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浴火小熊猫
紫翎服侍瑶光洗漱完毕,将她安置在象牙床上,放下帘子,燃了一支安息香。
瑶光只觉手脚软绵绵的,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了,问紫翎,“小竹呢?”
紫翎回说,“翠羽带着呢,今儿县城河边有焰火。娘子忘了?”
“哦。”瑶光见紫翎在床边的脚踏上放了一副铺盖,不悦道,“你只管去你屋子里睡!”
紫翎知道瑶光从来不留人在自己屋子里睡觉,从前红绫也是睡在外面耳房的,只有遇匪受惊那两天留了人在身边。可是今天瑶光醉酒,她担心她半夜要叫人,或是要喝水,或是呕吐,没人不行,略劝了两句,瑶光拗起性子,语气也不好了,紫翎早看出她一连几日都不高兴,哪敢再违拗她,赶紧搬了铺盖出去,又在床边放了一只铜铃,“娘子摇一摇,奴婢们就来了。”
瑶光抓住铜铃手柄摇了两下,掷在地上,对紫翎摆了摆手。
紫翎哪敢再啰嗦,拾起铃赶紧走出房,只好自己小心听着些动静吧。
瑶光赶走了紫翎,躺在床上,对着帐子顶发了会儿呆,闻着安息香甜甜沉沉的香气,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梦之中,她又回到了自己从前的世界,在不知哪个朋友家的别墅泳池边开派对,到处是俊男美女,衣香鬓影,她手里端着香槟喝了几口,再一转眼,自己又置身于一艘豪华游艇上,海浪声声,天边晚霞如火,自己身边坐着一位俊男,好像是她哪位前男友,正搂着她,在她耳边低声说着情话。瑶光心中一乐,手抚在他胸膛上,正要跟他调笑几句,转眼间自己又坐在秀场看秀……
过去的日子是多么的酒池肉林,纸醉金迷啊……
瑶光感叹着,发现自己穿着一条无肩带低胸亮片鸡尾酒裙,手里端着香槟,不知是在哪个秀场的after party还是某个画廊的开业预售派对上,这时有人走来介绍某著名男模给她,求她给他画一幅肖像。
瑶光微醺,对这位全世界女人恐怕都性幻想过的著名男模笑一笑,欣然答应。
再一眨眼,他们已置身在她的画室。那房子是个旧谷仓改造的,比一般房子高大,一半做成温室,种着很多绿色植物,光线充足而柔和,另一半三面墙上都挂满的画框,从天花板一直到地面,全是她收集的画作,另一侧墙壁靠着很多还没加帆布的木框。
她给那位男模画人体,让他披着一块极大的亚麻布侧卧在一张桌子上,她指点他如何摆放手臂大腿,没想到这位全世界的大商场甚至公交车上都放过他只穿着白色小短裤的广告画报的男模,竟然会略带羞涩。
画油画和摆姿势都是极需专注和精力是事,画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瑶光累了,叫男模一起休息,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淇淋享用,不知什么时候,和男模一同挤在那张红丝绒面的古董沙发上,他喂她吃冰淇淋,她用手指挖一小块冰淇淋放进他口中,他也如法炮制,两人互相啃了会儿手指搂在一起接吻亲热。
瑶光这时嘻嘻轻笑。她明知自己是在做一场绮梦,可是不愿醒来。这梦于现在的她而言,实在太难得了。于是她加意纵情享乐。
正在缠绵酣畅时,瑶光忽然感到一种过于真实的碰撞。
她半梦半醒,朦朦胧胧中觉着自己真的被一个男人抱着欢好,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啊”地一声叫出来,那人忙捂着她嘴小声说,“是我。”然后低头温柔亲吻她,一边抱紧她,施展手段着意取悦她。
瑶光懵懵的,我到底是在做梦么?
