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 第137章

作者:Loeva 标签: 穿越重生

舒平疑惑地看着罗明敏,后者惊觉自己失态,忙重重咳了两声,正色问:“近来我在外头听说你家大奶奶跟 顾侍郎府上来往颇多,十分亲密,我觉这传言有些古怪,时机也不大对头,才想着过来问一声的。是怎么回事?”

舒平叹了口气。他是大管家之子,亲妹又在文怡身边,对其中内幕倒是知道一些:“您别提了,其实是侍郎府时时召大奶奶过去,但每次都不过是闲话家常。他们是长辈,大奶奶不好回绝,可去得多了,也十分烦恼,连料理家务的时间都没了,还要被迫丢下祖母在家里,祖孙俩都颇有怨言。先前侍郎府又下了贴子来,大奶奶推说病了,没有去,不到半日,那顾家的二太太便带了大夫亲自登门来为大奶奶把脉。大奶奶当时便恼了,从此再没上过他家。这不,今日顾侍郎夫人亲自来了,这会子正在内院陪老太太与大奶奶说话呢。”

罗明敏眉头一皱,轻笑着摇了摇头:“这顾侍郎倒是个机灵人,可惜,已经太晚了。”又对舒平说:“我就是过来问一声,回头见了你们大奶奶,就跟她说,那连再有贴子来,她爱去就去,不爱去就别理会,用不着担心太多。若实在想要推拒,正好我四婶这些日子正打算到城外庄子上消暑,她不召陪着老太太一道去吧。”

舒平哂道:“罗二爷,我们大奶奶近日也买了一个庄子,正叫人修整呢,若是能拿这个做理由,早就说了。可亲家老夫人年纪大了,不爱挪动,别说出城,就算是到京城亲戚家走动走动,都不耐烦了,不然也不会让大奶奶一个人上侍郎府去。”

罗明敏想了想,便道:“那等我回去问问我四婶有什么主意,再来告诉她吧。叫她安心度日,还有,北疆又打了一次胜仗,你们大爷又立下了军功了。这是我们家商队从北边带回来的消息,估计这两日就有准信了。”

舒平双喜:“罗二爷这话当真?小的立时便报给大奶奶知道!”

文怡听到这个好消息,自然是欢喜得紧,立时便跑到佛像前烧香叩拜了。卢老夫人也有些激动:“好,好!北疆连番战胜,想必大军班师之日不远了!”蒋氏也频频道贺,待回了侍郎府,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婆婆和丈夫。

于老夫人愣了很久,心里又是酸,又是涩,不知是什么滋味。顾大老爷却止不住喜色:“这是好事!行哥儿可是咱们顾家的女婿!他风光,便是我们顾家风光!”又压低了声音对母亲说:“从前咱们只想借助九丫头跟太子妃的交情,如今行哥儿如此争气,不论是我们顾家,还是柳家,都能跟着沾光。”于老夫人心情复杂,久久没有回应。

蒋氏立在一旁,有些惊讶地看着丈夫与婆婆,目光一闪。

没过两天,蒋瑶便带着丫头,来到羊肝儿胡同。

第二百八十五章 锦南密信

翌日罗明敏过来,带来了柳东行在边疆打了胜仗的好消息,日过来,不知道还有什么喜讯。文怡立时便站赶身来,忽又记起蒋瑶还在,便有些迟疑。

蒋瑶素来极有眼色,虽然心里有事,但还是发现了文怡的异状,忙道:”既是有外客,你先去招呼吧,不必……”忽然住了嘴,想起这“罗二爷“是谁,脸不由得微微一红。

文怡却是左古为难,若蒋瑶只是单纯过来串串门子就算了,但她是有正事在身的,而且听她方才的话头,显然不是小事。犹豫了一下,文怡下了决定,对莲心说:“去叫舒平出面招呼,替我白罗二爷赔个不是,我一会儿就去。”

莲心顿了一顿,方才曲膝应声退下。文怡回过头来,对蒋瑶道:“那是我家相公的好友,你也见过的,就是迎亲时的那一位,你那天不是说,从城外庄子回来的时候,路遇险情,还是他出手相救的么?”

