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泊烟
易姑姑点头,笑道:“辛苦你了。我这就去告诉姨娘,有时间请你吃茶。”
“应该的应该的。”李福家的又往明间看了一眼,脸上一团和气,“沈姨娘得宠,往后记着我们这些下人就行了。”
易姑姑应好,李福家的就走了。
易姑姑走到内室,沈潆已经沐浴完了,浑身散发着香气,披了件外衫坐在妆台前梳理。以前她都是正襟危坐,这次实在是受不住,就伸直双腿,坐得随意了点。红菱拿着熏炉给她烘干头发,绿萝则轻轻地捶着她的小腿。
易姑姑走到她身边,将李福家的话转述了一遍。沈潆没想到这么快,就对易姑姑说:“我已经跟大夫人提过此事。你传话回去,让那人明日就进府。”
裴延的喉疾已经到了不能说话的地步,还是越早救治越好。
“是。”易姑姑也没多问。姑娘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听命行事就对了。
*
裴延去寿康居之前,先回到前院换掉朝服。青峰正蹲在沙地上教昆仑学汉字,但昆仑太笨了,他把竹枝一扔:“不教了不教了。”
昆仑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显然对他不满。
裴延走过去,对青峰打手势,责怪他没耐心,还说他小时候比昆仑更难教。青峰赶紧挡在裴延面前,双手拜托他别再说了。幸好昆仑那个蛮子不会手语,否则他就要丢人了。
“侯爷,我好好教还不行吗。”青峰小声求到。
裴延没再揭他的底,径自回房。
青峰跟着裴延回到房中,找了身常服给他换上。
“您这一整日去哪里了?”青峰问道。在他的想法里,侯爷是绝不可能在延春阁待一日的,还以为他中途出去过。
裴延自己整理着衣领,没有回答。他脑海中还不断闪现出跟沈潆缠绵的画面。那么娇软清纯的身体,每一处都像花苞一样芬芳稚嫩,等着他采撷。他原以为,就像那些在军帐寻欢的将士一样,发泄出来就好了。可与她交颈缠绵,就像掉进泥沙里,越想出来却陷得越深。哪怕只是看着她的睡颜,也能痴痴地看上几个时辰不倦。
难怪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都快忘了自己是谁。
换好衣裳,他对青峰说:去寿康居。
王氏在寿康居,左等右等不见裴延过来,怒火中烧。早上王倩如从延春阁回来,说在那边看到了裴延,王氏已经不高兴了。她知道宫里叫裴延,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时候,八成是要让他回西北了。她想着裴延应该会先来自己跟前露个脸,没想到回府就去了延春阁,一呆还是一整日。
沈氏这个狐狸精,手段实在是太高明了。将她那个桀骜不驯的儿子,收拾得服服帖帖。
她现在指望不上王倩如,王倩如三天两头就往延春阁跑,哪里是要跟沈氏斗的样子。魏令宜一直都是和稀泥的态度,谁都不想得罪。她一门心思要对付延春阁,但又找不到帮手。她想着,如果裴延回西北,沈氏没了靠山,正是治她的好机会。等裴延隔个一年半载再回来,沈氏早就被她调教得服服帖帖的,也不怕裴延找她麻烦了。
王氏出身定国公府,嫁给裴延之父以后,又没有婆母磋磨,日子过得太顺遂了,养成霸道专制的性格。所以当初她说要把裴延送去乡下,家里人都不敢反对。
裴延回家以后,她自觉对裴延有亏欠,不敢对他如何。可沈潆就不一样了。她在沈潆身上吃过几次亏,心里记着仇,绝不肯善罢甘休。
裴延带着青峰进了寿康居的明间,王氏瞪眼道:“我们母子俩说话,一个下人在这里干什么?”
青峰道:“老夫人,侯爷的喉疾未好,暂时不能说话。小的来帮忙传话。”
王氏知道裴延有旧疾,但不知有多严重。以往裴延在她面前至少还是能开口说话的。这回连话都不能说,可见伤势不轻,口气软了下来,问道:“没请大夫来看看吗?”