正恍惚间,快乐犹如火山爆发,又像是骤然喷发的温泉,她又疲惫又满足。
睡梦中似乎还有人在她耳边和她絮絮说话,还在问她什么,她实在累得很,胡乱嗯嗯哼哼地答了,那人不再纠缠,终于让她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您好,您的快递已经送达。
第35章 梦非梦
瑶光一觉睡到天色将明。
她盯着床帐子发了会儿呆猛地惊叫一声坐起来一看床上哪有什么男人啊!就她自己。
瑶光松了口气想起那个缠绵无限的梦有点遗憾地瘫倒在床上回味。
老天爷我正值青春妙龄啊,不能自由谈恋爱享受人生好可怜的呀……
真是郁闷啊就算她能出家,也依旧不能获得完全的自由。女道士找情人这事在大周不算什么丑事,但能找情人的女道士,不说全都是公主这一挂的也都非富即贵。普通女道士可以有道侣(道士是可以结婚的),但像她这种原先当过妾的可就难了。更别说她当的还是王爷的小妾。所有人都会期待她洁身自好。
唉,她现在出家的希望都很渺茫了还在想什么找情人?啧啧啧,韩星子啊,你是什么熊心豹胆啊?瑶光自嘲着拍拍肚子然后呆了两秒钟。
她这个肚子……手感不太对啊……怎么是光肚皮呢?她颤颤巍巍拉开锦被登时要昏倒了。
被子下面的她,说衣衫不整都已经算是委婉了。根本就像个剥了壳的水煮蛋好嘛!可她昨天晚上临睡时记得清清楚楚她是穿了睡衣的。
刚用上宫中发下来的象牙席子,紫翎怕她受凉,专门给她做了几套细棉布睡衣用的是她自己让丫鬟们做的青绿色贝壳扣子。
瑶光这一下吓得不轻,赶紧往帐子外看了一眼,见房门还关得严严的,急忙胡乱穿上衣服裤子从床上跳起来,一手提起裤子一手拢住衣襟跑到门边,抓起一张海棠圆桌顶住门,又急火火提着裤子跑回床上,掀开被子一抖,一块不属于她的松花色汗巾掉在床上,上面星星点点,都是还没干透的罪证。
瑶光这时还有点不敢相信,她在原地转了两个圈,跑到屏风后的净房上了个厕所。
片刻之后,她用布巾擦拭着还酸疼的腿间,眼泪扑簌扑簌掉下来了。
原来她不是在做梦。
这一刻,瑶光百感交集。害怕,羞耻,气愤,无奈,惶惑,她喘着气小声哭了几声,捂住嘴,这个时候哭有什么用?你得冷静下来!冷静!处理不好就有性命之忧!
那个人是谁?哦,对了,她惊醒时他掩住她的口,说“是我”。听这意思,还是熟人?而且,还不是胁迫?
瑶光一屁股跌坐在马桶上。
天呐,原来韩瑶光1.0还有个奸夫?!
她怎么没在那封遗书里提到呢?
瑶光紧皱着眉,努力回想他搂着她欢好时都说过什么。想了半天,她还是记不清他都说了些什么,但从那人说话的语气和动作的狎昵来判断,两人的奸情可不止一次了。
天哪。
这算什么事啊!
要是这人真是韩瑶光1.0的奸夫,那人家不知道身体里的灵魂换了,好容易两个人逮到机会嗨皮了一次,这……这能怪谁呢?
不过,韩瑶光1.0这位奸夫,会是谁呢?
庄子里的仆人?绝不可能。韩瑶光1.0的品味和眼光她是信得过的。
瑶光仔细回忆了一番,渐渐将昨夜的梦境和现实分离,朦胧地记得那个男人肌肉匀称,骨架纤长,皮肤光滑,所以应该是个年轻男子。脸上没有胡须,轮廓应该也不丑。嗯……很可能还是个美男,难怪她做梦梦到了男模,那人身材确实可以和男模比。他左肩锁骨下有一个略为凹陷的疤痕。
年轻,受过伤,没留胡子,还洗的干干净净的,没有粗鄙的言语,应该受过不错的教育。
瑶光越想,越觉得这个奸夫应该是某个侍卫。
外院内院之间高墙重门,还有守夜的婆子和一群太监,可对武艺高强的侍卫来说不是太大障碍。
绿柳庄本来是没侍卫的,只有些庄丁,但太妃偏偏要派一队侍卫来。端王挑亲卫的眼光没话说,不仅武艺要高,家世出身也不能太差,还得长得好。嗯……究竟会是谁呢
瑶光虽然由这队侍卫保护,但每次出门这些侍卫都离得远远的,要想把人认出来,除非再脱光了摸一摸。特喵的!这不是跟虚竹和他的梦姑一样么?!
