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闫灵
二女躲在内室戚戚索索说了好半天,本来小七还想留两口子吃中饭,马溪莲说婆家有亲戚办家宴,也就没好多留。临别前,让红拂拿了只小箱子来,里边是一套孩子的金银饰品。
杨弘志不大好意思收,倒是马溪莲干脆,吩咐香穂收进车里。
直出了乌衣巷,小两口才在车里嘀咕起来。
“你刚才怎么也不让一下就把东西收下了?”杨弘志觉得媳妇太不顾面子。
“这有什么?我和文秀在闺中时就与她交好,自是比不得外头那些虚情假意。”把小箱子打开,看了看里头的东西,“做工这么细致,将来可以给咱们云姐儿当嫁妆用了。”
“你跟她说了么?她可放宽心了?”杨弘志凑到媳妇耳旁问道。
“说是说了,不过我瞧她也不怎么担心,李将军那种人物,想必也不需要靠咱们这点小道消息,我爹早几年就说,将来北府说不准就是他的地盘,如今不过是跌了个跤而已,外头那群势利眼,竟一点眼力见也没有。”马溪莲觉着京城里的人也不过如此。
“你知道什么?京城不比别的地方,他李楚和魏寮跟内廷演得哪一出,真当外人看不出来?他俩就是一对儿鱼钩,不管是捧还是踩,勾上便是非死即伤,圣主正扒着坑等着整理朝纲呢,哪个不长眼的敢往里头跳?”杨弘志觉得媳妇真是太单纯。
“那你还敢跟我一块来?”马溪莲好奇丈夫的行为。
杨弘志叹口气,“咱们这种小蚂蚁还不够格让人挖坑。”什么时候他也能让人避之不及,那才说明他是个人物了。
“那这趟去了北府你可得好好干,趁着我爹如今在北边,也好帮你通融。”马溪莲道。
“这是自然,只是连累了你把嫁妆都填进去了。”除了给妹妹添妆的那二百两,媳妇还拿了二百多两出来帮他上下打点,这让他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连香槐都送你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怪声怪气地回他。
“我可没往她屋里去,你要是不高兴,只管把人打发了,我肯定一个不字都没有。”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随驾回到家居然发现多了个屋里人,冤不冤?
“那是因为她长得不好。”真有个像小七姐那样的姨娘,她怕是连活路都没了,也亏了她被扶正,不然李宅可真有的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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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宅一行人是一月底回到的秦川,回来当下李楚便跟李贺去了主宅。
一应的安顿都交给了杨嬷嬷处置,小七只交代别把箱笼碰坏了,便搂着恒哥儿睡觉去了。
懵懵怔怔时,听见外头有人说话,睁开眼好半天才想起自己已经回了秦川。
“谁来了?”懒得起身,见红拂进来,便问了她一句。
红拂努努嘴,“西院那两个,非要坐着等夫人起身,让我给打发了。”
“她们倒是挺着急。”懒懒的半坐起身。
红拂上前帮她把夹袄披上。
“天都黑了,他还没回来?”瞧着窗外的天色问道。
“将军刚派人来,说是老太爷留饭,让夫人别等了。”把盆架上布巾沾湿,拧干,递到小七跟前,“杨嬷嬷刚过来回话,说是丫头婆子都安顿好了,小厮们让住进了前边的西跨院,前头那几位大相公,也按夫人的话,安排下榻到了菡萏院。”
“主宅大太太那边可有消息?”按理她应该第一个过去拜见她的。
“派人过去问了,说是大太太娘家的丧事刚完,按例还要守灵,怕是二月中旬才能回来,樊姨娘说您舟车劳顿,让安心歇两天再上去。”红拂下意识瞅了瞅外间——陌生环境让人有点不放心,老觉得隔墙有耳,“听说大太太这段日子不在家,家事都交给樊姨娘料理了。”
小七眉梢一挑,心说樊姨娘果真厉害,竟然能让大太太越例把后院交给她打理。
“刚跟杨嬷嬷聊了会儿,听她说,梅家那位大奶奶没经过大公子同意,私自从库里挪了两万两银子给自己娘家兄弟,想给他在京里谋个差事,结果大公子在京里办事时听人露了口风,直接把信送到了大太太手里,大太太转脸就收走了大公子的私库钥匙,连带两个姐儿也被带走,大奶奶求了几次,赌咒发誓才把孩子给她。”红拂低道。
小七叹口气,“秦川这边的饭也不好吃啊。”
“以后少往主宅去就是了。”红拂安慰她一句,“刚让青莲她们熬了些莲子粥,要不要先喝一碗?”
