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枸杞黑乌龙
前后三进的青瓦红墙大院里,几盏灯笼将深夜点缀的梦幻般优雅,正中一进院子里的西厢房中,却还灯光大亮,放佛没有意识到夜深。
“主子,已经三更天了,您去歇了吧?佛经明日再抄也可以,您仔细伤着眼睛。”听到打更的声音,一名身着淡蓝色褂子的眉清目秀小丫头站在一位看起来约么二十多岁容貌温婉大气的女子身边低声劝着。
女子并不出声,已经拆掉绫罗钗环的乌黑长发妥帖披在烟沙碧霞罗做的旗装上面,秀颈微微低垂,鹅蛋脸上不施粉黛略显苍白,苍白玉手一只轻撑在案桌边缘,另外一只稳稳当当持玉瑁狼毫笔速度适中的抄写着经文。
小丫头无奈,抬起头看看站在门边儿上的另外一个同样穿着的丫头,微微使个眼色。
门边儿的丫头半点声息都没出,悄悄出了门,消失在深夜里。
过了不多一会儿,一个披散着花白头发的嬷嬷套着灰蓝色外衣扶着小丫头的手快步走进来。
“我的好主子,这都几更天了,您怎么还抄呢,明儿个还有人来请安呐!让那群狐媚子看到您气色不好,又是谣言满天飞了。”嬷嬷快步上前站在小丫头让出来的位置,一双温暖的手搭上女子肩膀厚猛地颤了一下,衣服底下的身子竟然如此冰凉。
“云夏云秋你们两个不中用的小蹄子给我过来!你们怎么伺候的主子?主子身上这么凉,发烧了砍了你们两个也赔不起!”这嬷嬷一脸厉色,眼神中也带着寒意。
两个丫头一下子跪倒在地上,颤抖着肩膀不敢说话。
她们哪里敢说衣服拿了,主子嫌碍事儿不肯穿,又让她们给放回去了。
“好了,福嬷嬷,我不抄了就是了,让她们给我铺床吧。”女子听着这些躁动声儿,白嫩眉心不自觉微微皱了一下,放下笔叹口气冷淡地说。
“主子,您就惯着她们吧!您这是作贱自己还是挖老奴的心呢?您不瞧瞧您自个儿的脸色都白成什么样子了!就算是……是……您也不能这样作贱自己呀!”福嬷嬷老眼含泪,扶着女子的手,另外一只手覆在上面给她暖手。
“过了这一个月就好了,我就是还有点放不下,放心我没事儿的。”女子勉强弯弯唇角回握住福嬷嬷温暖的掌心,连笑容里都带着哀伤。
“主子……不管怎么说,您还是得往前看不是?爷回回来都让您给送走,时间长了爷不来了可怎么办啊?”福嬷嬷看着女子的笑模样简直比看见她哭还让人来得难受,她悄悄擦拭去眼窝中的泪,语重心长劝慰道。
“他就算不来又能怎么样?我总归是他的福晋,他再宠爱别个,别的那些个也不可能代替了我的位置。”女子也就是四贝勒福晋乌拉纳喇氏淡淡道,眼神含着浅浅厌烦和憎恨。
第10章 倔强福晋(微调)
弘晖死的时候,这个男人在李氏那里跟他另外一个儿子享受天伦之乐,他可还记得自己有个嫡子!可还记得太医下了通牒病重难医!这样的男人她不愿意再伺候也不愿意再给他生儿育女,她的心已经寒了。
“主子……”福嬷嬷还待再劝,被乌拉纳喇氏给打断。
“好了嬷嬷,你不用说了,只要我操持好这府里,当个大气贤惠,严谨持家的福晋于他也就够了!只要我不犯错,任何时候这府里都不可能有女人能越过我去,万岁爷不允许,我乌拉纳喇家也不会允许!”
乌拉纳喇氏说得铿锵有力,福嬷嬷却在内心深处无力地叹气。
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主子知道,在这个府里,不愿意讨好这个府里的天,不愿意跟自己的男人亲近,这就已经是最大的错了。
等福嬷嬷带着两个丫头收拾好床铺,乌拉纳喇氏淡倦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任自己的奶嬷嬷给自己盖上被子,放下床幔,缓步离去。
灯光大亮的屋子里瞬间暗下来,只有床头有一盏昏黄的灯台闪着温热的光芒,却暖不了乌拉纳喇氏的心。
她真的不知道福嬷嬷想的事情吗?怎么可能呢,她是一个多么聪慧的女子。
从小见多了她额娘让整个府里的姨娘都永无出头之日,生下三子一女,把阿玛管的老老实实的事情,被这样一个额娘言传身教过,她怎么会不懂福嬷嬷想说的道理。
说到底,她只是厌了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在这个以宅斗为天的府里,再不愿意为这个男人动一份心思。
她的心已经随着她乖巧懂事,聪明伶俐的儿子一起去了,那个那么乖巧的男孩儿就算临走都还记得握着她的手让额娘不要伤心,她怎么舍得,怎么能够,再生个孩子来代替他,谁也代替不了她的弘晖!