蒋瑶面色微红他点点头:”是那一位啊?我……回头可得再向他道声谢才是。”抬眼与文抬一对视,见她目光中隐隐有几分了解,脸色更红了,忙深呼吸几下,将注意力拉回到正题上来:”方才我说的郑王,就是今上那一位皇子,早年在京里也颇为风光,还曾一度有传言说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只是后来早早就成亲封王,又被封了藩他,便受命就藩去了。原本每年过年或是万寿节千秋节时,他还会回京走走,每决都能引得京城上下注目,也有不少朝臣对他颇为推崇,立储一说就从没断过,但自从今上册立三皇子为太子后,便再无人提起这件事

文怡对京城里的事不太了解,只知道这位郑王是个心头高的,既然曾轻是储君人选,又是兄长,想必对三皇子成为太子一事颇为不甘,那日后起兵造反也就不稀奇了。听到这里,文怡对蒋瑶的来意已经猜到了几分,便压低声音问她:”可是这位殿下在藩他里有什么异状,叫今尊发现了?”

蒋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凑近了小声道:”你猜到了?其实不仅仅是在藩地青州,家父怀疑他把手伸到锦南去了!”

文怡吃了一惊:”锦南?怎么会呢?!”要知道蒋瑶之文后来可是在郑王谋逆一事上立下大功的啊!

蒋瑶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了她:”这是家父在任上送回来的家书,但并不是让家人送的,而是托给了一位行商。原本派来的是个家生子,不料才出锦南州,就被人截住了,那家仆怕自己没法将信送出去,便寻了一个相熟的行商,花了银子,才托他将信顺利带了回来。至于那家仆下落如何,我也不知情。”

文怡忙接过那信,迟疑了一下,再看向蒋瑶。蒋瑶道:”你尽可以看,这虽然是家书,但内容却不是,原是家文向我通风报信才写的。”

文怡闻言便展开信件看了,但却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信中的内容字字句句都表达了一个父亲对独生女儿的宠爱与关怀,既有问候身体,也问及别后的经历,甚至连女儿身边的丫头婆子服侍得周不周到,都细细他问了。文怡看了又看,就是看不出信中哪里透露了郑王的逆举。

蒋瑶道:”这信里的玄机外人是看不出来的,原是我小时候,因家女早逝,家父忙于公务,我每日独自在家,甚是无聊,那时候又不懂事,常常捣蛋闯祸,惹得家父担心。家父便想了个法子,与我做游戏,就是写一张纸条,将他要我做的事隐藏起来,若是我能猜到,照着做了,他到了休沐时便陪我玩一日,又或是答应我一个条件。这游戏说来也简单,开始不过是藏头诗,后来玩得多了,就变成了拆字格,要将首后两个字的一半重新合成一个字,就得了他要我看的那个字,再住后就越发难了,有时候家父便会把要说的话拆开来,每字之间又插入几个字,重新组成一句新的句子,最难的时候,甚至要倒过来解。我每日都要费尽心思去解父亲留下来的谜题,等到解开了,父亲也就从衙门回来了,时间一点都不难过,直到我满了十岁,可以出门拜访,传交朋友了,方才不再玩下去……”

文怡听得感叹不已,万万想不到,那位蒋舅老爷居然是个如此有意思的人,愿意跟小女儿玩游戏。

蒋瑶有些不好意思他笑笑:”几年没玩,我刚接到信时,也没认出来,是看到家父在信里叫我的大丫头名字,明明是含笑,他却叫成了青柳,家中针线最好的丫头明明是秋葙,他却叫成了锦绣。我家哪里有叫这两个名字的人?而且我也不爱吃密制果脯,书房院子里头并无更漏。种种异状,委实古怪。我仔细推敲信中字句,这才发现了信里的玄机。”

文怡低头重新再去看那封信,照着蒋瑶说的方法,果真看出点门道来。

那封信的第一张信纸上,从最后一个字开始,倒过来数,每隔十个字,便能抽出一个字来,连起来看,就是:”郑王有变,青州官军受制,锦南亦然,速设法密报于上,勿走漏风声。”

这么说,郑王果然要反了?不但控制了青州境内的朝廷官员,连锦南州也没逃过去。

蒋知州不过才上任大半年,想要传家信回京,还要,用这样秘密的方法接饰,却也无法逃过被人拦截的命运,这那蒋知州的每危……

文怡虽然明知他在郑王被镇压后,仿旧活得好好的,却也免不了担心,毕竟她重生以后,世事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她忙问蒋瑶:”你是几时收到这封家书的?那回你跟我提议,要办一次茶会招待李家、阮家、龙家和查家的小蛆们,可是为了这件事?你为什么不跟大伯父大伯母说?”蒋瑶在京里能有什么人脉?想要将此等大事密告于上就只能从那几位贵女处着手了,只是顾大老爷也是朝廷命官,未必帮不上忙。