点头,的确是有些饿了,穿好衣裳,回头给床上的小人掖了掖被角。
外间,青莲和梅香已经把莲子粥摆到了桌上,另配了两碟小菜。
简单吃了个晚饭,想着主宅各房的礼物还在箱子里装着,得先安顿一下。
这一整理,便过了戌时三刻。
李楚终于从主宅回来,一进大门便把马缰绳递给周城,自往后院而来。
哪知刚进垂花门就碰上了梅、赵二女,他也是头一回见她俩,虽不认得,但看衣着打扮,和二人看他的眼神,自是猜到了她们身份。
瞧着二女衣裙鲜亮,首饰贵重,特别那个细高个的,打扮的尤其华贵,心里便不大舒坦,今年的年景,虽然小七没说,但他也知道艰难,连儿子的小金锁她都没舍得给打足分量,到让这两个穿戴的这么奢侈,看在眼里自然不大高兴,对她们二人的福身拜礼也没太在意,只简单嗯了一声,便抬腿要走。
“将军请留步。”说话的是那个个头矮的,“刚才去跟夫人请安,恰巧碰上她在休息,便没敢进去打扰,听闻大哥儿近日有些咳嗽,这是我和赵家姐姐亲手做得蜂浆膏子,不知可能用上。”把小盒子送上前。
李楚看一眼她手里的盒子,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就上了廊子,进去东院。
赵厢绮瞅一眼身旁的人,一声冷哼,“大半夜把我叫过来,就是陪你来这儿热脸贴人冷屁股?”
梅婉玉尴尬地笑一下,“今日他们回来,总要来正式见一面的。”
“我瞧你也别费这个心了。”用下巴示意一下东院方向,“她本就是姨娘起家的,能被扶正,少不得那些狐媚子手段,轻易是容不得你我沾边儿的。”
“万事只求尽心,咱们既然成了这家的人,总要做好自个的事儿。”梅婉玉把小箱子抱到怀里,声音柔柔的。
赵厢绮瞧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要丢人,只管自己去,别什么都带上我。”今日算是瞧见了那个李楚的模样,与她心里如玉公子的模样实在差得有点远,心下不禁凉了半截,只觉生活无望,前途渺茫。
看着赵厢绮气呼呼的背影,梅婉玉攥了攥手里的小盒子……总算是又见到他了,七年前的凤鸣河上,若非他从水里把她捞上来,怕也没有今天的相见吧?那会儿她多希望他就是个普通人,可惜天不从人愿。不过无所谓,她如今也算是他的内人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李楚回到主屋时,恒哥儿正围着桌沿转圈圈,青莲和梅香在边上乐得又笑又拍巴掌,夸他走的好,把小家伙得意的,小长腿绷得直直的,这可是他人生第一次不靠人搀扶走这么久!看见父亲进来,特别想在他跟前露个脸,奈何方向感把握不好,走着走着就从父亲腿前绕了过去,怎么也走不到他跟前,把那个当爹的乐够呛。
为了让他展示雄风,李楚干脆把屋里的桌子啊,凳子啊,都给拨拉到一边,让他在里头横行——同时也防止他忍不住去扶。
看着他们爷俩闹腾,小七什么也没说,只笑着继续在里屋梳洗。
“刚才外头值夜的丫头过来说,西院那两个跑到院门口拦人去了。”红拂进内屋在小七耳侧低道,“将军一进院子便打发青莲去前头找林田生,刚在暖阁里头说了几句,林田生到前院就把门房的几个小厮叫进屋里,不知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