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 第162章

作者:Loeva 标签: 穿越重生

  文怡吓了一跳,柳四太太这时却笑道:“哎呀,都是我们族里的人,听说行哥儿升官了,回老家祭祖,都高兴得什么似的,非要出来相迎呢,你瞧,那走在最前头的,就是四老太爷,大老太爷在时,与他最是要好的,他的小儿子差一点儿就成了大老太爷的儿子呢!行哥儿小时候,最亲近四老太爷了!”

  文怡心中一动,明白这位四老太爷的儿子,当年肯定是差一点被过继给容氏太夫人了。只见柳东行急急翻身下马,笑着迎上去,结结实实地跪下磕了个头:“四爷爷。”

  “好、好..”老人颤悠悠地扶住柳东行,眼中闪着泪花,“四爷爷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出息的!干得好!叫那些小人看看,什么人才配做我们柳家的长子嫡孙!”

  柳东行一笑,回头给文怡递了个眼色,文怡赶紧走过去,依柳东行的指示下跪行礼:“侄孙媳妇见过四爷爷。”

  “嗯?”柳四太爷愣了愣,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有事急着出门,少了些,不好意思......)

  

第三百三十三章 柳氏族人(一)

  

  文怡站在清冷的小院里,四外张望。

  这里是柳东行幼时独居之所,位于柳街一个角落里,两进的小院,前院是小小的客厅、厨房和柴房,后院是卧室与书房,还有一间屋子供仆妇起居。房子已经很旧了,屋顶的破瓦尚未更换,院墙头上还有三四个缺口,可以看出这墙是用黄泥草草糊过,年久失修,都掉落了,露出里面的青砖,斑斑驳驳。院里院外都长满了杂草,前院的老枣树几乎掉光了叶子,空落落的枝桠上停留着两只乌鸦,隐约还能看见鸟巢。

  这院落透露着如此衰败的气象,屋子里更是空落落的,桌椅床柜,全都积了厚厚一层尘,屋顶的角落还结着蜘蛛网。冷风吹动着窗页,啪啪作响,就没有一扇窗格糊的纸是完整的,全都破了好几个洞。

  柳四老爷站在院中,真恨不得立时溜走。尽管己是初冬时节,寒风凛凛,但他的额头却不停地在冒汗:“行哥儿,这屋子都好些年没住人了,我跟你四婶已经把长房的宅子上上下下都收拾过了,你的院子也都粉刷一新,只等你跟你媳妇回来,立刻就能入住。你跑这里做什么呢?这里......这里平日都没人来!”

  柳东行回头朝他笑了笑,丝毫没有在意,反而笑着对文怡说:“自从我父母去世后,我就搬到这里住了,直到我后来去康城读书为止。

  从平阴回来后,我也没回这儿,那时候二婶在老家这里,直接让我搬去长房的宅子住了。我想要出门,总有人拦着,我那时又有事要做,一时竟顾不上回来看看。如今总算回来了,可惜房子多年没有修葺,住不得人,不然咱们就在这儿住些日子,也可以回顾一下往日呢。别看这里地方小,住起来还算舒服。”

  “行哥儿你这是说笑呢?”柳四太太跟丈夫一样不自在,干笑着插嘴,“这样的地方,住起来怎么可能舒服?你是大男人不讲究,可也要为你媳妇儿着想不是?人家可是正儿八经名门世家的小姐,哪里住过这样的屋子......”

  文怡笑着对她说:“四婶抬举了,我们家虽在乡中有些威望,但也不是没有旧房子,有的还比不上这里呢。”接着又回头对柳东行道:“这里看起来是破旧了些,但若是仔细收拾一番,住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可惜咱们在恒安不能逗留太长时间,想要回顾往昔,怕是要等以后了。不如咱们就趁还在老家时,叫人过来修整修整吧?以后路过了,也有个地方落脚。”

  柳四太太连忙插嘴:“这又是何必?这里地方狭小,从前行哥儿年纪小,身边人也少,倒还罢了,如今你们夫妻两人,又带了许多仆从,这院子哪里住得下?”

