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闫灵
红拂恰巧这时挑开帘子,看到这情形,一时间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李楚缓缓坐直身子,松开环在小七腰间的手,低头继续吃饭。
“什么事?”小七坐回桌前,问红拂道。
“万府派人过来下帖子,说明日休沐,恰好张家来下定,请将军和夫人过府吃酒。”红拂恭敬的回禀道。
小七看看身旁正吃饭的人,“明日刚好出孝期,去不去?”这定是万夫人想在亲家面前长脸,才会把他们都邀去。
“去吧。”万幕钧待他也算不错,这个脸帮他长长也没什么。
小七对红拂微微颔首,红拂领命下去。
第35章 三十五 北地幽兰芳,菡萏难落南
万文秀的好日子原本定在十二月,下定之后,京城忽传来消息,说张老夫人身上不太好,担心熬不过今冬,两家一商量,决定提前把张汉之和文秀的婚事给办了,到底是亲孙子,到时光守孝就得三年。
时间仓促,万夫人不得不加快速度预备嫁妆,其他都是早就备好的,唯独有几样家具因木材未到,暂时还没做成。
“瞧你急的这样儿,不过是几块木板子,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夫人看着满脸愁容的万夫人,嘴角一撇,没好气道。自打上回羊城大战后,她跟万夫人之间的较劲总算是好了不少,也时常过来参加“茶话会”,只是嘴巴还是一味的坏,开口就能让人气绝那种。
万夫人也知道她嘴坏,不跟她一般见识。
“我那儿还有几块上好的檀木,你让人去取来就是了。”何夫人道。
万夫人一听这话,眼神乍然亮了,“还有多少?”
何夫人蹙眉想想,“打几对箱子肯定是够了。”
那哪儿够啊,“还有一个梳妆台,一对方匾,和一应的盆架没着落。”
“我那儿还存着几块花梨木。”刘夫人插话道。
何夫人翻个白眼,“一个屋里的东西,五颜六彩的,没得让人笑话。”
刘夫人清清嗓子,没再说话。
小七想了一阵儿,“我们库里还有不少鸡翅木,与檀木色泽相仿,头前让匠人打了几个箱柜,纹理看着还行,夫人要是觉得可用,使人先搬来。”
“这个好,我屋里那套箱柜就是鸡翅木的,越用纹理越光亮,材质也硬朗,拿出去也显厚重。”何夫人送小七一个咱俩才是知音人的眼神。
万夫人抚一把胸口,总算是解了她一个心头病,“我也不跟你们客气了,回头让人到你们那儿抬去,感谢的话也不多说了。”
接着,几个人又商量了一应的婚事程序,张家在京城到底是有头面的,家里又是媳妇、姑子一大堆,万夫人生怕哪步做的不好让女儿被人看了笑话。
羊城这厢热热闹闹的嫁女,千里之外的秦川,此时也是十分热闹。
不说千叶峰老宅的勾心斗角,单说山脚下的菡萏院,此刻也正叽哩哇啦闹着。
起因是赵家小姐的贴身丫头嫌弃杯盘不干净,话赶话跟厨房的人吵了起来,最后谁也不让谁,竟扭打到了一块,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该碎的,不该碎的,都碎了。
“哎呦呦,姑奶奶们,你们这是要拆房子啊。”菡萏院的管事孙婆子,看着满地狼藉,一拍大腿,“这可都是千叶峰那边给的大窑瓷啊,你们当是外头三文一个的粗盘粗碗,摔着玩呐。”
赵家小姐的两个大丫头素罗和茜罗边嗑瓜子儿,边倚在窗边,斜眼瞧着孙婆子夜猫子似的挠心叫着。
赵家房里的小丫头见窗边两个老大不说话,胆子也大了起来,指着孙婆子道:“妈妈这是借着谁的胆,见将军不在,就开始给我们小鞋穿了,大窑瓷也三六九等,拿着最次等的东西给我们就算了,还刷的不干不净,这是打算当我们猪猡养吧?”
