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尔仙
店子还没打烊,谢豫下了车,急匆匆奔过去。
买了几个甜甜圈,为了让口感更好,还是请老板现做的甜甜圈,担心顾冉吃太干的食物会噎着,他又买了一大杯老麦家的招牌热饮。拎着一手吃喝离开时,老麦家的女老板还在身后感叹:“这小伙子对女朋友真体贴啊……”
已经走远的谢豫自是没听到这些的,他拎着东西回去时,想象着她一会吃上心心念念的东西,或许就会好起来……这么想着,步伐不由迈得更快。
可他没想到的是,等他回到车上后,那位难缠的,叫人总担心的主子却又不吃了。
——她睡着了!
后车座上,先前还有些意识的顾冉,此刻整个人缩在座椅最里侧,将自己刺猬般,缩成小小的一团——睡着了。
谢豫哭笑不得,将甜甜圈递了过去,轻拍她的头,“顾冉……甜甜圈。”
顾冉闭着眼,分毫不动,被推得烦了就将头埋在自己怀里,轻哼,“疼……不吃……”
虚弱又让人怜爱。
这家伙不肯去医院,不肯吃也不肯喝。
末了谢豫没辙,见天色又晚了,只能送她回家。
……
四十分钟后,车子行驶到了顾冉家。
痛得迷糊的顾冉,几乎是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下被谢豫带下车的。
一下车,深夜的风特别大,顾冉忍不住打了个抖,便是那一瞬,身边的人像是早已准备好似地,一件外套直接将她裹了起来,带着某人熟悉的温度,将她像包粽子似地裹得严严实实,但她痛得迷糊,也没管那么多,便跌跌撞撞被这人带着往前走。
……
顾冉的家在四楼,凭她现在的情况,又没有电梯,肯定是难爬的。
谢豫不放心,将她送上了楼。
狭隘逼仄的楼道,老旧的居民楼还堆放了不少杂物,有的楼层灯甚至坏了,不想让顾冉磕着碰着,谢豫说是扶着她,可几乎是双手托着她的腰护着她的身体将她往前带,狭窄又幽暗的楼梯间,两人贴再一起,她的毛衫贴着他的衬衣,细碎的摩擦,紧密的像一件衣服……但饶是如此,顾冉仍是踉踉跄跄走不稳当,几次险些把谢豫一起带着摔倒。
某一次两人差点摔倒滚下楼梯时,谢豫险些有冲动直接把身边的人捞起来,打横抱起,单枪匹马过去算了,免得两人一起从楼梯上摔下去,多不划算——反正她也病了,抱抱病号上楼也没什么。
不过,最后还是没有。
……
最终,别别扭扭磕磕碰碰,终于到了顾冉家。
小小的一室一厅,是顾冉在H市工作租的房子。
屋里没人,谢豫扶着顾冉就进了她的房间。
顾冉似乎是难受极了,到了房间,衣服都不脱,直接钻到了被子里。
谢豫看不过去,没好意思帮她脱衣服,但鞋子还是帮她脱了的。
秀气的黑色通勤高跟鞋从他手上取下来,他的内心浮起小小的讶异……扪心自问,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帮一个女人脱鞋子,他以为自己会很厌恶这档子事,可等到亲手去做的时候,并没有。
反而是很平和的心态,像原本就该为她这么做。
而那边,顾冉一贴到柔软的被褥,便要沉沉睡去。
可谢豫没让她睡,想着她一天都没进食,方才的甜甜圈也一口都没吃,眼下虚弱地躺在床上,谢豫下了楼去,将一个物件从车里拿到上来——那是办公室的保温杯,他走的时候从公司带了出来。
保温杯质量很好,打开杯子,里面食物还是温热一片,是鸡汤,盛在保温杯里,金黄澄亮一片,淡淡的鲜香散出来,满室袅袅,谢豫在顾冉家找了个汤勺,然后坐在床头,扶起顾冉,拿着汤勺,小小地舀了一口。
汤勺贴到唇边,顾冉有些抵触,别过了脸。
谢豫劝道:“喝一点……这是红枣鸡汤,喝了也许就不痛了……”
这是白天他拐弯抹角向陈助理打听的事,陈助理说自己媳妇只要一来例假,就会喝红枣乌鸡汤,说是喝了后疼痛能减缓。于是他就找了个汤馆,买了一些。原本中午就该叫顾冉喝的,但顾冉没喝,如今看她一天什么都没吃,他更是忧心,想尽办法也得让她喝一点。
想到这他语气更是温和,“就喝一点……喝两口……”
一面劝一面感叹,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对他人永远都淡漠无谓的自己,原来竟也有这样关切她人的一面。
而床上,顾冉似乎是觉得他烦,但她不喝他就摇着她不让她睡,她只能张口喝了几勺。
几勺后她歪着脑袋又想睡,可他在旁边劝,“再喝几口……把这小块肉吃了……”
怕她撑不住会歪倒下去,他将她放在自己臂弯里,口气亦是压得更轻柔,哄孩子似的,哪里还像那个平日里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上司……痛得迷迷糊糊的顾冉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但身体的疼痛占据了她太多思考能力,她只想快点睡过去,于是她没想那么多,乖乖张口,依言把肉吃了……
这一口肉后,又是一颗红枣,再又是一口汤……十来分钟后,一碗红枣乌鸡汤终于全被谢豫喂了下去。
一碗汤喂完,谢豫出了一身汗,他从没想过,哄人吃饭也是个体力会。
他放下汤碗,也放开了顾冉,让她钻进被窝里睡觉。