  “是呀是呀。”柳四老爷连声附和,“再说,行哥儿是长房正儿八经的嫡长孙,不住长房,住这种地方,也实在不合规矩。长房五进的大宅子呢,足够你们一家子住的了,以后回来,也可以住那里。横竖你二叔一家子都在京城,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柳东行笑笑:“那可不行。我虽是长房的子孙,但已经分家另立了,怎么能占了长房本家的房子呢?再说,这里地方虽小些,却实打实是我的屋子。四叔您忘了?当年我父母亡故后,二叔牵头,族里公议,把这院子记在了我名下,我才搬过来了。整条柳街,还有乡下的老宅子里头,也就只有这个小院,才能真真正正算是我的产业呢。”

  柳四老爷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目光闪烁地闭了嘴,柳四太太也收了笑容,勉强道:“行哥儿这话是在算旧帐不成?二伯是族长,他发了话,族里自然只有应的份儿.....”

  “别说了!”柳四老爷飞快地拉了妻子一把,重新转向柳东行,干笑道:“行哥儿,你看啊,这...我们也没想到你回来祭祖,会不想住长房的宅子,因此也没想过要收拾这地方。天色也不早了,屋子破成这样,要现收拾也来不及,这回就将就了吧?就在长房住着,依你媳妇儿的话,先派人过来整理,以后回来再住?不过,四叔说实话,这里地方实在是太小了,就算把院子重新翻新过,也未必住得了这么多人。

  你如今已经官至四品,若是住得太寒酸,别说外人看了要笑话,便是族人们瞧着,也会觉得不象话的。到时候四叔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大家呢?”

  柳东行神色放缓了些许:“侄儿原也没打算给四叔添麻烦,不过是想带娘子过来看看以前的住处罢了。既然四叔已经收拾好了长房的宅子,我们就先住过去。这里还是要收拾起来的。我长年在外,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路过的时候,有个地方落脚,总比没有强,长房的宅子......以后怕是没有我住的地儿,总是打搅二叔一家,我也不好意思。

  等到将来我年纪大了,要告老还乡时,或建或卖,在附近置办一处大宅子,都是使得的,您说是不是?”

  柳四老爷愣了愣,与妻子对望一眼,都没弄明白他话里的深意,只听懂了表面的意思,干笑着点头应了,便张罗起来,领着候在院子外头的柳家家仆们,把行李搬到长房去。

  院中只剩下文怡与东行,文怡看了东行一眼:“你是在警告些什么吗?”柳东行笑了笑:“不过是小小出口气罢了。他们当年欺我孤苦无依,年纪又小,身边除了舒嬷嬷一家子,几乎没人了,族里虽有个四爷爷,助力也是有限的,便商量着把我该得的那份家产给抹了,只给了我这座小院子,一亩族田都没分。我如今已不是吴下阿蒙,也该叫他们醒一醒,知趣的,就自个儿把我该得的东西送过来,不然就别怪我不敬亲长!我图的不是那点子财产,但我们这一支的脸面,却不能叫人踩在脚下!”

  文怡握住他的手,轻轻拍着手背,安抚着他的怒气,笑着扯开了话题:“你小时候就住在这里?给我做个向导吧?你睡哪间屋子?”

  柳东行重新露出笑容,拉着她的手,把小院前前后后都逛了一遍,指出哪里是他的卧房,哪里是书房,哪里是供奉先人牌位的地方,哪里是他练武习字之所,顺便提了提小时候仅有的几件趣事。文怡听了,脸上虽挂着笑,心里却着实心酸,安慰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老天爷让你小时候吃了那么多苦头,你如今总算出人头地了,将来必然会一帆风顺,再也无灾无厄。”

  柳东行笑着揽住她:“灾厄有什么可怕的?我才不会认输。小时候吃的苦,以后叫别人也吃回来,不就完了?你瞧着吧,如今二叔辞官的消息还没传回来,因此族里的人还有疑虑,虽然巴结我们,也不敢巴结太过。等消息传回来时,场面才热闹呢。我如今就盼着二叔手段利落些,别粘粘糊糊的牵扯不清,我们都走了他们还没回来,那就要错过好戏了。”

  文接扑哧一声笑了,嗔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你这一肚子都是坏水呢!”伸手去摸他的腹部,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笑道:“哪有呀?我肚子饿了,满腹空空,何来坏水?”

  文怡白了他一眼,将手抽回来:“咱们这是要搬到长房的宅子里住了?这样也好,你既饿了,就先让人把饭菜做来。虽然好几家族人都嚷着要请你我去吃酒席,但这会子累极了,哪里有闲心去应酬?赶紧填饱肚子歇下吧,明儿还有事呢。”

  柳东行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道:“娘子,四爷爷...只是对顾家女儿心有疑虑,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心。他老人家对我一向爱护,小时候别人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只有他老人家,会在逢年过节时给我准备新衣,族里的兄弟欺负我了,他还让四奶奶给我送药。当年我去康城读书,也是他开了口,二叔才放我出去的。你就看在他老人家对我的关怀份上,别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吧?”

