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暄和
时光流逝,转眼间已是两个年头过去,天气渐渐变得炎热,遥望着广大陆地的这一块小岛上稻浪翻滚,农忙季节又到来了。
“娘,我出去找大姐挖野菜去啦!”二丫张皓夏在屋门口喊了一声。
“等等。”坐在屋子一角织布的李氏叫住了她:“带上宝儿吧,他整日待在家里,都快养的像个女娃似的了,也该让他出门瞧瞧。”
这会儿,张皓文还在他的空间里头遨游呢。春天刚刚离开,他眼下满三岁了。李氏说的没错,张传荣甚至是张成才都对他特别爱惜,平日里很少让他出门,把他养的白白的,再加上有空间里的各种灵物滋润,三岁的张皓文就像年华上的福娃娃,粉嘟嘟的脸蛋,黑白分明的双眼,小胳膊小腿虽然看上去不算粗壮,但结实得很。
听见李氏的话,他急忙从空间中抽身出来,一咕噜翻身下了床。这会儿还早,但天已经热起来了。马上就要到了收夏税的日子,家家都在忙着收割粮食,就连张皓文的几个婶子都下了地。
仿佛是上天保佑,自从张皓文出生以来,年年遭受台风侵害的天赐村就没有再刮过台风,这两年收成不错,再加上李氏织布的得来的银子,一家子比平常年份赚的多了不少。
李氏生下张皓文之后半年,四房的王氏也生了个男孩,取名张皓亮,但那王氏身子骨弱,又因为房子寒潮,得了产后风,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才缓过劲儿来。老四心疼媳妇儿,跪着求得张成才和吴老太太给王氏去镇上一副副的买药,王氏的身子渐渐恢复,但吴老太太床头的铁盒子始终没能再满当起来。
而且,今年张成才和吴氏的小女儿张传翠和张皓文的大姐张皓春都十二了。在农村,这就已经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对于张传翠的婚事,吴老太太心中早有了个合适的人选,但家里的状况仍让她有些着急,珠宝首饰那是不用想了,衣服被褥总得拿得出手去吧。吴老太太做起活儿来是一把好手,从去年开始,她一有空就自己关在屋里替小女儿绣喜服,一心想让张传翠到时候风风光光的过门。
那边吴老太太发愁,这里李氏一样为张皓春的婚事操着心。张传荣每年打短工的钱都交给了张成才,大房自己没有一点积蓄。还好李氏嫁过来的时候还有她娘给她留下来的几件银首饰,虽然有些粗糙,但在村子里也能算是少见的好东西了。只是给了皓春,到时候皓夏又该怎么办?机杼刷刷作响,李氏在织机前苦恼的皱起了眉头。
张皓文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过去的两年中,他不断的尝试着,终于能以玉石牌坊为原料,随心所欲的变出各种各样的容器了。他甚至能制出一张薄薄的网,只要需要携带的东西不是太大,他都能把它运出空间。
不仅如此,张皓文把空间中这座小山丘也探索了个遍。山上其实有不少好东西,各种花果就不用说了,他没见过的山禽野兽也有不少,还有很多珍奇的草药。或许是因为山丘小,又或许是这位空间曾经的主人此时灵力还不高,这些动物体积都不大,性情也很温顺。可惜,他还没有带出去过任何活物,原因也很简单——张皓文发现自己生活的村子附近并没有什么山林。要是院子里忽然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动物,说不定又会在村里引起什么风波。
不过张皓文也曾听说,远一点的地方有两座山岭,那里面有不少珍奇的宝贝,自己的爹和二叔年轻的时候进过几次山,虽然没带回来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但也打了不少野味,一家人改善了生活,动物皮毛也买了点钱,就是进山比较危险,路途也远,一般人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去的。
除了溪水之外,张皓文还用从山上摘取的各种各样的水果、花草配着溪水炼制出了一些能强身健体的灵水,时不时就往家里那个缺了口的破水缸里滴上两滴,这些东西的效用都是微弱而缓慢的,但是长久下来,张皓文还是观察到了一些变化,比如虽然吃的还是一样,但家里人的面色却红润了不少,张成才的腰杆子挺得更直,老太太吴氏脸上的沟沟壑壑也没那么明显了。
