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伽时
她回身,果然看见了李承明,负手而立于身后,目光沉沉射来,竟然有些让她害怕。
李承明身旁尉迟珏和杜九思,眼光落下,那门口看到的衣袂一角,果然是尉迟珏的。
苏宓定了定心神,从容道,“家中有事,需归家。”
李承明唇角勾了勾,“怎么,方才还抚琴奏乐,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要归家了?”
苏宓垂眸,大概是李承明听出了抚琴之人是她,才命尉迟珏过来查看,是她大意了,明明知道李承明也常来藏月楼,却不甚在意,觉得不会有这么巧。
如今,她知道了他的心思,就只想避开他,离他远远的。
一片阴影落下,房箫则挡在她前面,语气温和而又坚定,“既然苏娘子家中有事,还请这位公子放其归家,莫要为难。”
苏宓愣了愣,没想到房箫则会为她说话,李承明便服出宫,这样看来房箫则与李承明并不认识。她偷偷拉了拉房箫则宽大的衣袖一角,她并不想房箫则因为她顶撞太子,李承明向来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若因此事得罪太子,并不值当。
李承明抬眸向房箫则看去,面上还是笑着,上扬的桃花眼却没有丝毫温度,冷漠出声,“你为她抱不平?”
房箫则淡声道,“在下房箫则,当今左仆射之子。今日只是就事论事,还望公子莫要为难小娘子。”
杜九思有些懵,但是直觉告诉他此刻情况并不乐观,忙开口道,“这位是房三郎房箫则,今日是我相邀来藏月楼,是我多年好友,三郎,这位是……李公子!”
杜九思在李字上加了重音,但愿房箫则能听懂他的意思。然而房箫则依旧寸步不让。
杜九思忙装作若无其事地勾上房三郎的脖子,笑道,“李兄,三郎,既然苏表妹要归家,一个小娘子,路上也不安全,要不咱们一道送她回去吧。”说完,看向苏宓,似乎在向她求救。
苏宓默不作声,便当做默认,房箫则也能接受,他一同随行,想那李公子也不会做什么对苏宓不利的事情。
李承明的目光落在苏宓身上,小娘子低眉敛目,乖顺而贞静,然而却有什么不一样了,乖觉的外表下,是倔强坚韧的力量。
他想要不就算了吧……何必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他和苏宓的关系本就不好了,何必再雪上加霜,惹她不快。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像有股火,不放出来他难受。她的生命里,怎么还会跟别的男子如此熟稔?苏宓是他一个人的,要回家也是他一个人送回家,这杜九思出的什么馊主意。但他不愿呢?苏宓只会离他越来越远,与别人越走越近……
李承明深吸一口气,委曲求全,“那走吧。”
西市极其热闹,人声鼎沸,尽管藏月楼已经闹中取静,还是会有行人来往。苏宓刚一出门,就有石子朝她迎面射来。
宽大广绣云纹衣摆遮住了她的眉眼,啪嗒几声,砸在眼前的衣袖上,她抬眸看去,清隽的眉勾勒出深邃的眉骨,幽深的双眸一不小心,就盛满了星河。
忽然之间,隐藏在各处的东宫护卫鱼贯而出,层层围在李承明身边,刀剑出鞘的声音吓坏了一群五六岁正在玩打石子的小郎君小娘子们。
差点就砸到人,藏月楼外的小郎君小娘子们本就内心不安,又碰到一群手持兵刃的叔叔们,一下子呆立在原地,有几个还被吓得哭了出来。
李承明:“……”
他挥挥手,示意军士们退下,变戏法似的变出来了果脯,拿给那些小朋友,哄道,“别哭了啊,乖,拿去吃。”
孩童们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李承明,李承明温和的时候人畜无害,令人心生亲近,加上果脯好吃,孩童们渐渐都止住了哭声,三三两两地结队跑开,到别处去玩弹弓了。
李承明蹲在地上,与那些孩童一般高,回身望向苏宓,笑容温和灿烂。
心里像被什么重击而过,苏宓别过脸,压下心底涌起的思绪。
杜九思在一旁看着,若说在藏月楼里他还有些懵,现如今还有什么不懂的?太子明显是看上她表妹了啊!两人的眼神、动作,他完全可以脑补出一场大戏了!
那他还杵在这儿干什么?居然还说一起送表妹回府,还想着撮合房三郎跟苏宓,他什么时候这么没眼力劲儿了?
杜九思找了个借口开溜,说是想到府上还有事,就不能送表妹回府了,只能拜托李公子,还顺手拉走了房三郎。
算你识相。
李承明心里如是想。
苏宓来的时候乘坐府上马车而来,李承明默了默,什么也没问,陪苏宓站在藏月楼门口等苏府的马车。
李承明手里还剩两颗糖果,递了一颗给苏宓,橘色的果脯,外层还有白色的糖渣。他的手纤长白皙,骨节处恰到好处,不粗,却很分明。
苏宓怔怔然看着果脯,李承明抬头就要喂她,苏宓往后一缩,接过了果脯,“我自己来。”
“熊狸小时候爱哭,孤给他一颗果脯,他便不哭了。后来孤在怀里放一袋果脯,倒成了习惯。”
苏宓的心似乎被搅在了一起,一抽一抽地疼,嘴上仍是淡淡道,“熊狸不是爱哭,他只是想你多陪陪他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熊狸是……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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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追妻
李承明怔了怔, “对不起。”
苏宓突然觉得心里有利刃划过, 她和李承明离世的时候, 熊狸还那么小, 他要怎么面对这个险恶的人世间?