青峰回道:“看过了,大夫只说是旧疾,开了药。喝了几贴下去,也不见好转。”
王氏又问道:“宫里的御医呢?他们的医术总没问题吧?你们侯爷给大业镇守边境,皇帝总不能连个御医都吝啬给他。”
“皇上倒是让太医院的院正看过了,但院正也说侯爷的喉疾太久了,很难治愈。”
王氏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说来说去,这喉疾还不是拜她所赐?她问到这么个结果,自己也悻悻的。
青峰看了裴延的手势,说道:“侯爷说他十日之内会离京,沈姨娘的性子怕是跟老夫人您处不好,他想把沈姨娘迁到京郊的别院去住。府里的下人,除了沈姨娘自己带来的,拨几个护院去看门就行了。”
王氏听了不高兴:“怎么,你担心回西北后,我会欺负她不成?一个妾室单独搬出府去住,外人会传成什么样子?不行,我不同意。”
裴延回西北,最担心的就是王氏会为难沈潆。他在府中还能震慑母亲一二,他一走,母亲不再有顾忌,真要对沈潆发难,长嫂也是无可奈何的。所以他想让沈潆和母亲分开住,矛盾就会减少了。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可他没想到,王氏会一口回绝。
他打了一串手势,青峰看到后愣了愣,对裴延直摇头。他不敢这么跟老夫人说,老夫人听了还不蹦起来。
“他说什么,你尽管说来!”王氏看到主仆两个的暗语,不耐烦地喝道。
“侯……侯爷说……”青峰犹豫,最后在裴延的逼视下,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您能保证沈姨娘不少一根头发,侯爷就同意她留在府中。”
王氏拍案而起,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我不答应呢?你为了一个妾室,几次三番跟我作对,现在还要威胁我?”
裴延看着王氏,用一种近乎于漠然的沉默。王氏被他看得汗毛倒竖,气势不由得矮了一截,慢慢坐下来。说来也奇怪,她前半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未怕过什么人,偏偏有点怵这个儿子。
裴延一言不发地起身,临出门的时候,王氏叫他:“你,你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他每次回家都只待短短十多日,然后便是扎根在边境一年半载。这次好不容易呆在家里的时间长了,来寿康居的次数却也屈指可数。王氏看着他僵硬的背影,心中忽然无限哀戚。骨肉至亲,却像陌路人一样。她多想像别家的母亲一样,叮嘱要出征的儿子诸事小心,多保重身体。
可这些话在她嘴里,却有千斤重一般,难以吐露。
裴延无话可说,直接从寿康居走了出去。于他而言,这个母亲只生了他,没有养过他一日,还差点烧死他。她甚至都不愿意对自己假以辞色。如果她肯学沈潆一点半点,或许他也不至于如此冷漠。
他迎着冬夜的风一路疾走,青峰在后面追。快到垂花门的时候,他忽然转了方向,又往延春阁走去。
青峰愣了愣,连忙道:“侯爷要去延春阁过夜吗?”以往在老夫人那里受了气,侯爷都喜欢一个人呆着,所以青峰不确定。
裴延点了点头,挥手让他自己回去休息。
延春阁里还亮着灯。虽然不是很亮,但一盏孤灯也比黑暗冰冷的房间好得多。他忽然想要那个人的温暖,哪怕只是看看她也好。
沈潆吃了东西,感觉好多了,拿了一本书,坐在床上看。这是一个话本,写的是情情爱爱的故事。她以前从不碰这种闲书,这次偶尔翻了翻,也读得津津有味,手不释卷。
果然人没有尝试过的东西,还是不要先急着下结论。
她不习惯在屋里点太亮的灯,因此只放了一盏在床边,方便看书。她以前并没有晚上看书的习惯,但裴延说过去去就回来,所以还是决定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