二丫张皓夏跑过来拉上张皓文的手,两个人刚想出门,却忽然听见院门口传来了两个细细软软的声音:“娘!”“三婶儿!”原来是大丫张皓春带着三房的三丫张皓秋回来了,在院里碰上了张皓文的三婶子周氏。张皓秋虽然岁数还小,但周氏不喜欢她在家里吃干饭,她早早起来跟就得跟大姐大丫一起去后山挖野菜,用谷糠喂家里头那几只鸡。野菜挖来了也得赶紧送到灶上剁碎了和面做饼子,或者是撒上一小把米煮汤,完全取决于家里的粮食多少。像现在这农忙的时候吴老太太就得狠心让儿媳妇们把饭食准备的扎实点儿,光喝汤男人们是没有劲儿干活的。
周氏好像是来找李氏商量事情的,她见自己的女儿回来,似乎也没什么心情说话,只是打发她去李氏灶上帮忙了,周氏自己则一转身,脚步匆匆迈进了大房的屋子。
第7章 婚事和徭役
周氏一进屋瞧见二丫皓夏,忍不住夸了几句。她的女儿三丫跟着大房的两个丫头,也起了个皓秋的名儿。皓秋和二丫差不多大,现在七岁,不过长相可不如二丫——黑红脸膛,一张方脸,有点像吴老太太,好在没有吴老太太那大鼻头,还算是秀气,加上穿的整齐,比村里其他蓬头垢面的小女孩强得多了。
张皓文的大姐张皓春也跟在周氏身后进了屋。张皓春今年十三,个子已经不矮了,至于长相,她长得更像李氏一些,虽不如二丫那么白皙水灵,但由于这阵子张皓文偷偷添加的空间中的各种灵水的滋润,这个正值芳龄的女孩儿头发乌黑,面庞红润,每次村里的婶子们看见她都要在李氏面前夸上几句。
张皓春从外面回到家来,也不能闲着,她得跟李氏学绣花织布。由于是家里的老大,她不像二丫皓夏那么活泼好动,而是安静沉稳,总是闷头默默的干活儿。她一进屋就走到李氏身边,对她说道:“娘,你歇上一歇,我替你织。”
李氏欣慰的点点头,心中也觉得有点对不住这个大女儿。大丫从小勤快听话,二丫甚至二房那两个弟弟几乎都是她拖着看着长大的。现在她快该说亲了,家里却备不出什么像模像样的嫁妆,也还没有什么合适的人家来提亲呢。
在一旁的张皓文一看周氏的样子,直觉家里头出了什么事情,于是他拉拉二丫的手,在屋角坐下来让她陪自己玩张传荣用木头做给他刻的小人儿。二丫向来喜欢陪这个弟弟玩耍,她拿起一个活灵活现的小木人儿,跟张皓文一起玩了起来:“宝儿,这个男娃儿是你。这个女娃儿是我,来,咱俩上山玩儿去啰……”
张皓文一边手里拿着小木人应付着张皓夏,一边竖起耳朵,听周氏叹着气开了口:“唉,大嫂,大哥想必都跟你说了,今年夏税咱们家怕是凑着有点紧。老太太又一再的说她手里头没有银子。可昨天……”
说到这儿,她往李氏跟前凑了凑,小声接着道:“……昨天我隐约听见老四来跟老三商量,好像是说咱这琼州岛上四处都不太平,海边常有贼匪作乱,山里头黎人也不老实,县衙府衙里要征兵打仗呢。我就是怕到时服均工夫役的差事下来,老爷子会让老三去顶。今年新参的总甲是王老三他大哥,他们向来跟咱张家不对付,万一给咱派出去打仗,剩下我和三丫两个在家里头可怎么办呀?”
周氏的焦急不是没有道理的,以往服役,若是家里没钱,多半是老大张传荣自告奋勇前去。无他,他是大哥,不能眼看弟弟们受罪,可是如今张皓文年纪还小,就算吴老太太再怎么看他们不顺眼,老爷子张成才心里也得掂量掂量。老二家两个男娃,一个七岁,一个九岁,虽然老二的媳妇刘氏蠢笨点,但吴氏对她生的第一个儿子还是很偏心的。老四的媳妇儿体弱,儿子又和张皓文差不多大,况且凭老四两口子嘴甜主意多,绝对能哄得老两口把老四留在家里头。说到底,就剩下老三张传福了。几个兄弟中,他和他大哥除了长相其他都颇为相似,豪爽能干,舍得为家里头出力,如果老爷子让他去,他也不会拒绝的。只是苦了周氏。
周氏正说着,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咚咚咚的声音。张皓文指挥小木人儿爬山的手忍不住一顿,听这声音,他就知道是吴氏来了。
果然,门口响起了低沉沙哑的声音:“大白天的,这么些人窝在屋里头做什么呢!外头男人们累死累活盯着日头收稻子,老三家的,灶上的事儿要是忙完了,你就去地里帮帮忙,咱们老张家可不养那懒婆娘!还有你两个,纺个布用得着这么多人吗?大丫,你到灶上看着,让你三婶子下地干活去!”