蒋瑶苦笑一声,抽出了第二张信纸,摊给她看:”你仔细瞧瞧这一张里的内容,从第二行字开始看起。”

文怡接过来看了,从第二行字的头一个字开始顺着住下数,每隔十个字抽一个字出来 只组成了半句话,便忍不住胆战心惊。这半句话,便是“东平来人密会郑王”。莫非连东平王府也被卷进这桩大案里去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蒋瑶 蒋瑶苦笑道:”不瞒你说,东平王妃乃是柳家女,顾柳两家连着两代联姻 若不是信得过你,时间又耽搁得太文,我怕父亲遇险,兴许连你都不敢开。呢!”

文怡咬了咬唇,心下纷乱如麻。

东平王府也好,柳复一家也好,他们的富贵荣华对她来说都不值一提,然而谋逆并不是小事,一个不好 柳东行也要被卷进去,顾家说不定也难逃牵连。她该怎么办才好?

薄藩的三张信纸,在她手中却是重如泰山。

蒋瑶的心也跳得飞快她自收到信后,便一直在想一个办法,能在外人不起疑的前提下将消息报给朝廷,路王府同是藩王,她信不过,便没去找小哪君,只跟文怡提议,想着借文怡的名头,请了阮李两家的小姐来,说不定能悄悄把信传上去。可事不凑巧柳家与侍郎府连番有事,她又受蒋氏辖制 无法随意行动。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父亲在锦南迟迟没有消息传来,她担心衣长多多,才会在得知柳东行再立军功后,立即我上文怡,想借文怡再度进宫的机会,直接向宫中告密。

然而,此事有东平王府涉足其中,跟顾家比起来,文怡的婆家柳家与东平王府关系更密切,文怡甚至可以说是东平王妃的娘家侄媳妇,她这么做,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若不是听说过柳家嫡庶之争的密辛,她可能接本不管开这个口。

文怡考虑再三,心一横,终于下了决定。她对蒋瑶道:”蒋家姐姐,这件事牵涉到朝廷与藩王,已经不是我等内宅女子能决定得了的了,眼下罗大哥就在前院等着,不如把他请过来参详参佯?罗大哥是个极可靠的人,又素来有主意,家中又是皇商,对朝上的事知道得更清楚,说不定能帮我们想出个好法子来?”

蒋瑶愣了一愣,便有些迟疑:”他家是皇商,他便是再聪明,这等关系到朝廷藩王的谋逆大事……”

文怡笑了笑:“蒋姐姐,我想请罗大哥来,并不仅仅是为了商议这件事。

归海罗氏感名在外,产业遍布天下,青州本地也有他家族人与产业,锦南应该也有。他知道了,说不定能叫家里人帮着打听今尊的消息,若是今尊行动受限,他说不定还能想办法接个信过去……”

蒋瑶眼中顿时一亮:”是了!我听说过罗家生意做得极广,就算郑王与东平王合力控制住青州与锦南州,也不能把商人赶走吧?”她立时便点了头:”请那位罗二爷进来吧,此事风险颇大,我要亲自跟他说。”说完这话,脸又红了一红,但面上的坚定之色不减。

文怡立时便带着蒋瑶去外书房,后者接有些犹豫:”在外书房见,不要紧么?我听说有柳家族人借住你家房子。”

文怡笑道:“七叔一家前些日子便离开了京城,眼下家中险了租母与我,便只有下人了。你不必担心,在外书房见他,倒比在内院方便些。”蒋瑶这才放下担心。

到了外书房,罗明敏已经先得了舒平传信,知道文怡有要紧大事找他商议,也不敢再象平时那样接笑玩闹,但看到文怡身后的蒋瑶时,也愣住了:”弟妹,你这是……”

文怡正色答道:”今日找罗大哥,原是蒋家姐姐带了一个消息来,事关朝廷大事,我们只是闺阁女子,不敢拿主意,只能求罗大哥帮着参详参详。”

蒋瑶价价看了罗明敏一眼,深吸一口气,郑重一礼:”请罗二公子见谅,此事关系到家父任途性命,若非不得已,也不敢劳驾罗二公子,请您听完后,务必保守秘密。”

罗明敏见她们郑重其事,也严肃起来:“说吧,是什么事?”