她苦思半天,一瞥眼看到窗外天色已经濛濛发白了,赶紧将身上的衣服和那条汗巾丢进净房的水桶里,胡乱用香胰子搓了几把,然后换了套崭新睡衣,把窗户打开,散一散房间里残留的可疑气味,再把锦被也翻开晾干。
瑶光这才发现那条松花色的汗巾并不是奸夫留给她的唯一纪念品呢,人家还在她枕头边放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木盒子,和她的花猫玉枕齐齐整整地并排放在一起。
瑶光做贼心虚地又朝门口看了一眼,才拿起盒子细看。这木盒不足掌心大小,不知是什么木材做的,呈古铜色,光泽油润,有极淡雅的香气,盒盖镂雕出荷叶和荷花,里面放着一串红彤彤的香珠串。
香珠和香袋一样是这里端午时节人人佩戴的饰品,用各种香料合了之后压成珠子,串起来就能当手串了。如果染了颜料就更喜庆些。
瑶光看这珠串做工都极为细致,丝毫不亚于她前日得的御赐之物,不由心中叹息,这位奸夫还对韩瑶光1.0挺上心的。可惜他并不知道,他所爱之人早已化为旧年雪花了。
瑶光收拾了犯罪现场,开始为自己忧虑了。
她生理期一向很准,昨天倒是安全期,可毕竟不能完全放心。
这个时代,她这个身份,要是她怀孕了,那可是要命的事。这么一想,又恨起来那位奸夫,只顾着欢愉,将她陷在这种危险的境地。
她突然又有些疑惑,韩瑶光1.0版是什么人?伪造父亲遗书骗过天下,步步为营。她遗书中写过,她做乐府令的时候曾有许多王孙公子追求过她,不过都被她拒绝了,那她又怎么会看上一个侍卫?
瑶光越想越难受。难道她是遇到了一个采花贼?
如果那个男人是韩瑶光1.0版的情人,她虽然还是会感到别扭,但是比较能接受这个事实,但要是别的情况,那对她而言就是种精神上的折磨了。
这时天已大亮,瑶光听到隔壁耳房传来动静,想来紫翎她们很快会来服侍。她怕她们看出什么异样,咬咬牙躺好,盖上被子。
果然,很快紫翎和翠羽提了热水进来,小心翼翼道,“娘子莫怪,奴婢们昨晚也不知是怎么了,睡得死死的,竟到了刚才才醒来。”又问瑶光头疼不疼,早餐想吃些什么。
这一整天,瑶光满腹心事。
她竭力让自己不要再去胡思乱想。既成事实无法改变,她得设法让自己的处境安全,再徐徐图之。
最难受的是,薛娘子看出瑶光不对劲,私下悄悄问她怎么了,瑶光也不敢向她倾诉。
瑶光跟着薛娘子学习的重点就是大周律令。大周律令中虽然没有“连坐”之法,但是从偷盗以上的所有罪行,如果主犯向人说了,或是有人看到了,听说或看到的人就有义务上报,不然事发了审出来就当从犯处理。
瑶光知道自己这桩“奸情”要是被发现了,那事可不小。不仅自己小命难保,就连紫翎翠羽这些在她身边服侍的人全都得填上。薛娘子住在另外的院子里,倒是可以不知情而免受牵连。
饱受煎熬地过到中午,瑶光不断自我开解,可午饭时仍没有什么胃口。她食不知味地胡乱吃了几口饭,正想叫撤下去,王妈妈喜滋滋地跑进来,给她行个礼,“良娣,大喜事!咱们王爷回来了!大军先头部队已到了雍县,皇上召王爷快马入宫,这会子怕已进了宫了!”
“啪嗒”一声,瑶光手里的筷子跌落在桌上。
竹叶忙给她捡起来,笑道,“娘子喜得筷子都握不住了!”