大丫顺从的站起身来,往后面去了。周氏也赶紧低着头出了门。角落里张皓文冲着张皓夏“嘘”了一声,想尽量降低一下他们两个的存在感。他知道,吴氏这个时候来找他们大房,多半也和这什么服均工夫役的事有关。
张皓文一直觉得吴氏对待他们大房很不公平,不说别的,就说干活吧,张传翠也是十三,还比张皓春大点儿呢,她干的活可少多了,整天待在吴氏身边美其名曰学绣花,其实没见她绣成几样东西。只要灶上做了沾点肉星儿的饭,吴氏绝对会跑去要一碗端给张传翠,可怜大丫这么大了,肉根本没吃过几次。
不过,吴氏在对待外人的时候非常强悍,她对这个家的功劳也是有目共睹的,只要她没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张皓文暂时不打算和她为敌,至于自己的大姐,他也只能偷着多给她点空间里滋补的东西补偿补偿了。
这回吴氏进来之后,几句话把一屋子人都骂的跑了出去,可她却没有针对李氏,这让坐在织机前的李氏更不安了。她恭恭敬敬的道:“娘,您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吴老太太在一张木凳上坐了下来,把拐杖往墙边一放,掰着一只脚搭在膝盖上晃了晃。她那双细小的眼睛瞅着李氏,半天方道:“李慧啊,上回你哥领着你那外甥到咱家来,带了不少东西,你爹说给他们备点回礼,我就想着来问问你,你那外甥……他叫什么来着?多大岁数了?”
张皓文听见这话,心里泛起了嘀咕,他舅舅李思来了这么多次,哪次不带东西,怎么这会儿家里头正紧张呢,吴老太太却想起送回礼来了?果然,李氏大概也觉得不对,便道:“娘,一家人何必客气,我哥他不是不知道咱家状况,今年咱家手头紧,传荣都跟我说了。况那些东西是给孩子们吃用的,什么回礼,您跟爹说一声,不必特地备办了吧。”
张皓文偷眼一看,吴氏那瘪瘪的嘴砸吧了两下,想说什么又没出口,张皓文见她放下脚丫子,缓缓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开口说道:“嗯,咱家这么一大家子人,手头上什么时候宽裕过呢,传荣他说的没错,我和老爷子都知道,传荣是个有孝心的,向来最照顾弟妹。我看刚才老三家媳妇儿出去,想必这功夫役的事儿,你也听说了吧,上两次咱都出钱顶了,今年实在拿不出钱来,你也是长房的媳妇儿,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呢?”
李氏眉头一皱,这是要把主意打到他们大房头上来了吗?她的声音低了下来,道:“娘,您看该怎么办呢?”
吴氏咂着嘴,道:“不好办呐,这次听说是去打仗,但凡有几个余钱,哪能让孩子们去送命呢?老二家两个小子不能没人管教,老三到现在还没落个根儿,老四老五就不用说了,一个病歪歪的,一个两年没出过屋子,我这当娘的心里头能好受吗?我看还是等传荣回来,让他爹跟他商量商量吧。”
李氏一听吴老太太这话,不就是想让张传荣去打仗吗?无论是海寇还是山匪,都是能要人命的差事啊!
她也激动起来,道:“娘,传荣这些年为家里付出多少,你和爹不是不知道,我整日里纺纱织布,也给家里赚了一份银子,不比那下地的男人挣得少多少,虽说我们大房确实该多担着些,您老也该为传荣考虑考虑,他今年三十五,可不是二十出头的壮小伙儿了,皓文才三岁,虽不是您亲孙子,但您就忍心他没了爹么?”
吴老太太厚厚的眼皮一抬,两道缝里精光闪闪,道:“唉,要说银子,也不是没办法呀。我这不是还挂念着翠儿和皓春她两个丫头的嫁妆嘛,要是翠儿能说个好人家,得一份聘礼,那这银子不就有着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你那外甥李青安是在镇里的私塾读书吧?那些和他一同读书的后生小子难道就没有和传翠般配的?实在不成,李青安十四五了吧?听说还是个童生?你爹说他没说亲呢,老婆子我瞧着他和翠儿倒像是一对,你去跟你哥说说,他和他媳妇儿要是乐意,就找个人来提亲,再过两年翠儿满了十五,就能过门啦!”