文怡与蒋瑶对视一眼,后者便先开口:”家父现任锦南知州……”

“锦南?”罗明敏打断了她的话,眼中迸发出惊喜“是青州边上的锦南州么?”他忍不住一把握住蒋瑶的手:”是不是有郑王府的消息?!”

第二百八十六章 初露破绽

蒋瑶被吓了一大跳,脸涨得通红,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没想到他如此用力,一时竟无法挣脱。

但罗明敏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之处,茫茫松开手,后退几步,弯腰作了个大揖,一揖到地:“在下猛浪了,还请小姐海涵。”

人家立时便行了如此大礼,蒋瑶又有求于他,加上本就有那么一点小心思在,也不好翻脸,只能咬咬牙,有些气恼地瞪着他,红着脸勉强挤出一句:“罗公子自重!”

文怡这时反应过来,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不解地瞥了罗明敏一眼:“罗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实在太失礼了!”但接着却觉得有些不对,“咦?你方才为何如此激动?”

罗明敏心下一惊,知道自己方才太沉不住气了,差点就暴露了身份,眼下却得把话圆过来才行。本来,若是只有文怡一个人在,他透**口风,也没什么要紧,反正柳东行也曾在这行当里混过些时日,直到眼下还暗中领着司里的差事,文怡身为柳东行的妻子,也算是自己人了,虽然不大合规矩,但只要不外泄就行。但偏偏今日还有一个蒋瑶在,许多事都不方便说。

他心念电转间,已经想出了一个理由:“弟妹,蒋小姐,你们别见怪,其实……我有一个极要好的朋友,在青州府城里做个八品芝麻官儿,常年与我有书信来往。只是不知为何,自打两个月前开始,便断了音讯,我问了他的亲朋故交,都说已经多日没有他的消息了。我那朋友是个孤孑性子,为人忠义,他给我写的最近一封信上,曾提过郑王府有异动,还有王府属官拉拢他与其他官员,他觉得这里头有问题。这封信送过来后,我就没了他的消息,派人去青州一带打听,都说那里的情形十分怪异,但从表面上看又似乎一切太平,我只能慢慢打听着。方才听到蒋小姐说令尊现任锦南知州,我就记起与青州相邻,说不定令尊是听到些什么风声了。况且弟妹素来有主意,若是连你都拿不准的事,有关系到朝廷的,除了青州的郑王府异状,还有什么呢?”

文怡听着觉得这话倒也合情合理,但罗明敏几时有过这样的好友?若是两个月没音讯,就已经是非常之态的话,那两人通信定是十分频繁的。可罗明敏能在太平山上学艺四年,只偶尔下山回家,艺成返回归海后,又在各地跑来跑去,若是真的与人常年通信,那人要把信送到哪里,才能随时让他看见?不过,罗明敏去过青州,文怡是知道的,倒也觉得他未必是在说谎。

蒋瑶似乎信了七八分,稍稍放下心来。至少,这个人是因为担心朋友安危才会做出无礼之举,而不是本身就是孟浪无礼之人。而且罗明敏的话让她对自己父亲的安危多添了几分担忧:“罗公子的朋友果真断了音讯么?那……”她咬咬唇,“那郑王难道敢对朝廷命官下毒手?!”

罗明敏想了想,摇摇头:“如今郑王的异状并未传开来,想必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朝廷命官若有了死伤,必会牵连甚广,若是借口急病或意外,朝廷还要再派人来接任,一有不慎,便要走漏风声。依我看,我那朋友的性子耿直些,可能要受些苦楚,但性命应无大碍。”他看了蒋瑶一眼,“一州主官分量不轻,令尊若断了音讯,有可能是行动受限,倒未必会有危险。但若是郑王真的做下了大逆不道之事,青州锦南等地不肯屈从于他的官员就真的不好了。”

真到了那个时候,郑王有可能会杀几个人来祭旗。

文怡倒吸一口冷气,郑重对罗明敏道:“罗大哥,这种事我们都不知该怎么应对,但蒋家姐姐自幼失母,就只有蒋大人一个亲人了……”

“弟妹放心。”罗明敏斩钉截铁地道:“就算你不发话,我也不会对此事袖手旁观的。”然后转向蒋瑶,“不知小姐带来的是什么消息?”