反正她说的也没错,无论如何,她都是那个男人的福晋,唯一的福晋,除非她死,谁也代替不了她。
是啊,这辈子是也只能是他的福晋……一滴清泪终还是没入枕间,乌拉纳喇氏闭上眼睛,无比困倦,却怎么都睡不着,窗外气死风灯微微晃动带着凌乱的影子映照在窗纱上,又是一个难以入睡的夜晚……
接下来的近三个月里,温度一点点降低下来,第一场雪已经下完了,到处都冰天雪地。
门上也都已经换上了厚厚的棉帘子,衣物也厚重起来,可就算这样,季子墨仍旧觉得冷,金桔等人的手上甚至生出了冻疮。
季子墨禁足已久,府中两大巨头都没有对她表示过关心,虽这些时日以来,膳食上除了时不常的多等些时候才能拿到,品类和口味上并没有过于怠慢。
可这物资待遇却跟不上了,第一次领炭火的时候,李福是身上带着伤回来的,手中却只有一筐炭,算起来连几天都不够用。
好在金枝有个人际关系广阔的老子娘,季子墨让金桔给她拿了银子撒出去,好歹带回来够烧半个月的炭火。
炭火有了,几个屋里都还算是暖意融融,季子墨心情却算不得好,她就跟猫冬一样,暖洋洋地窝在踏上,每每看到炭火盆都为自己花出去的银子肉疼,想到要花更多,哦……不能想了,更疼。
除此之外,她每天倒是都过得非常惬意,趁饭后散步时间,时不时的往大水缸中掺入几碗灵泉,所有泡茶洗漱的水都变得更加清澈,茶水味道也更好了。
金桔还不经意跟她嘀咕过最近自己和金枝金雅她们身上总是特别容易脏,而且体力也好多了,连粗使的几个小丫头脸色也越发红润起来。
在宋婆子走后,金桔带着金枝和金雅三个姑娘没有辜负季子墨的信任,把她定得规矩一五一十吩咐了下去。
三人还商量定制了一些比较细的奖罚规矩,比如进出都规定必须两人一起,酉时正就不能再出门等,把院子守的密不透风。
以前偶尔过来打探消息的丫鬟太监们很快就发现再也没办法得到伊格格的消息了。
上报上去,后院的主子们又是良多思衬。
“伊子墨这是想开了?哼,现在想开也晚了!”酸声酸气的是武格格。
“嗯?伊格格吗?她不是一直挺温吞的吗?”幽谷莺啼般的女声有些好奇。
“再温吞的女子在这后院快要活不下去也得立起来。”琴之手中拿着美人锤轻轻敲打在美人腿上。
“也还算是聪明了一回。”温和的女声是钮祜禄格格。
“听说那个贱人还领到了一筐炭火?你们怎么办事的?”慵懒轻灵的是抱着两三岁男孩的李侧福晋,无视底下人颤巍巍地描述李福如何如何狡猾,一点反应也无,只顾逗弄可爱的孩子,下人很快被人拖下去。
……
且不说众人反应如何,日子就在季子墨研究膳食,偶尔抄抄佛经的过程中如流水般过去。
再有五天,季子墨的禁足就要结束。虽然她并没有很乐意,毕竟早起请安神马的太灭绝人性了。
院子里众人情绪却都高涨起来,连小丫鬟们脸上都多了几分笑意,加上季子墨时不时灵泉水的蕴养,院子里个个都脸色极好,干劲十足。
“格格,快到颁金节了,您要不要给爷绣个荷包?去年您送爷青竹荷包还见爷还佩戴过呢。”初冬十月的下午,金枝凑在季子墨脚边的脚踏上一边打着络子,一脸欢快地建议。
今天轮到她和金桔当值,几个月过去,金枝因为身量不足引起的脸色苍白已经完全消失,圆圆的小脸上满是胶原蛋白,看得季子墨手痒。
“到时候再说吧,你动手也行啊。”
金桔坐在旁边小兀子上给季子墨厚披风上绣花儿,看着季子墨掐金枝的圆脸,金枝郁闷不敢言的样子,脸上带着浅笑。
这几个月时间,格格不再浑浑噩噩,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院子里沉闷的气氛不知何时也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沉稳和积极。
连膳房的大太监老刘管事都曾跟李福打趣,这伊格格禁足一场,还发展出一个吃的爱好,可得注意身量。
李福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他们家格格才不会胖,你刘大棒槌全家都胖他们家格格也不会胖。
也确实,强身液喝着,美白·粉用着,灵泉水泡茶饮着,季子墨虽然每餐都吃的不少,却一点都没胖。
哦,也不能说一点都没胖,还不到十八岁的季子墨还处在长身体的年龄,她又爱好大鱼大肉的,虽没用过塑形液,也有两个地方丰腴了许多。
每每泡澡的时候,看着季子墨雪肤玉肌,前凸后翘鼓鼓囊囊的样子,金桔和金枝两个活泼丫头总会狭促调笑,金雅也总是脸红红的捂嘴偷笑。
可以说因为季子墨的到来,这个院子里每个依附她生存的下人都换了一副天地,容貌并不见大变,可神态间却已截然不同。
解除禁足的时候,正值初五,赶上给福晋五日一请安的日子。
这日才刚过寅时末,早就迫不及待的金桔和金雅就费劲把睡得昏昏沉沉的季子墨从床上挖起来,洗漱,上妆,更衣。
等季子墨打着哈欠缩着肩膀坐在圆桌前用早餐的时候还不到卯时(5点),天还黑沉沉的。
这一顿折腾五天就得来一回,满脸生无可恋的季子墨第一次感受到这个时代深深的恶意,要是穿越成福晋就好了,她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请安什么的肯定能免就免,免不了,改到午饭前!
