦了擦手机屏幕,嘴硬地说:“我不难过。”
系统便沉默了,片刻又说:“回工作室?需要我帮你叫个车吗?”
梁絮想起自己明天就要辞职了,又回到了没有收入的状态,不能这么大手大脚。
她摇了摇头,说:“不用了,省点钱吧。”
梁絮拖着行李箱去了公交车站,费劲地把箱子拖上了车,然后面无表情地对着窗户站着。车上的人各自表情麻木,梁絮混在其中,假装今天也是她平凡人生中的一天,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更没有值得难过的事情。
虽然是这样,她费劲憋着的眼泪自作主张地找了个渠道,从鼻孔里淌出来了。
她吸了一下鼻涕,片刻又吸了一下。坐在她身前的小女孩抬起头看她,似乎是被噪音吵得很烦恼,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面巾纸,说:“姐姐,擦擦吧。”
梁絮有点尴尬,但是总比抹在袖子上好。她接受了小朋友的好意,呼哧一声擤了一下鼻涕,然后对着窗户继续自闭。
车到了站,她拖着箱子下了车,然后经过从前她走过无数次的小街巷。她爱吃的韩式炸鸡还在营业,没想到大半年过去了,再经过这里的时候,她依旧买不起。
梁絮经过超市的时候,进去照例买了一颗大白菜,放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慢悠悠地拖了回去。
她掏钥匙开了门,屋里传来缝纫机哒哒哒的声音,工人们还在干活儿。白小飞听见声音出来看,见梁絮拖着箱子回来了。
他有些诧异,说:“你怎么回来了?”
梁絮不想让他担心,笑了一下说:“好久没见你了,给你个surprise。我灰崽呢?”
白小飞回屋把灰崽抱了出来,一只大型走地鸡躺在白小飞怀里,羽毛都长得差不多了。梁絮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说不出话来,半天才道:“长得真快,你可真会养。”
灰崽:“叽!”
白小飞挺骄傲,感觉自己副业能当个养鸡场长。灰崽的个头太大了,抱着吃力。他把儿子放在地上,说:“这回要住多久,别回去了吧?”
梁絮嗯了一声,说:“他那边的事忙完了,我跟他请了一阵子的假,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
白小飞觉得她情绪不对,突然回来了,又说不去上班了,别是出了什么事。
他跟着梁絮进了房间,说:“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他欺负你了?”
梁絮有点怕白小飞的敏锐,不敢跟他的目光接触,努力把声音放的大了一些,说:“没有的事,我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