蒋瑶从方才开始,就带着疑惑的目光打量着他,此时见他发问,却没直接回答,反而说:“罗公子,听九妹妹说你是个极有见地的人,我原本还有些半信半疑,现在却是确信了。你只听到我说家父是锦南知州,便立时推断出那么多事情,真叫人佩服……”眼珠子一转,“若非我也是碰巧在今日找九妹妹说话,又碰巧在柳家遇上罗公子,我还以为公子是刚从青州过来,曾对那里的事亲眼目睹呢。不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

罗明敏背后微微冒出了一层汗,面上却半点异色不露,哈哈大笑道:“咱们家世世代代都是行商的,这生意想要做得好啊,就必须得胆大、心细,还要学会如何从别人的只字片语中推敲出尽可能的消息。咱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本事,不过在有大学问的人眼里,只能算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让蒋小姐见笑了。哈哈……哈哈……”

蒋瑶面上闪过一丝惊疑不定,盯了他好几眼,方才收回了视线,心下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却是不敢相信。

皇上人家出身的儿女,她见过好几个,善于察言观色是有的,处事圆滑、能说会道也是有的,但只凭对方说了几个字,便能推断出背后的实情,这样的人她还真没遇到过。若罗家祖先真的有这样的本事,随便一个罗家子弟就能学会,罗家早就发达了,怎会还是今时今日这样不上不下的局面?

实际上,她这几年在京中,随文慧、郑丽君、林玫儿等人出入高门大户,听过不少小道消息,知道皇帝手下有个通政司,表面上看,似乎只是管着各地奏报的文书之事,但实际上在司中养了无数耳目,为皇帝探听各地藩王、勋贵、官员的动静。那些高门大户的贵人们,表面上对这个通政司莫讳如深,若有人提起,便当什么都没听到,其实背地里是又俱又恨。哪怕是路王府这样的太平闲王之家,小郡君朱暖也曾在说笑时骂过通政司的探子是“老鼠”。不过,这通政司除了明面上的官员外,底下到底都有些什么人,里头又是个什么情形,却是无人知晓的,那些官家内眷顶多只知道有这么个衙门在,品级略差一些的人家,甚至对它一无所知。

记得父亲与她玩那字谜的游戏时,还曾经笑言过:他这个拆字写密信的本事,若是到了通政司,说不定早就升官了,用不着在主事位上苦熬这许多年。

这罗明敏,若只是普通的皇商子弟,既然在青州有人脉,能谈到消息,那为何不直接打听朋友的下落?但他说的一切都只是推断,可见他根本不知道确切的情形,也就是说,他和他的人进不去那地界,可以他的身份,又怎么进不去呢?郑王就算反了,也不会不许商人入境吧?

只凭父亲的官职,罗明敏就能猜到这么多事,除非是对此早有耳闻。事涉藩王,他既然早知郑王异状,便极有可能是通政司的人,至少也是有所关联。

蒋瑶顿时心乱如麻,悲喜交加。喜的是她若能把密信直接报给通政司,父亲的嘱托就完成了;悲的是这罗明敏的身份,若是个通政司的密探,岂不比商家子弟更与她不匹配?

她在那里发呆,罗明敏却是在暗恼,不停地回想着自己方才是否有些不当言行,泄露了身份,才会令这位蒋小姐生出疑心来。

他虽不如柳东行心思细密,但也善于察言观色,正经办起事来,周到之处不比司中的前辈差,只是有时行事难免脑子一热,便做出不智之举。他方才太过激动了,一是失态,反倒叫人看出了破绽。没办法,青州那边的线,是他父亲在暗中主持,如今郑王府明明已经有了异状,那边的人手却还传回一切如常的信来,必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甚至极有可能是出了内奸!这事可不能说着玩的,将来若有个好歹,他父亲可就麻烦了。父子连心,叫他如何不急?他原本不是管那一摊的,却也忍不住暗中叫人去打探消息。此时得了意外的线索,怎叫他不惊喜?

