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闫灵
梅家媳妇一看情形不对,冷哼一声,“这种下三滥的货色不知道听了谁的指使,说出这等没凭没据的话来,就该乱棍打死!”
小七瞟一眼那妇人,然后视线依次从梅家几个脸色青紫的爷们身上扫过,最后落到李旭身上。
李旭送她一个见好就收的眼色,小七遂叹了口气,“的确是下三滥,那就把人带下去吧,别污了各位贵人的耳朵。”示意下人把地上一众罪仆带出去,除了那个花脸和兰珠,还有两个传话的婆子,以及一个被收买的小厮,经过刚才的盘问,矛头指向可都是他们梅家,而且这些人力有一多半都是从他们梅家带来的奴仆。
这时正好有人来报,说是恒哥儿醒了,小七向李旭微微一福,“相公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碰上这等事,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劳烦三哥哥帮忙周全一二才好。”
“孩子要紧,弟妹先回去看孩子去,这里的事就别操心了!”李旭对小七摆摆手,心说光从梅家院里找到孩子这事,就已经够恶心他家了,更别提还牵扯出了他家女儿唆使下人害主,甚至伤及李家子嗣的事。为今之计,他们也只能认栽。
小七当着梅家人的面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她走后,李旭看了看梅家大爷,一声冷笑后也转身走了,独留梅家几个爷们对着李旭的背影施礼——这次梅家的面子可真是下大发了。
待李旭出门之后,梅家老太爷从假山之后出来。
妇人忙上前鸣不平,“父亲,那小丫头片子摆明就是栽赃咱们家,若是饶了她,今后咱们在秦川还有什么面子?!”
梅家老太爷听罢差点被气吐血,奈何这是儿媳,不能当众骂,只能吼来儿子,让他赶紧把这个蠢妇撵出去!
撵走妇人之后,爷几个闷头站在萧索的院子里默不作声,本来这次进京是想向李家炫耀自己的能耐,争取得到更好待遇的,谁成想得了这么个结果。
“都是你们母亲教出来的好闺女,一个个正事儿不做,整日的想这些旁门左道!如今更是累及家声……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他们梅家女儿嫁的可是李家嫡长子,多大的脸面,硬生生被这群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给毁了!
——他到忘了,这群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子都是谁放纵出来的!根不正,枝自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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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消息当日就传到了京畿汤泉,次日下午,李家和梅家女眷便返回京城。
黑氏一下车就赶去西府看望恒哥儿,陪同她一起的是大房樊姨娘,以及三房赵氏——据樊姨娘说,黑氏特地没叫大房梅氏过来。
遵照李家太爷的吩咐,小七每日早饭后定时去祠堂报道,连跪了三日后,由黑氏出面免去了她的惩罚——罪名却是尊长传唤,复答不及时。
而梅家则在出事后的第四日一大早离开京城,离开前由梅家老太太出面,送了一份重礼给西府,名义是探望孩子。
恒哥儿走失一事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被了解了,表面上看梅思玉、梅婉玉都没有得到她们应有的惩罚,梅家却为此失去了近半的长河营运权。
二月初八,李楚返回京城,从三哥口中得知家里居然发生了这么惊险的事。
李旭有句原话是这么说的——你那媳妇儿若能入仕做官,说不准能挣个不错的前程回来。
李楚既吃惊,又后怕,本想回屋好好问那丫头一番,走到二门时却突然改了主意,转身往兰草堂而来。
自打出了恒哥儿那档子事后,梅婉玉就知道自己在这府里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她一直等着小七来处置她,谁成想最后等到的却是李楚!
“收拾一下,明日一早有人会过来送你回秦川梅家。”李楚这话是站在门口说得,因为他还要急着回屋看老婆孩子。
“这屋里是有恶犬咬人么?你连门都不肯进来。”梅婉玉从软塌上缓缓站起身,看着眼前这个日思夜想了八年的男人,“我能问你几句话么?就当是为你守了三年空房的报答。”
李楚蹙眉看着这个一身缟素打扮的女人。
“她到底哪一点入了你的眼?”她承认那个吴小七长得好看,却并非天下独一份,单从相貌来说,她和赵厢绮输她并不多,更别说家世背景、个人才艺,那女人哪一点够格能赢得他的心?他怎么就能死心塌地跟她过日子,对她和赵厢绮正眼都不瞧一下?
