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咚太郎
人呀。
很少为了别人挺身而出,更多的是别人的故事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才会拼命地去争去辩,企图让小小的自己获得认可。
林晚站起身来。
两人像是才发现身旁还有个人,惊得往旁边退了两步,旋即瞥见她拉下了口罩。
正是她们讨论的主人公。
“我经常希望被人喜欢。”
林晚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喜欢问问别人的意见。问完一个问下一个,问完十个再问十个,直到大家都说:你的决定很正确,非常好,我才心安理得的去做。但我也经常发现,人是不可能被所有人支持、被所有人喜欢的。”
“所以我只能放弃被所有人喜欢。”
她拍拍马尾女孩的肩膀,看向另外一个女孩,“努力做一个让自己喜欢的人。”
短发女孩眼神逃避。
“平安夜快乐。”
林总从包里拿出——
两根巨无霸火腿肠,郑重其事道:“希望你们永远喜欢自己!!”
——
林总为了耍帅而走进雨幕,旋即发出落汤鸡的叹息:台词不好。
太圣母。
啥情况咋回事是不是最近鸡汤喝太多了?
咋说话一股子浓浓的鸡汤味呢??
话多崩人设,以上那段百字废话完全可以浓缩成四个字:多管闲事。
……好吧有点没礼貌过头了。
光是平安夜快乐也行,足以凸显她的高端大气不计较,但是为什么不先去买俩苹果?
怪这张嘴。
怪这只手。
今天的林总依然在后悔自己的临场反应不够帅,低头接到季楠之的电话。
时间准准卡在午夜十一点五十九分。
嘿嘿。
季楠之有事没参加生日宴会,林晚下意识觉得他是打电话来送祝福的。
实际上也的确是祝福。
“谢谢啦。”
林晚欣然接受,“我让张助理给你带蛋糕了,你有没有……”
“林晚。”
他好久没有打断她说话,也从未直呼姓名。林晚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眉头纠到一起,继续保持轻松的语气道:“季助理,明天能把秋冬系列的最终稿发给我吗?”
“最终稿?”
“对的。”
林晚拼命暗示:“明天早上九点之前发给我行吗?”
最终稿早在两天前确认完毕,林晚深信以季楠之的智商,能够猜出潜台词。
然而那头,“你是不是又失忆了?”
林晚垂死挣扎:“……明早八点?”
季楠之:“……少了两天的记忆?”
林晚:“……”
季楠之:“……”
彼此静默八秒,终于领会对方的意思。
“你没失忆。”
“你没被绑架。”
双方皆是松了一口气,季楠之发出灵魂疑问:“你每天都在想什么?”
“谁让你突然……”
话未说完,季楠之冷不丁出声:“我要辞职了。”
林晚在路灯下停步。
“……为什么?”
季楠之自顾自道:“手头的工作我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辞呈——”
“为什么?”
林晚声音尖了些,立即又软下来,“是不是因为我拒绝你?”
雨停了。
细细碎碎的雨忽然停下来,但别的地方开始下雨。
“不是。”
季楠之的声音冷冷的:“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那到底为什么?”
“这是我的个人隐私。”
又出现了。
完全不需要想象,季楠之冷漠的五官仿佛近在眼前。这个时候和他说话最气人,也最容易两败俱伤。林晚有点全身力气无处使的感觉。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初他在医院里沉默不语,明白为什么他不待见陆淮,却仍然不明白他又在独自考虑着什么。
她不聪明,胜在从不会摔两次同样的坑。
“季楠之,难道我们真的不能成为朋友吗?”
“不需要。”
她努力冷静沟通,他却很伤人。
“你真的不想和我说多几句心里话吗?”
林晚又生气又难过,“就像看落日的时候那样不行吗?为什么要离职?压力太大?工作太累?或者和我相处觉得不自在?或者聊聊其他的也行,比如……”
“林晚。”
他绝对皱眉了,绝绝对对的。
“你吃蛋糕了吗?草莓味的,我很喜欢。”这回轮到林晚自说自话,“开心的也好,不开心的也好,我都愿意听。”
“辞呈在你的工作邮箱里。”
“你是认真的?”
“是。”
“我不同意。”
林晚咬了咬牙,“下周一当面再谈。我想你现在不太想和我聊天,那么请你至少找张助理聊聊,不要一个人呆着。”不给拒绝的机会,她挂断电话。
“辞职。”
林晚低声喃出这两个字,像是被慢慢的抽干力气一般缓缓垂下了眉眼,连带着双肩都耸拉下去,如同灰溜溜的小狗。
季楠之要走。
小说里也是这个时间段。
为什么?
她蹲下身来,漆黑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她埋着脸想:什么地方出错了?
明明他没有喜欢上乔乔,明明拒绝告白后仍然和平共处,为什么要辞职?
明明即将因造谣而入狱的是乔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有这么多个明明,为什么剧情主线还是他妈的重复了?
一种惊恐万分、令人透不过气来的命运感袭上胸口,林晚突然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伺机暗算她,危险从背后向她袭来。她猛地转过头去,只能看见空荡荡的街头和滴水的枝杈。
滴答。
滴答。
原来她从来都不是在和乔乔斗争,而是和某种抽象的、肉眼难见的东西在斗争。
乔乔是它的工具,林齐锋也是它的工具,或许脑残粉和顾瑶和这一桩桩一件件危难都是它的工具。
滚回到你自己的世界去吧。
它借着风声捎来这句话:这里不属于你。
林晚站直身体,凝视着街道尽头的黑暗,仿佛望见深渊的眼睛。
——
十二点已过,圣诞节来了。
细雪纷纷扬扬的飘荡,外面很安静,林晚坐在公园长椅上,看着十六七岁的校服少年荡秋千。雪越下越大,他越荡越高,像是拼了命地冲破束缚,朝着天空直直飞去。
但绳索永远会把他拉回来,一次又一次。
他在大雪里荡了两个小时,林晚静静地看了两个小时。凌晨三点的时候他站起来,抖抖卫衣帽子里的雪走了。秋千上很快又落满了雪,她还是盯着摇晃的秋千发呆。
像是孤零零的呆在一个被海包围的小岛上那样的孤独无助。
朝东看,是无边无际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