  文怡微微一笑,柳四太爷方才不过是态度冷淡些,又不是公然斥责,虽然让她在族人面前丢了脸,但她还真没放在心上,反而还安慰柳东行:“没事儿,我早就听七婶说过了,不要紧的。他们本不认得我,是因为担心你,才会把我想成坏人。等日子长了,自然会明白我的本心。”

  柳东行放下心来,再次拉起文怡的手往外走,无论文怡怎么挣,都不肯放开。他知道院子外头还有许多探头探脑的族人,但那又如何?这是他的妻子,是他在世上最亲近的家人,他要让他们看个清楚,再想着能在私底下给文怡眼色看!

  文怡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面色微微羞红,但还是由得他去了。说真的,她并不在乎柳氏族人们的看法。她也是在世家大族里长大的,族人是怎么回事,她还不明白么?在顾氏族中,有那么多族人不把六房当一回事,明欺暗踩,她也把家业撑起来了,更何况是柳氏一族?

  那位柳四太爷,固然是对东行有恩,多年来也一直对他支持爱护,但东行仍旧被压制着,连族产也未能分到,科举也不能考,所谓奸生子的名声也仍旧传出去了,可见这恩情也是有限的。说句难听点的话,顾氏长房对六房欺负得够厉害的了,但在翻脸前,每月的银米不曾少过一回,祖母卢老夫人生病时,于老夫人还会帮着请太医、送药材呢,遇到什么年节,礼物是绝对不少的,若是赶上长房大摆宴席,也不会忘了请六房一份。相比之下,这柳四太爷做的事比长房多么?只不过是与其他族人的漠视相比,他对柳东行的态度要和善许多罢了。文怡敬他是位长辈,感激他曾经的善意,会牢记礼节,时时尊敬,但绝不会因为他的冷淡,便让自己难过。至于其他族人,就更不用说了。

  夫妻俩离开了小院,便在族人们的注视下住进了长房的宅子。这是一座五进的大宅,看起来只有二三十年的光景,别说与柳东行小时候住的小院相比了,哪怕是与他们在京城羊肝儿胡同的宅子相比,也算得上崭新。

  柳东行道:“这是二叔中举之后,姚氏太夫人主持着新建的宅子,因此新了些。老宅在衙尾呢,我祖母与爹娘原是在那里住着,只是他们过世后,这十来年里,便叫二叔拆分了,分给族中分家出来的年轻子弟住了,如今早已面目全非。

  文怡默默地看着自己所在的这处院落,花木繁盛,雕廊画栋,而这不过是长房宅子的客院之一罢了,柳东行从平阴回来后,住的就是这里。一座客院都能如此精心打造,本家宅子反而不能保存下来,柳二叔分明是别有用心。文怡心知此时无声胜有声,只能轻抚丈夫的背部以示安慰。

  柳东行反握住她的手:“没事,我只是一时感慨罢了。房子不过是死物,以房舍论正统,根本就是笑话,你等着瞧吧,明儿有好戏呢!”

  夫妻俩在这座客院中将就一晚,第二日梳洗穿戴了,吃过早饭,齐齐往前院去,长房留守的管家仆妇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长房是柳复柳二叔当家,连仆人都已经习惯了欺压柳东行,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但私底下也是议论纷纷的。眼见着柳东行拉着文怡往正位上坐了,几个管家眼睛瞪得老大,互相交换着眼色,犹豫着不知派哪一个出面劝阻。

  柳东行只当没看见,淡淡地道:“昨儿我吩咐了,要备三牲香烛,预备祭祖事宜,可都准备好了?”

  一直静候在侧的舒平上前一步道:“回大爷话,小的昨儿请这里的管家帮忙置办,但管家们只说事忙,小的只好自个儿去衙上采买了,如今还只备得了香烛,三牲鲜果,怕是要等到晌午时分。”

  柳东行点点头,正要说话,长房一个管家却被同伴们推上并:“行大爷,这...不合规矩吧?老爷不在场,您祭的哪门子祖呀?”

  柳东行漫不经心地道:“我娶了媳妇,做了官,回乡祭祖还要二叔在场么?这又是哪门子的规矩?”