“孤当时写信给了阿珏, 若有朝一日我们不在了……便拜托他照顾熊狸。在并州跟着阿珏……总比跟着我们强些。”
天空突然飘起了点点细雨, 苏宓感到阴影覆下, 李承明抬起了手臂放在她的头顶, 宽大的衣袖替她挡住了风雨,苏宓抬眼望去, 身边郎君闲庭自若,下颚有水滴滑落,在细雨中依旧是矜贵闲雅的模样。
马车来了,李承明扶苏宓上去,苏宓拉开帘子看他, 叹了口气, “你回去吧, 我自己回去就行……”
“无事, 你们三个女郎, 就坐在里面吧。雨不大, 孤来驾车。”
“不用!”
李承明不由分说推她进去, 放下了帘子, 尉迟珏看准时间跟他一道跳上了马车,便驾车而去。
马夫孤零零站在藏月楼外,手里拿着一锭金子, 看着自己的马车扬长而去……
……
同样因为下了细雨改坐马车的还有杜九思和房三郎。
杜九思连叹三声,看了眼身边的房三郎,拿了橘子给他,开口道,“三郎,你知道他是谁吗?就敢和他作对?”
房三郎不咸不淡道,“你唤他李公子时咬字那么重,当我聋了么?他应当出身皇室,不过长安城李姓皇亲那么多,看你对他如此尊敬,应该是……当朝某位皇子吧。”
杜九思取笑道,“你倒是知道我的意思,那你还敢这般?”
“即便是皇子,也不能勉强为难苏娘子吧。你没看出来苏娘子不愿意么?”
杜九思:“?”
“平时也没见你如此爱打抱不平,你不是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么,房伯父给你在户部安排了差事你也不愿去。”杜九思噙了笑,试探地问道,“三郎,你是不是对我表妹……嗯?”
房三郎斜他一眼,反问道,“九思,你今日为何会迟到?我们相识多年,你这痕迹也太过明显。”
“我?我什么痕迹?”杜九思打着哈哈,他是想着给房三郎和苏宓创造独处的机会,可是如今么,他脑子有坑才去做这月老。
“我就是这个意思。”房三郎淡声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杜九思愣了愣,张了张嘴道,“他是太子。”
“……嗯。”
房三郎眼神闪了闪,沉默了一会道,“我说了,苏娘子不愿意,他便勉强不得。”
……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淅淅沥沥地滴答在石板路上,跳跃起一朵朵水花。
马车帘子一掀,便看见李承明上扬的眉眼,“到了,下来吧。”
雨水顺着他的衣摆滑落,溅起的泥泞沾在他月白袍衫上,如纤染了墨一样,愈发衬得他舒朗衿贵。
苏宓默了默,开口道,“你回去吧,别着凉了。”
李承明沉静的眉眼突然鲜活了起来,开心道,“你是在关心孤吗?”
“太子殿下要是贵体有碍,我可担当不起。”
李承明美滋滋,“那孤要是生病了,你会来照顾孤吗?”
“自有很多人会照顾殿下。”
“你会吗?”
“不会。”
苏宓答得直接,李承明也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地走了,尉迟珏觉得他们太子脑子是不是淋坏了,“殿下,苏娘子说不会,您怎么还这么高兴?”
“哦。她骗人。”
尉迟珏不明白,李承明补充道,“你看啊,你要是不愿意,就会直接拒绝,可是苏娘子没有,对吧?”
“她拒绝了。”
李承明眉头一跳,阿珏明显在感情上还没有开窍,“第一反应并没有。阿珏啊,你还得好好学学。”
真复杂。
尉迟珏道,“殿下直接请陛下赐婚,岂不更简便?”
李承明被噎了一下,他现在请旨赐婚,苏宓还不得跟他同归于尽?李承明看了尉迟珏半晌,蹦出来几个字:“你不懂。”
尉迟珏:“……”
李承明决定教教他,“小娘子得追,请旨赐婚不是冲锋的号角,而应该是胜利的最后一攻,你得让她心甘情愿嫁给你才行。”
尉迟珏面上受教,内心:“我觉得您这效果也不怎么样啊。”
……
天暖和煦,微风阵阵,贞观八年一开始就是个好兆头。
不过苏府,却是淅淅沥沥,如狂风暴雨的前奏。
出了年,三省六部九寺的官员陆续开始到岗,苏亶身为台州刺史也要回台州去了。不过苏媛,却不愿意跟苏亶和姚氏走。
她见到了长安的繁华奢靡,结识了那么多世家女郎和郎君,她怎么甘心就这样回台州去?姚氏苦口婆心地劝了,也说了台州那边也有很多小娘子可以一起玩儿,可苏媛就是要留在长安,临了要走了,苏媛连行李都还没收拾,倒把苏亶气得不轻。
苏媛来来回回就是“某某娘子约我明日去她家新造的园子玩儿”,“这儿也是我家,我就不能待着么?”,“我就是要待在长安嘛”。小娘子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可怜巴巴地看向姚氏。
苏亶和姚氏被她弄得头大,苏宓在一边看戏,她怎么不知道苏媛从前这么会闹呢?前世她记得这个时候苏媛也想留在长安,不过姚氏不许,她也只得乖乖地回去台州,不知道今世哪里搞错了,这么执拗,一定要留下来,撒泼打滚都不走。
就这执拗劲,苏宓觉得,她还真不如她,要是她也如苏媛这般,或许父亲也收不了她的医书。
最后这场闹剧在郑氏的拐杖下终于结束,苏媛留下,在长安老家住上三月,等入了夏,再接她回台州。
姚氏不放心,只得跟着苏媛留下。姚氏原本是不大愿意留在长安老家的,她与郑氏婆媳感情一般,又与苏宓不甚对付,没有苏亶撑腰,她就失去了依仗,在这里哪有台州时说一不二众人吹捧来得爽快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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