李楚觉得这女人有些可笑,“她没你这份心思,整日琢磨我的喜好。”事实上刚在一起时,她还在偷偷给自己存“逃跑”的私房钱。但是在他心里,她却是个活生生的人,“你对她做的事,的确找不见证据,但你知道,我知道,她也知道,晚一天走,你就要多受一分罪,以前是碍于你们梅家,如今——我不喜欢她手上沾着跟我一样的血腥气,所以,劝你最好走得干净些。”不想多啰嗦,他能放她完整的回梅家,全是因为李旭的一再警示——祖父的意思,梅家暂时还不能连根拔起。
“……”望着他果决的背影,梅婉玉内心失望透顶,她花了五年时间才来到他跟前,却发现他把别的女人当作掌中宝,原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等他回心转意,谁知半路杀出个梅思玉,毁了她所有的努力不说,还害她被打回原型,“我一直都认得你,你却始终不曾记得我。”喃喃自语。
赵厢绮呸一声吐出嘴里的瓜子壳,一扭三摆的从廊子上过来,“神女有意,襄王无情,戏文里是这么唱的吧?”凑近梅婉玉耳侧,“你也不瞧瞧这位爷是做什么的?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的主,你却整日跟他跩文词儿,什么你认得,我记得的,我听了都嫌牙疼,哪家正常过日子的人经得住这么酸的?瞧着咱俩在一处也有几年了,我奉劝你一句,往后再嫁人可不敢跟人这么酸了。”
梅婉玉心里正难受,哪有空理她,转身阖上门,瘫坐在门板后。
赵厢绮在门外撇撇嘴,青罗拿着毛麾上前给她披上,冲门板努努嘴,小声道,“刚我去厨房路过二门,听见林田生家的正在分派人手,说是将军交代了,明儿一早要把她和梅家的一应东西都送回梅家。”
“……”赵厢绮冷哼一声,这倒好,她们俩一块进的门,最后落了一样的结果。
回屋的路上,青罗小声问赵厢绮,“夫人今天上午叫娘子过去,都说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问我什么打算呗。”赵家如今失势,她爹又缩在大娘的淫威下,不管她生母的死活,前儿刚派人把弟弟接回去,意思已经很明显——她生母被扫地出门了。
“娘子怎么回的?”青罗真有点担心,她们这位姑娘看着是张牙舞爪的,实则只有个空架子,打奴骂婢在行,坐堂理事真是摸门不懂,怕她一时脑子转不过来。
“她怎么问我怎么回呗,她问要不要给我换个地方住,我说用不着,再等个年把两年的,将军说不准就要外调,到时送我出去就行,我可没有东屋那么大的志向。”更不愿意在这里守活寡,“她就问我出去可是要再嫁,我就应了,自然是要再嫁的。”她才双十年华,谁愿意自己一个人过?“夫人其实为人挺不错的,还帮我分了分眼下的情势,说是我现在回赵家未必有好结果,我觉得她说的挺对,正所谓头嫁听父母,再嫁靠自己,我就求她帮忙给找个像样的媒人。”
“……”青罗哑口无言,心说姑娘你倒是好意思开这种口?!
主仆俩前后进了屋里,兰草堂再次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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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院。
掀开正堂的门帘,迎面是一块牡丹图纱屏——因小七喜欢纱屏,元宵没过就换去了冬日那块,纱屏内灯烛摇曳,人影重重,时有女子和稚童的嬉笑声传出。
“将军回来了。”打帘子的小丫头笑着冲室内传禀一声。
一众丫鬟婆子纷纷站到两侧,待李楚转出纱屏时,静静朝他弯身行礼,随后鱼贯退出去。
“刚听说你从东府出来,怎么这会儿才到?”小七把怀里的轩哥儿递给乳母,“六盘街(吴宅)下午刚送来半扇野猪,知道你回来,炖了一盅大骨,原以为你马上到了,就给端了过来,都快凉了。”接过芳如递来的湿布巾给他。
李楚卷了两下袖子,很自然地接过她递来的布巾,“去了趟兰草堂,耽误了。”擦完手和脸,伸头逗了逗乳母怀里的小儿子,这才弯身坐到桌上,顺手弹了一下恒哥儿的小脑门,“听说前些日子跟老师去太学了?可学到什么东西?”
小家伙对那日太学之行实在模糊,课堂上没听懂几句,课后又一直在昏睡,醒来人已经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旁边还有个陈太医扒眼掏耳朵的,实在无趣,听亲爹这么问,只得摇摇头。
“不知不耻,耻于知而不知。往后好好跟老师学学。”上手就想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却被小家伙一偏头给躲了,李楚不但不恼,反而还欣慰的笑了笑,果然跟他小时候一个德行。
小七在旁看着这父子俩,不禁摇头,心说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家教使然,“他这么硬性不挠的,都是让你给纵容出来的。”喊来芳碧领小家伙回去,时辰不早了,该回屋梳洗去了。
小家伙在桌前磨蹭了半天,直到听他爹说已经把带回来的礼物放在他屋里,撒欢子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