  几个管家干笑着,又推了方才那人一把,那人只得说:“行大爷,若只是新媳妇入门倒罢了,您...您真的是只为了这两件事祭祖?”

  柳东行笑了笑,扫了众人一眼:“我竟不知柳家子弟祭祖,几时连下人都能插手管了?若你们不放心,怕我会在祭祖时剥了你们老爷的面皮,我就再等几天又如何?横竖你们老爷很快就会回来了。他要告老回乡,自然也是要祭祖的,到时候,我做晚辈的就跟他一起祭了,也省得祖宗们生气!”

  他轻轻巧巧的一句话,仿佛是在油锅里丢进了火星,瞬间让整个大院的人一片哗然。

  

第三百三十四章 柳氏族人(二)

  

  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柳复辞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条柳巷,柳氏族人无不愕然。

  柳家长房这一支,向来是族中最有权势的,不但世代都是族长,而且功名、官位都比别的房头强一些。柳大老太爷就是族中有史以来品级最高的官,柳复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因为他的官做得大,所以,尽管每一个族人都清楚,他是个扶正的妾生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奉他做了一族之长,除了在他夫妻对柳东行欺压太过时出头说几句,或是小打小闹地给他添点麻烦外,就没想过能真的把他从族长的位置上弄下来。直到柳七老爷升了六品,才有族人起了点小心思,觉得如果别的房头也出了大官,兴许就能把他比下去了,但那绝不是一年半载能办到的事。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人物,居然在壮年时便要辞官归乡?以柳复的年纪,再做上十年官都没问题啊!

  大部分亲近柳复的族人便开始怀疑,这只是柳东行编造出来的谎言,是哄骗族人的。有的人说了:“那孩子从小在老二媳妇手底下没少受苦,咱们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但谁叫他没福气呢?小小年纪的,就死了爹娘,还生就那么个阴沉脾气,不懂得讨人喜欢,受点委屈也是常事。如今好不容易在北疆捞了点功劳,做了官了,虽比不得他叔叔,也有从四品这就抖起来了吧?他说不定是想拿这话来哄我们,让我们捧着他,给他多划拉点好处的。这儿离京城那么远,路上都要走十来天,等我们打听到他二叔没辞官的消息,他也捞够好处走人了,我们还能打朝廷命宫不成?

  这种说法一出,便有不少族人觉得可能性很大,还有人说:“这就对了,老四昨晚上不是还抱怨,说行哥儿跟他提当年分的那小院的事儿了么?这是行哥儿在提醒咱呢,族里的子弟要独立门户时,除了宅子,都会分上一块地的,他是长房的嫡系,他老子又是嫡长子,按说要比别人分得多些。他这是跟咱们算旧账来了!”

  “凭……凭啥啊?!他老子死的早,长房的家产都给老二了,就算要分,那也是老二的事儿,跟我们什么相干?!难不成还要咱们别的房头给他分家产不成?!”

  “你激动个啥?他分家出去是老二做的主,一定已经分过银子田地什么的了,顶多就是少几亩族田,不拘哪儿,划一块给他得了。他是在外头做官的人,哪里还缺这么点地?”

  一群人闹哄哄地吵成一团,还有几个族人,素来与柳复一家不大对付的,则找上了柳四太爷,也在商量这件事。他们的态度稍好一点,觉得柳东行是否说了谎,都在其次,关键是他该得的那份族田要给他。

  柳四太爷沉默着不说话,后来家人来说,柳东行请族老们去商量明日祭祖仪式的事,他才领着几个弟弟侄子过去了。

  柳东行与文怡就在花厅里招待了他们,文怡十分柔顺地摆出贤惠媳妇的架势,垂首立在一旁侍候茶水,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说话时也是轻声细语的,恭顺万分。那几位族老中原有人看不惯她是顾家女身份的,见状倒有几分改观,只有柳四太爷,仍旧是那不咸不淡的态度,甚至还借口要商量正事,命她回避。

  柳东行微微皱了眉头。

  他知道四爷爷不喜柳顾氏,连带的也不喜欢文怡,但他早就又是写信,又是请托叔婶们传话,为妻子说了无数好话了,四爷爷不过是才见文怡,哪里来这么大的偏见?