角落里的张皓文听的心里抽了几抽,刚才还问叫什么名,多大年纪,这会儿连人家有没有说亲都清清楚楚了,要说这老太太先前没有预谋,他是绝对不信的!
李氏手上停了下来,满脸惊愕的转头望着吴老太太,那目光看的吴氏有点发毛,李氏涨红了脸,大声道:“娘,这绝不成,他两个虽然年纪相当,但是辈分摆在那里,青安还要叫传翠一声小姑哩!况且青安的婚事,我一个嫁出去的妇人插不上手呀!至于那均工夫役,这个差事传荣他不能去,要是咱家没钱顶,我去找他大舅借钱就是了!”
李氏很少顶撞吴老太太,这次她回答的这么决绝,说的吴老太太不禁一愣。回过神儿来之后,吴氏抄起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敲,喝道:“怎么着?跟你哥借钱?!老爷子什么时候同意你去借钱了,借钱难道就不用还?李慧,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咱们传翠配不上他李青安?他们将来到镇上过日子去了,镇上的人哪知道他俩到底是啥关系?!何况传翠她要模样有模样,人勤快又孝顺,李青安不也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周正点的一个后生罢了,且不说他现在没考中秀才,就算考中,镇上县上难道就他一个秀才公不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是不是想把大丫配给他?我告诉你,翠儿的婚事定不下来,大丫她也别想说亲!”
第8章 鸡飞狗跳
李氏见吴老太太气的浑身发颤,干脆闭上了嘴,一句话也不再说。默默地继续织起布来,吴老太太满肚子气没处撒,一转眼又看见了在角落里惊恐的蹲着的二丫还有一旁的张皓文,她顿时挥起拐杖就往二丫背上敲了过去:“懒丫头片子,你瞧瞧三丫她一天干多少活儿,你就知道吃吃吃,还不赶紧滚出去喂鸡!”
李氏猛一回头,见吴老太太那粗壮的拐杖就要往二丫身上落,吓得赶紧起了身,但毕竟她在床头,二丫在屋角,距离太远,慌张的李氏被凳子一绊,织布机都翻了。她脑子里嗡的一响,心想二丫这回定要遭殃,谁知一眨眼的功夫,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二丫已经被拉到了一旁,吴老太太自己却身子一趔趄,险些摔倒,已经起身的李氏一把扶住了吴老太太,道:“娘,您没事吧!”
吴老太太将将站稳,回头怒气冲冲的看着张皓夏和张皓文姐弟俩,张皓文已经把张皓夏护在了身后,漆黑的眼睛直直瞪着吴老太太,目光凛然,毫无惧怕,满是和李氏一样的坚定和倔强,这目光吓得吴老太太连连后退,嘴里头却嘟囔着:“没大没小的东西,跟你奶厉害什么?!”
李氏也惊讶的看了一眼张皓文,这会儿张皓文长长的睫毛垂下,方才凌厉的光不见了。好像一个受了惊吓的三岁孩童,紧紧抓着二丫的衣角,靠在她身边。反而二丫皓夏缓过劲儿来之后,“哇”一声大哭起来。
李氏满心愧疚的把他们姐弟俩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安慰着他们。这会儿大丫听见动静,也过来了,她见李氏眼里闪着泪,轻声问道:“娘,怎么了,是不是奶难为你了?要是家里头缺钱……前两天我听爹说王家有人来说亲事,你和爹要是同意,我也没有意见……”
李氏一听,马上背过身去把泪擦了,对大丫道:“没事,你快回灶上看着去吧。”说罢,她又顿了顿,压低声音嘱咐道:“王家提亲的事儿你千万别声张,这两天,你也别去挖野菜了,就在家干活跟娘一起织布。至于你的婚事,你爹自有主意,你不用操心。”
大丫懂事的点了点头,她自然不想嫁王老三的小儿子王栓儿,谁知那小子前些天从村后头瞧见她之后一直跟着她到了张家,还在家门口转来转去,王老三也真是宠他这个不成器的幺子,厚着脸皮跟张家老四媳妇儿王氏的爹娘透了透口风。张传荣知道王栓儿是个什么东西,好吃懒做,十五六了还一事无成,当即告诉王氏,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
张皓文知道,自己不得不行动了。他看着手中两个小人,开口问李氏道:“娘,我听姐姐说爹和二叔上次进山带回来不少好东西,下次他们什么时候进山,我也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