蒋瑶与罗明敏两人面对面地发呆,脸上的表情都十分诡异,看得文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觉得他俩再这样愣下去,还不知几时才能醒过神来,只好出声提醒:“蒋家姐姐,你把那信给罗大哥瞧一瞧吧。”

蒋瑶醒过来,复杂地看了罗明敏一眼,便把那风密信掏了出来,递给对方,又解说了破译的法子。

罗明敏将信前前后后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就近取了书案上的笔墨,将密信的内容写下来,又请蒋瑶核对,确定无误了,方才细细再看那张纸的内容,沉思片刻,抬起头来,用十分纠结的目光看向蒋瑶。

蒋瑶面色微红,咬了咬唇,撇开了脸。

罗明敏却是心中暗叹,忍不住小声嘀咕:“老头子们怎的错过了这样的人才……岂有此理,就在眼皮子底下,十几年都没有发现……”

蒋瑶耳朵微微一动,转头看了他一眼,闭目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时,脸上已经换上了甜美的微笑:“罗公子,这封密信,小妹本来是想托给几家相熟的贵人报上去的,可是一直没能找到机会。正巧柳家大爷又立了军功,说不定这一回朝廷又会有封赏,九妹妹就又能进宫晋见了,因此小妹才会来求她帮忙。只是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们都不敢做主。你是个见多识广的,能不能给小妹指条路?”

文怡看向蒋瑶,心里有些疑惑。是错觉吗?她怎么觉得蒋瑶的态度似乎变化太大了?

罗明敏看看文怡,又看看蒋瑶,迟疑了一下,才道:“蒋小姐,你能想到这法子,也不容易了。但弟妹要到皇后宫中晋见,是不可能单独将此信呈上,宫中人多嘴杂,弟妹这信一递上去,消息立刻就会传开了。虽说郑王如今不得圣上宠爱,但毕竟是皇子,朝中也有些人脉……”

蒋瑶有些明白了,脸色白了一白,抿起嘴道:“罗公子也太小看小妹了,小妹怎会不知道其中的轻重?小妹原是想着,九妹妹与太子妃是旧识,若能私下传个口信,太子殿下自有法子去探听事情真伪,不管事后如何,九妹妹是不会受牵连的。”

罗明敏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蒋小姐别见怪,是我以小人之心度您君子之腹了,哈,哈哈……”

文怡闭了闭眼,咬牙切齿地叫了声:“罗大哥!”瞪了罗明敏一眼,“蒋家姐姐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此事关系重大,若是我们不先发制人,将来郑王与东平王事发,不论是柳家还是顾家,都要受连累的!”

罗明敏收起笑容,肃然道:“这件事就交给我。我有法子将这信递到能管这事儿的人手里去。今日发生的事,弟妹与蒋小姐就当从未有过,蒋小姐只是过来说了半日闲话,不论别人问什么,你们都装作不知情。”

文怡当然希望不会被卷进去了,只是仍旧忍不住多问几句:“罗大哥,你办这事儿……不会有危险吧?”

“没事。”罗明敏将信与纸一并袖了,神色十分淡定,“我这就走了。哦,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东行立了功,这回就不会有晋封了,倒可能会有赏赐下来。真正的封赏,应是在大战完胜、大军班师之后。你心里别埋怨,到时候那小子还不知会升几级呢。”

文怡现在哪里顾得上这个:“罗大哥先别急,相公在北疆究竟如何?怎不见他捎个信回来?”

“信自然是有的。”罗明敏急着要走,“大概还要迟几天。我也不知其中详情,好象是北疆的大军给蛮族设了个套,为了避免走漏风声,不许任何信传出来,仗打完后自然就没这顾忌了。有消息我会再告诉你的,先走了啊。”然后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文怡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却无意中看见蒋瑶面上闪过一丝哀怨,但转眼间,就恢复成了微笑。她还以为自己是一时眼花了,便笑说:“蒋姐姐,你别见怪,罗大哥就是这性子,并非有意失礼。”

蒋瑶眼珠子一转,拉过文怡,压低了声音道:“九妹妹,你就没听出点问题来?我怎么觉得……这位罗公子的身份很不一般啊?”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东行家书

“不一般?”文怡不解,“怎么个不一般法?”

蒋瑶正要开口,顿了顿,又忽然泄了气。那人眼角都没瞥她一眼,她又何必出处关注他?他既然没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文怡,自有他的顾忌,她又何必枉作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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