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暄和
张皓文也像张吉似的,用力往车上一跃,谁知他一脚跨上车槛的时候,不慎脚下打滑,往车下跌去,跟在他身后那几个乞丐见他抬手去扯旁边的车帘,将车帘哧一声撕开了一道口子,整个人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公子!”张吉跳下车,抬手扶住了张皓文,张皓文却“哎呦!”一声痛苦的喊道:“我的腿!”
后面几人面面相觑,仿佛想上前看看张皓文的伤势,谁知那两个书童迅速的把张皓文搀上车,叫了声“快走!”车夫就拼命把马鞭一甩,整辆车扬长而去了。
“大哥,您看那小子是不是真的摔着了?”留在原地的几人疑惑地问那领头的道。
“看样子不想作假,况且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娃儿,这一下轻则崴到脚,重则摔断腿,怎么也要在床上躺上
几日,走吧,老爷说让他回不去文昌就成,咱们可不想害他出个好歹,那什么陈家也不好惹,万一陈择梁找咱们算账咋办!”
说着,那领头的人一脸蔑视的瞥了一眼旁边的王金汇,将手中钱袋掂了掂,却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丢了进去,抬手一扔,啪一声掉在王金汇的面前。
“赏你的。”几人大摇大摆走进了旁边的树影之中,连一句废话都没对王金汇多说。
王金汇艰难的弯下腰,从满是尘土的路面上,两手发颤的把那已经脏乎乎的钱袋捡了起来。
“来来来,你们瞧瞧这是什么?”张皓文面对着眼前意外来访的两位同窗,带着几分欣喜也带着几分无奈双手抱胸倚在床前,眼看丘洵挤眉弄眼的伸手往书篓里抓了两抓,提出一只双耳酒壶来。
“你我喝两杯也就罢了,哪能让皓文喝?”邢恕瞪起眼睛:“再说,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我祖父那里,你放心,这是菊花和糯米酿的,好处大着呢!”丘洵恢复了一本正经色的神色,把酒壶往桌上一放,又从袖中掏出三个木头酒杯来,摇头晃脑的说着:“西晋人早就知道:‘菊花舒时,并采茎叶,杂黍为酿之,至来年九月九日始熟,就饮焉,故谓之菊花酒。’我还能害你们两个不成?不过皓文,你这腿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一天两天都不见好呀?”
第68章 新知府审案
“我这腿呀……”张皓文冲两人笑了笑, 往床下一跳,裹的厚厚的右腿竟然和左腿一样活动自如, 两步就走到了他们坐的桌旁:“它没好是因为时候没到, 时候到了就好了。”
“你……”两人惊讶的看着张皓文:“原来你没事儿!”
“没事,不过这酒我还是不能喝,拿出去给张吉、张祥他们喝吧。”张皓文的屋前,两个书童如小小的石像一般巍然而立,警惕的看着院子四周的动静。
“我就说嘛, 重阳节已经过了,你还闷在家里不肯出门, 这到底是为什么呀?”丘洵忽然若有所思的压低声音:“莫非和那枚倭国的永乐通宝有关?!”
张皓文点点头,算是默认,但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接下来几天,你们要是听到我家里吃了官司, 千万不要着急, 也不用为我四处奔走张罗, 先生那里, 要替我好好安抚,告诉他这边很快就会没事的。”
丘洵和邢恕吃惊的面面相觑, 但张皓文平静的模样却让他们很快安下心来,丘洵皱起眉头琢磨半天,道:“张皓文……这一世你让琼州岛热闹多了!”
“知府大人有令!”丘洵还想再接着说些什么,却被外面传来的嘈杂混乱的脚步声和一声高喊打断了。
“大人有令, 现有人状告陈择梁经营的恒昌布店通倭,人证物证具在,陈、张两家皆有嫌疑,所有人不准喧哗,不得出府,陈择梁、张传荣跟我们到府衙走一趟!”外面的声音继续喊道,其中竟然还夹杂着兵甲簌簌声。
“怎么回事?!”丘洵和邢恕比方才更震惊了,一起望向张皓文。
“公子!”屋门一开,张吉面带几分慌张,一步跨进来道:“公子,徐知府来拿人了!”
“过来,把我这腿上的布拆了!”张皓文对张吉招招手道:“爹不在家,我要和姐夫一块去见新知府。张祥,你去问问他们,能不能放我这两位好友回家,他们只是来拜访我的,与我家的事毫无干系。”
“好!”随后进来的张祥明显不如张吉那么沉稳,他往外看去,脸上尽是不安,但张皓文对他的话就是命令,他调整了一下心情,转身跑向了门外。
“皓文呐,我们和你一起去如何?”丘洵转转眼珠,忽然提议道。
“去对簿公堂,又不是去登高踏青,你们俩凑什么热闹呢?”张皓文摆摆手:“你们都是书院的学生,邢大哥还是生员,外面的人不会为难你俩的,多谢你们这两日来看望我,现在快点走吧!”