  他看了文怡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愧疚,文怡倒没放在心上,安抚地朝他笑笑,便行礼退了下去。祭祖仪式的具体安排需要几位族中长辈商议,但用的东西却用不着他们拿主意,她带人安排去了。还有那处小院,也要雇人去打扫呢,若是过几天柳二叔一家真个回来了,他们夫妻未必乐意继续住在这宅子里。

  文怡才离开,柳四太爷就立刻问上了:“行哥儿,你给四爷爷说句老实话,早上你传出来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老二在京城好好的做着官,怎地平白无事就辞了?!”

  柳东行笑了笑:“自然是真话,我有什么必要说谎呢?二叔辞官的缘由有些复杂,说的多了,不合适,四爷爷只当他是做官做的不耐烦了就好。”

  一旁的柳八太爷忍不住插嘴了:“行哥儿,你这话荒唐的没边儿了!世上哪有人做官会做的不耐烦的?你二叔做官的瘾头这般大,为了做官,连族里的事务都丢给你四叔了,也不管先前为了争这个位置费了多大劲头。如今一句不耐烦就把官辞了?!他可是做到大学士了!别人都说,他这个官只要继续做下去,过个三年五载,就是稳稳当当的……呃……那什么……太师太傅的命!连新皇帝登基,都要让他三分!”

  柳东行冷笑:“这是哪里传得胡话?八爷爷在听到有人这么说,就该一耳光子刮上去!圣上还健在呢,太子殿下虽是储君,却从没人敢说什么新皇帝登基的话,要是传出去了,遇上个叫真的御史,就是掉脑袋的罪名!”

  柳八太爷一辈子都没出过恒安,本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闻言也吓得缩起来了:“不……这部都是听别人说的么?我哪里知道这些?行哥儿,你别吓我。”

  柳东行对柳四太爷道:“您老人家也别多心,其实这事儿说来也简单,去年四月里头,我回这里住过些日子的,二婶不是带着宁弟和我去了她娘家平阳一回么?在哪里遇上了王妃大姑姑的儿子,东平王世子,玩了几日,结果回到京城后,二叔被人参了一本,说他有攀附王府的嫌疑。谁都知道咱们家跟东平王府是亲戚,这罪名就是个笑话,但那时候皇上正不待见东平王爷呢,就连累二叔贬了官。这事儿你们都是听说过的吧?”

  柳四太爷等人都点头:“听说过。”其中一人道:“不是说后来又升回去了?几个月前还又升到了大学士?皇上跟老二是几十年的交情了,又是姻亲,便是一时生了气,过后气消了就没事了。”

  柳东行轻笑:“皇家的人,生个小气,天下都要抖一抖的。二叔再能干,也挡不住东平王府那边太会惹祸啊!听说东平王一家子不知为什么跟皇上顶起牛来了,闹得最后被勒令速回藩地,不许在京城多待,结果他们还不消停,听说常常向太后告皇上的状。皇上气得呀……又不好治亲弟弟的罪,只好拿别人撒气。二叔就是被大姑姑给连累了,加上身上本来就不干净,被几个御史揪住错处参了又参,他一时恼了,想着上本辞官,可以提醒一下皇上,让皇上念在多年清分上,治那几个御史的罪,没想到皇上二话不说就准奏了,他又不能反口,只好就这么认了。”

  柳四太爷等人都睁大了眼,纷纷说:“老二怎么能这样糊涂呢?!”

  “是呀,辞官的话是能随便说出口的么?皇上那是什么人呀?金口玉言,跟皇上玩心眼,这下自作自受了吧?“

  “我看啊,他这是猪油蒙了心,以为皇上会看在多年情分上拉他一把的,也不想想,他既让身上不干净,人家御史参他也是正理,他不寻思着好好认罪,求皇上开恩,居然还想对付人家,有这样的结果,那就是活该!”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柳东行忍住嘴边的笑意,叹了口气:“二叔恐怕也正后悔着呢,但这种事是回头要吃的,皇上都开了金口,二叔再不情愿,也只能回归故里了。四爷爷、七爷爷、八爷爷,众位叔叔们,等二叔回来了,你们可别再往他的伤口上撒盐了,只要心里有数就成。”

  众人忙应了,只是个人个有思量,柳四太爷倒是担心另一件事:“你二叔要辞官归乡,倒也没什么,但他会不会留下什么麻烦是呀?不是说有御史捉住了他的错处么?到底是什么罪名?不会连累族人吧?”