瑶光勉强扯开嘴角笑,“是啊,大喜。”她怔了片刻唤紫翎,“给大家赏钱吧,你忖度着发吧。王妈妈,你来。”
这些服侍的人中,紫翎翠羽这些闺女一直在太妃身边服侍,并没见过端王几次,倒是王妈妈从端王分府后就一直在内院服侍他,从前还管着他的四季衣服和年俸,是和钱嬷嬷一样是受重用的,韩瑶光1.0版入府后王妈妈就调到斓曦苑服侍她。后来王妈妈年纪大了回家安养,这才换了康妈妈来。
瑶光拉住王妈妈的手进了内室,将自己手腕上一个四股绞丝的羊脂白玉镯脱下来硬塞给她,“王妈妈,你跟我说说,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怕得紧。”
王妈妈虽也猜到瑶光很可能不记得端王是谁了,但万万没想到她听说端王回来了会是这般惊惧惶恐的样子,脸上血色都褪了。
王妈妈扶着瑶光在炕桌边坐下,将镯子放在黑漆小桌上,在瑶光背上摩挲几下缓解她的惊恐,温声道,“良娣,王爷是个最和气不过的人,你怕他作甚?”她说着仿佛有点想笑,压低声音说,“老奴说个不怕主子们怪罪的话,良娣从前指东,王爷不敢往西,就这样,良娣还三天两头没好脸色给王爷呢!”
瑶光哪里肯信啊。真要是这样,端王出征这么长时间,会一句话也没给她捎?
王妈妈见她不信,无奈道,“良娣想想,王妃为什么老爱找您麻烦?太妃为什么又这么爱重您?”王妈妈附在瑶光耳边道,“您是忘了呀,从前韩大人没出事的时候,老皇爷和太妃几次话里都露出了意思,有意将您指给王爷做王妃的!”
“啊?”瑶光大吃一惊。我去!韩瑶光1.0有太多重要信息没告诉她啊!
王妈妈叹口气,“奈何造化弄人。现今这样……唉,总之,您知道王爷爱重您,宠着您,就行了。您就不信老奴的话,您想想,斓曦苑是王爷专门给您造的,又是装什么地龙水暖,什么盆景钵盂,还有什么老奴都没听过的排水沟,若不是心里有您,为什么下这工夫由着您折腾这院子呢?”
王妈妈说了半天,见瑶光始终木着一张俏脸,也不知在想什么,但眉头紧锁,显然不是欢喜的样子。她不敢再言语,就默默陪着瑶光坐着。
瑶光心里翻江倒海。
原来是信息出错了么?
要是端王真如王妈妈所说那么“宠爱”韩瑶光1.0,那她还指望个屁啊!出府?出家?自立?游山玩水?都忘了吧!
这一生还很漫长,可是却已经结束了。
啊啊啊啊——
瑶光恨不得能撕开胸襟大吼几声。但是,她不能。
唉,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韩瑶光1.0才勾搭了某个侍卫小哥哥,想给端王戴几顶绿帽子进行报复呢?顺便享受下高质量的鱼水之欢……
啊啊啊我在想什么呢!
瑶光口中苦涩,嗓子里像噎了一个铁坨,张了几次嘴才发出声音,“妈妈,我还是怕得紧。”
王妈妈叹口气,像对待小孩儿那样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摩挲怕打她背心,“娘子,你怕什么啊?可是怕刘嬷嬷那天给你看那些?”
瑶光点点头,王妈妈安慰她说,“老天既然造出男人和女人,一刚一柔,一阴一阳,那都是有道理的。顺应天理的事儿,有什么可怕的?老妈妈我生过两个儿子两个闺女的,听我的准没错。”
瑶光听到她话里像有些缘由,思索一回,问,“妈妈,我从前可是和王爷……鱼水不谐?”
王妈妈老脸一红,“这个嘛……”
她见瑶光盯着自己,不敢撒谎,只好搪塞道,“娘子刚入府时年纪还小,生得又娇嫩,王爷又一直迷着练些个什么功,房里也没放个人,这个……后来就好得很了。王爷疼惜您,从来不敢图着自己快活让你受罪……嗯,总之,这些您都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