可惜她只是个透明的小格格,于是匆匆用过早膳,披上金桔刚给绣好的厚重披风,季子墨带着金桔一路疾行,走了近一个小时,腿都快走断才到地方。
进到福晋正院的时候刚好差三刻辰时中(8点)。
第11章 请安(开森加更微调)
福晋这边请安一般是辰时中,可等季子墨到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女子在厅里坐着了。
“给张格格请安,给常侍妾请安。”金桔利索的给两个女子请安。
“见过伊姐姐。”弱柳扶风站在一旁的常侍妾翩翩下拜,给季子墨行了礼。
“常妹妹免礼。”季子墨点点头,冻得发硬的脸上自然而然带上女主标配表情,跟站起身的张格格一同行了平礼。
她在以前看清穿小说的时候曾经很仔细的研究过清朝的礼仪,老神在在一点不见慌张。
只是季子墨对二人的颜值有些诧异,话说常侍妾还好,虽然美,可看起来就身子虚弱,并不是娇弱美艳那种,苍白泛青的样子是真的虚,并不是很有存在性。
可张格格容貌跟她原身竟然不相上下,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年纪,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两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听说前阵子还病了,这看起来挺健康的啊,怎么会死得早呢?
若不是她这几个月被灵泉水蕴养的肤色极为细致健康,只论刚看到原身样貌时候的话,竟还略弱一筹……
三人相对无言,又过了一刻钟,才有两个丽人相携而来。
“给耿姐姐、武姐姐请安。”常侍妾和张格格一起见礼,季子墨稍慢一拍跟二人见了平礼。
“哟~这不是伊妹妹吗?看你这脸色,禁足期间日子过的很不错啊!”武格格见到季子墨,敷衍的见了礼,挑着柳眉曼声道。
这位武格格被丫鬟服侍着解下深绿色披风,里面穿着淡绿色镶白毛边儿旗袍,双眉弯弯,小巧鼻头微微上翘,不知道是不是冻的,脸如白玉,项颈中还挂了一串月华石,发出的淡淡光晕映得她更是粉装玉琢。
竟又是个美女,小说中不是说武格格是个容貌一般的吗?这叫一般???
“武姐姐说笑了,妹妹禁足后日日抄经,反省自身,可能是平和日子久了,脸色才稍过得去。”季子墨淡淡回答。
旁边已经在武氏旁边坐下的耿氏笑了笑,清丽嗓音缓缓响起:“可见这佛经多抄一些,心境也能平和一些。”
约莫跟武氏年龄不相上下的耿格格,眉目如画,身着宝蓝色短褂,下面是鹅黄色旗装,也是个气质不俗的丽人,也因气质好,容貌更显清雅。
小说中都特么是骗人的!季子墨在内心吐槽,她一直以为武氏耿氏钮祜禄氏之流都是容貌一般的女子,所以才会在看到原身样貌时沾沾自喜。
没想到竟一个个都要美到天上去,所以说她不受宠,到底是因为是德妃求康熙赐下的还是因为自己不够漂亮啊?
“呵~耿妹妹可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这么清雅淡然,这日日抄经还不忘天天去膳房换着花样点东西吃,伊妹妹心是真够诚的。”武氏坐在张格格上首耻笑道。
常侍妾不出声,她向来恩宠淡薄,级别也差些,所以看到季子墨时也没什么心思挑衅。
张格格同样也是个不受宠的,虽不喜季子墨的好姿色,却总担心口舌纠纷让福晋看见,当下也安静如鸡。
“武姐姐快别说了,我也好个口腹之欲,你这都快说的妹妹无地自容了。”耿氏眼神有几份赫然,带着清雅秀丽笑容打着圆场。
武氏撇撇嘴,没再理会季子墨,只是时不时小声跟耿格格说些什么。
季子墨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不语,才刚刑满释放,低调一些比较好,活着最重要。
谨小慎微!谨小慎微!谨小慎微!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她本也不是爱跟人分辨个高低的性子。
又过了会儿,该来的人都来的差不多,季子墨已经被打击到面无表情,除了几个侍妾看起来容貌差一些,就连历史上容貌不显的钮祜禄氏,这会子也只是因年纪小,有些婴儿肥没长开,屋子里各个都八仙过海一样美得极具特色,她放在众人当中不过中人之姿。
等到还差一盏茶功夫到点的时候,门帘子被掀起来,一阵香风扑面而来。
来人一件立领深粉红色旗装着在身上,浅淡梅花花纹精致地绣在领间腕口,徒增几分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