做完这一切,他替她拢好被子,将床头台灯调暗。正当他走出房间,准备关了客厅灯离去时,房间的顾冉突然发出了些微的声音。
她看似已经入眠,但床褥里又轻微蠕了下唇,像是潜意识里的最后一丝清明,梦呓般呢喃:“谢谢了……小哥哥的事,我不生你气了……快回去吧。”
原本打算离开的谢豫脚步一顿。
扭过头去,就见房间床头台灯下,顾冉就躺在那昏暗的光线里。
她已没再说话,只闭着眼睛躺在小床上。
可她先前那句梦呓,却在这沉沉夜色里,如擂鼓般,分明响在他的耳膜。
她说,她不生气了,不生气了。
下一刻,他忽然跨步转身,坐回了床头。
她还在睡,似乎已不记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但脸上果然再没有一丝半点生气的模样——哪怕,她的确该生他的气。
昨天搅了她的相亲局,事情对错与否,他心知肚明,他不仅没资格去破坏她的相亲,更不该在外人面前那样评判她。
可他就是这样的人,刻薄、自我、做事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只追求自己的目的,说穿了就是不择手段。他私心不想她相亲,不待见那位相亲对象,便怎么利落怎么来,于是昨天餐桌就上最快的刀,瞅准死穴,三言两语直接击杀。
这的确是他的行为作风,但他这样,的确,待她十分不公。
哪怕她今天来公司“爆”他的料,也弥补不了他对她曾造成过的伤害。
或许,她真的被他耽搁了一段好姻缘——这可能是一辈子的事。
他又何尝不知道,他甚至想过,以后用其它的形式做补偿。
结果,没等他想好怎么补偿,她就原谅了他。还是在无意识的睡梦中就原谅了他。
就因为一碗简单的鸡汤。
多少有些意外的。
其实细究起来,她对他,似乎一直就是这样。
无论他对她做再过分的事,折腾也好,苛待也罢,她似乎从来不跟他计较,虽然偶尔炸呼呼地说是发飙,但往往没过两三天又笑嘻嘻蹦到他面前。
他记得她曾说过一句话,是过去某个被折磨时忍受不了的抱怨。
她说:“谢豫,你信不信,这世上,除了我没人受得了你。”
如今想来,或许的确如此。
只有他才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是个多么糟糕的人。自负、孤僻、自我、专横、记仇、尖锐,总是伤人也自伤,这么多年,没有朋友,更无交心对象……世界之大,他永远孤影寂寥。
可就这样糟糕的他,偏偏遇到了这样的她。
总是被他伤害,但难过低落之后,却仍愿意没心没肺的笑着,包容他接纳他陪伴他。
“呵……”也就她了。
谢豫收回思绪,看向床上的人。
夜幕深沉而安静,屋内光影温柔。她彻底睡了过去,小脸埋到厚厚的被褥下……大概是因为身上还疼,她即便在睡梦中,依然皱着眉,小脸苍白如纸。
刚刚那一碗热汤,仍是没让她舒服一些么?
他看了她一会,末了伸出手去,指尖触上她的脸。这是他曾在梦里荒唐地臆想过千百次的面容,如今就在他的指腹下,温热而真实。
他的手指,拂开她细碎的刘海,触上她娇软的眉,在她眉眼间来回摩挲。仿佛将那处抚平,她就不会再痛。
可她的脸色依旧苍白,须臾,似乎是疼痛来得更迅猛了一些,她忽然在睡梦中拧紧被子,“嘶”地倒吸了一口气。
便是这一瞬,他眼里涌起不忍,他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怀里,而他的脸俯了下去,凑到她面前。
……
灯光寂静,将房里两人的影子投到墙上。
光影落拓的墙上,男人俯下身,薄唇压得低低地,几乎凑到了女人的额头。
近乎就是个吻额的动作。
额吻代表什么,唇吻是炙热、是浪漫、是缠绵、是情人间的最亲昵无间,而额吻却更包含着珍惜与怜爱。
一个男人,怜惜一个女人,发自内心最真挚的情感。
空气缄默着,墙上男女相对的影子还在接近。
越来越近。
可就在即将贴到女人额头的一瞬,不到一厘米的距离,男人猛地顿住姿势,一切画面像是卡带般,僵硬地停下。
这僵硬足足维持了几秒。
数秒后男人像是如梦初醒,他猛地抬起身子,怔怔看着自己身下的睡颜,似乎对自己的行为震惊之至。
“谢豫,你疯了!这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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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戒掉
顾冉历经一夜休息,翌日早醒过来后,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可等她满血复活,兴冲冲去了公司,说要好好工作时,一个消息让她怔在当场。
——她被调回了销售部。
原岗原职,还是过去销售部经理。
顾冉愣在那,看向将消息告知她的安娜姐,“为什么?”
安娜姐一脸平静,“因为休长假的刘秘书回了,再说,你不是一直想回销售部吗?”
顾冉默了默,其实这事她早该有心理准备,毕竟她只是个临时顶班的,正主一来,替代品本就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