孙婆子停下动作,脸上的纠结心疼转眼就变成了不屑,“瞧这牙尖嘴利的,我倒是想找那最上等的瓷器给你们,我也得有啊,咱们这儿可比不得石院,满屋子都是大窑瓷,俗话说的好,锅漏莫嫌锅盖破,赖马别想配好鞍,也不瞧瞧自个什么身份,在这儿作妖拿大的,给谁看!”
这话一出,窗边的素罗和茜罗瓜子也嗑不下去了,茜罗脾气最急,指了孙婆子厉声道:“你说谁呢?”
孙婆子撇撇嘴,没吱声。
茜罗这下更气了,冲进屋里就揪住了孙婆子的发髻,几个小丫头见状也上前伸脚的伸脚,扯衣服的扯衣服。
直闹到把石院的人都惊动了。
石院的后院管事杨嬷嬷,与王嬷嬷都是原先服侍李楚父母的那一批人,因小七觉得她老成持重,适合管理后院,于是在把原先那几个不省事的“供起来”后,就把杨嬷嬷给提了起来。
孙婆子一看杨嬷嬷来了,顶着散乱的发髻和鼻青脸肿,扑到她腿上,嚎啕大哭,边哭边告状——自己伺候主子这么多年,头一遭受这么大委屈。
杨嬷嬷什么也没说,只平静的让孙婆子起身,领她去了后院,赵家小姐赵厢绮,梅家小姐梅婉玉此时已经被叫到了正堂。
一到正堂,杨嬷嬷二话不说,只让孙婆子跪到堂前。
孙婆子有点不情愿,但还是跪了。
“这孙妈妈是我们石院出来的人,如今她冒犯了两位姑娘,两位姑娘只管发落便是。”杨嬷嬷冲着赵厢绮道。
赵厢绮眉头一皱,“嬷嬷这是何意?”下人们吵嘴,竟然把人带给她处置,这是存心找她难看吗?
杨嬷嬷眉头微微一松,嘴角上扬,道,“姑娘不要误会,这原就是我们石院的待客之道,下人们惹了客人不高兴,先绑来与姑娘们泄了愤,疏了心中那口气后,回去还要另作处罚。”
这话一出,不但赵厢绮哑口,连一旁看戏的梅婉玉心里都咯噔一下,这话什么意思?是说她们还是客人呗?
地上的孙婆子也不是蠢的,一听这话,心里一喜,脸上立即作苦瓜状,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都是我这张该针扎的嘴,什么大窑瓷不大窑瓷的,不过几个盘子,姑娘们这么贵重的娇客,再贵的东西也摔的。”
随着孙婆子一个巴掌一个巴掌下去,赵、梅二人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嬷嬷莫动气,都是几个丫头不醒事,倒是让孙妈妈吃了苦头。”梅婉玉起身将孙婆子扶起来,对杨嬷嬷微微一福,“回头我们定然严加管教。”上前扶了杨嬷嬷的胳膊,“嬷嬷平时事忙,也没空过来,今日正好坐下喝盅茶再走。”
对方姿态这么低,杨嬷嬷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坐下,并吩咐孙婆子赶紧下去收拾收拾身上。
孙婆子福身退下,直走到外头廊子上才敢抬手摸摸嘴角的伤,疼的一个呲牙,遂冲身后啐一口,刚想低声骂几句难听的,一转脸瞧见廊子端头站了个人,话又咽了回去。
“妈妈这是怎么了?喝多了酒摔的不成?”来人是梅婉玉的大丫头兰珍,提着一只小提盒从廊子对头迎上前。
因这个叫兰珍的素来是个面慈嘴善的,手指缝又大,常爱撒些碎钱给下面的一众丫头婆子打酒、买果子,菡萏院上下都对她印象不错,孙婆子也得过不少好处,自然不好对她大小声,遂道,“也怪我没眼色,竟撞了东院的晦气,让人打成这样还不敢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