丘洵的脸上又露出每次剧透的时候心痒难耐的表情,伸手把邢恕往身前一拉:“呵呵,你别小瞧了我俩,我丘见深……”
张皓文哭笑不得:“好了丘兄,我知道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这不是策论课呀!不是你高谈阔论的时候!”
“让我们去吧,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万一能帮上你的忙,早点帮你解决困局不是更好吗?”就连一贯沉稳的邢恕也开了口。
“这……”张皓文正要继续想个办法拒绝他们,结果房门哗啦一响,被两个差役一把推开了,为首的人张皓文看着还有些面熟呢,原来正是先前镇抚黎人叛乱的千户长王偊。
“张小相公,得罪了。”王偊冲着张皓文拱了拱手。张皓文也是一愣,没想到来的竟然是琼山卫所的千户,估计是因为通倭的罪名比较严重,新上任的知府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才调动了卫所的兵力。
“您的书童说了,您这两位朋友是来看您的,若是他们想要离开,请便。”王偊还记得张皓文在招降黎人中起到的巨大作用,对他十分客气。
“我们没打算走。”丘洵气定神闲的背着手走到
了王偊面前,他虽然身材矮小,貌不惊人,但双眼中的精光和一丝威严看得王偊这个武人不觉后退了一步:“这……这位……”
丘洵和邢恕分别上前表明身份之后,邢恕也道:“皓文他们家肯定是被冤枉的,如今伯父外出了,皓文年纪还小,他家中又没有其他成年男丁,我们也跟着一起去吧,若是有需要的话,也可以为皓文作证。”
“那……”王偊有点犹豫,新知府的脾气他们谁也没摸透呢,不过,反正张皓文的爹张传荣也不在,这几个人陪张浩文上公堂,帮他造造声势也好——虽然根据之前的呃记忆,他觉得张皓文并不需要太多帮手。
“那就走吧!”他终于点点头,抬书人,不用绑了,直接带走!”
熟悉的府衙大堂里,明珠高照,堂上坐着一名陌生的中年人,他一张略长的脸,下颌方方的,眼角吊起,两道浓眉高挑,和先前出身江南士族,举止文雅,瘦小精悍的周颐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一眼看去就很不好对付。
这就是琼州府新任的知府——徐鉴。
陈择梁早被带了上来,此时正跪在一旁,大概先前有人给这位徐知府汇报过了,张皓文是县案首、府案首,且又是主动来的,跟来的这两位也是童生、秀才,徐知府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宽和,开口道:“你三人不用跪拜了,问你们几句话就可以回去。”
然而,当他目光投向陈择梁的时候,马上就严厉起来,士农工商,商人在大明虽然不是贱籍,但也常为士人们所不齿。徐知府把脸一板,道:“陈择梁,有人前来报官,说你家人趁着村中家家户户忙着重阳祭祖,将数箱铜钱埋入你岳丈张传荣的空宅之中,而这铜钱……”
徐知府抓起案前一个不小的布口袋往地上一扔,哗啦啦一阵响,铜钱从没有扎紧的口袋中洒了出来,有几枚滚到了陈择梁和张皓文他们的面前。
“这劣质的铜钱看上去很眼熟吧!”徐知府怒喝道:“陈择梁,你身为大明子民,竟然违背律例私下通倭,你可知罪吗?!”
“大老爷何出此言?!”陈择梁的表情又惊又怒,抬头辩解道:“小人刚从天赐村赶回来,确实曾经去岳丈的宅子里打扫了一下,却是小的一人前去的,哪里有什么搬着箱子,私藏铜钱之说?!敢问老爷,报官的是谁?小人愿意与他对簿公堂!”
“好啊,带上来!”徐知府一声怒喝,差役牵上来一名看着有点面熟,面黄肌瘦、畏畏缩缩的年轻人,这人张皓文以前见过,是村子里头一个光棍,姓孙,叫啥没人知道,人人都喊他孙癞子。他家里没有了田,就靠平时农忙给有钱人家打打短工,听说干活也不怎么卖力,经常吃一顿没一顿,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看来,王家知道,告状的事,不能让自家的人去做,因此便找了这么一个缺钱又不怕事的家伙来打头阵。
“老爷,是小人财迷心窍,见陈家往张老大家搬箱子,就想去看看是不是什么好东西,结果等他们走了,小的大着胆子挖出来一箱看了看,竟然都是钱呐!小的……小的实在家贫,就……就拿了一袋子,但到了镇上一问,有先前出过海的老人告诉小的,这铜钱呀可有来头,都是倭人那边来的!小人虽然穷……但也不能眼像陈老三这样的人私通倭贼呀老爷,听说前几年倭人攻打咱们文昌,害死了个千户老爷呢!”孙癞子越说越理直气壮,临末了还义正辞严的瞪了陈择梁一眼,只不过在他那皱巴巴的脸上,这种眼神显得很不和谐,让人看的哭笑不得。
“所以,本官就让人前去查看,果然!在张家宅子里挖出了十箱铜钱!”徐知府这下子更是怒不可遏,喝道:“全是倭国的铜币!陈择梁,你有何话说?!”
“知府老爷,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