  柳东行安抚他道:“没事的,四爷爷,二叔的罪名虽然不少,但皇上金口玉言许他辞官,就是放过的意思了。只要他以后安安分分的,念在那几十年情分上,皇上也不会为难他。只是他到底是待罪之身,外人不知道,还会敬着他是朝中老臣,咱们族里自个儿清楚,还是不要打着他的名号在外头惹事的好,不然一不小心引火上身,他可是没那本事保咱们的。”

  众人又纷纷应了,接着便是一番长吁短叹,感叹着柳家有史以来爬得最高的柳复,仕途就这样被断了,皇帝发了话的,恐怕将来很难再起复了吧?不过这样也好,这柳老二仗着自己官做得大,不把族人长辈放在眼里,如今没了官职,正好压一压他的气焰。

  有一位叔叔试探着问:“行哥儿,你二叔既然不成了,这长房的当家之位…….你要不要拿回来?再怎么说,咱们柳家也是恒安有名的书香门第,老祖宗传下来的名声,怎能叫个有罪的人给玷污了呢?”

  众人齐齐一愣,接着便反应过来了,面面相觑。柳四老爷道:“这话说得有些道理,行哥儿,你是柳家长房正儿八经的长子嫡孙,论理比你二叔和弟弟更名正言顺,从前你年纪小,没人撑腰,倒也罢了,如今你也是官了,合该正名才是。”

  柳东行怔了怔,笑道:“这就不必了,二叔在京城做官,还要挂着族长之职,结果只能把族务交给二婶和四叔四谂管着,弄得一塌糊涂,我如今领着武职,只有比他更忙的,没得误了族里的正事儿。再说,我都已经分家出来了,怎么好跟本家争呢?只要族里知道我的身份就好。”

  柳四太爷闻言便板起了脸:“说起这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臭小子,好好的怎么就答应你二叔分家了呢?!你以为分家出来,就能自在了?你二叔的心计深着呢!算计了你,你都不知道!别的不说,只说你那媳妇,你明知道她是你二婶的娘家人,怎么就答应了呢?!”

  柳东行正色道:“四爷爷,我娘子虽然也姓顾,但跟二婶不是一路人,她娘家跟二婶娘家是隔房的,向来有些不对付。”

  “你还哄我?!”柳四太爷拍桌,“你的亲事,就是你二婶做主定下的!若不是信得过的人,她能把娘家侄女说给你?!再说了,顾家女儿都不好生养,你二婶过门几十年,就只生了宁哥儿一个,原本还怀了一个,偏没福气,掉了。人又不贤良,对着你二叔屋里的妾大呼小叫的,一点大家风范都没有。

  以前你二叔也纳过几个小的,怀了孩子,都不明不白地没了,当中还有男胎!这事儿族里谁不知道?你娶谁嫁女儿不行?偏要挑她家!我都跟你说了,已经给你相好了,就是你祖母娘家的侄孙女儿,年纪正合适,模样好,身体好,知书识礼的,与你正般配,叫你不要听你二婶的话,结果你二话不说,赶在出征前把人娶了,弄得我现在都不好跟人家姑娘交代!”

  柳东行有些无奈:“四爷爷,娘子的为人我是打听过的,况且我那时都要出征了,随时都有可能在战场上丢了性命,但她还是二话不说嫁给我了。就冲这一点,我就不能辜负了她!”

  柳八太爷也劝柳四太爷:‘四哥,我瞧行哥儿媳妇不错。温柔和顺,又恭敬知礼,你昨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她没脸,今儿她还是对你恭恭敬敬的,行哥儿也说了,他当日有可能要送命的,他媳妇也嫁过来了,一个不好,是要守寡的呀!就冲这一点,就极难得了“

  柳四太爷却还是气呼呼的,柳七太爷便对柳东行道:“你也别怨你四爷爷,他为了你的亲事真是操碎了心。当年容家几乎不剩什么人了,好不容易寻到了你祖母的几位堂叔,他们也有几个女儿,但都不算出挑,唯有这一位,也是个孤女,无父无母的,却出落得端庄大方,瞧着模样也极像你祖母年轻时候的模样。我们几个老头子商量了,觉得这是你的好姻缘,把姑娘接回来,好生养着,就等着你回家来完婚的。没想到,你在外头定了亲不说,人也娶了,又考武举有做官的,如今还带着媳妇回来祭祖。人家姑娘的叔叔都来接人了,说要你四爷爷给个说法呢,你四爷爷也是一肚子的委屈!“

  柳东行皱了眉头,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桩麻烦在等着他。

  

第三百三十五章 容氏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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