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武记
宋医正走后,宏宣帝心里翻腾不已,看不进去折子,便摆驾回到内宫。
宏宣帝先去皇贵妃那里坐了坐,跟她说起简飞扬的病。
皇贵妃听了宏宣帝话,心里也不好受。
上一世,简飞扬被流放之后,没几年就过世了,据说就是当年军中留下的旧疾复发。难道这一世,他还是逃不过这种夙命?
“好在他的夫人已经有了身孕,希望她能一举得男,给镇国公府传宗接代。”宏宣帝跟着叹息了一声,告诉皇贵妃从宋医正那里听来的消息。
皇贵妃听了,喜出望外,忙道:“镇国公为陛下出生入死。老镇国公更是宁愿舍弃性命,也不让陛下有半点损伤。这样的人家,陛下该好好照应才是。——善始善终,君臣相得,日后史书上记载下来,也是一段佳话。”
宏宣帝看了皇贵妃一眼,笑道:“朕看你比朕还要高兴。”
皇贵妃笑道:“陛下说哪里话?臣妾是为陛下高兴,有这样的臣子,有这样的机缘,陛下一定能创大齐朝不世出的盛景旺世”
这话说到宏宣帝心坎里去了。他心心念念的,也不过就是大齐朝的江山社稷,国富民强,百姓能安居乐业,大齐朝的臣民能不受外侮,过得扬眉吐气。——当然,若是能开疆拓土,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宏宣帝便想起了刚封为东南将军的宋良玉,对皇贵妃问道:“宋将军回京了没有?”
皇贵妃摇摇头,道:“宋将军虽是女流之辈,可也是朝堂中人。臣妾是后宫妃嫔,哪里知道这些朝堂之事?”
宏宣帝失笑,温言抚慰皇贵妃道:“是朕问错了。”说着,起身去了岚昭仪的岚清宫歇息去了。
第二日,宏宣帝给镇国公府赐下烫金的牌匾,黄金千两,又封了贺宁馨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忠元”的封号,言道若是儿子,便是世子。若是女儿,便是乡君。若不是镇国公简飞扬传出生病的消息,镇国公府的门槛都要被恭喜的亲朋好友们踏烂了。
相比镇国公府连日来的喜气洋洋,宁远侯府里就沉闷得多。
宁远侯楚华谨这一个多月来一直歇在外院,拒绝去内院看宁远侯夫人裴舒芬刚生的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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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绿帽疑云上
宁远侯府里的事,大概要从宁远侯夫人裴舒芬刚刚早产不久,宁远侯太夫人便撒手尘寰的时候说起。
宁远侯太夫人的丧礼刚开始没多久,不知为何,宁远侯楚华谨就歇在了外院,再也没有回过内院。从礼上说,宁远侯此举其实是无可厚非的,且被人都赞孝顺,名声很不错。只是宁远侯楚华谨除了操持太夫人的丧事之外,经常日日酩酊大醉,倒是有些让人侧目。听说身子又不好,时时出去瞧大夫,真是让人捏了一把汗,不知宁远侯的身子到底是怎么啦。
宁远侯府的下人们也议论纷纷,不知道侯爷是不是因为太夫人过世,还有先前被除族的两个嫡子、嫡女的不孝,又加上自己的夫人被裴家除族,三件事绞在一起,让他心力交瘁,才郁郁寡欢、一蹶不振的。
宁远侯夫人裴舒芬对被裴家除族一事倒是无动于衷,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她知道大齐朝的女人都要有个强有力的娘家才能在婆家直起腰来,可是裴家对她来说,完全没有帮过她什么,反而为了她大姐裴舒凡,处处打压她,拉她的后腿。对于这个娘家,她早就死心了。如今被娘家除了族,她反而觉得有无事一身轻的感觉。反正她又不是真正的裴家人,甚至她都不是土生土长的大齐朝人。别的大齐朝女人可能会因被娘家除族一事如丧考妣,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可是她裴舒芬不会。
说实话,裴舒芬觉得自己已经是出嫁女,本来就跟裴家没有什么关系了,不懂裴家为何还要除她的族,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想到她现在,儿子生了,太夫人死了,大姐生得两个原配嫡子、嫡女也被除了族,赶出了宁远侯府的大门。这个府里头的世子之位,除了自己的儿子,还有谁能肖想?
所以裴舒芬的这一个月,过得十分开心畅意,就算晚上起来好几次,亲自给儿子喂奶都高高兴兴,心甘情愿。
因她刚生了儿子,所以太夫人的丧礼她没有参加,只是成日里躺在中澜院里她提前布置的一间暖阁做月子。
虽然她是早产,可是事先的准备工作都做得好,侯府里面大夫、乳娘、丫鬟、婆子,还有各种滋补的汤药和食物,一个都不缺,所以很快她的身子就恢复了过来。
只是早产生的那个儿子,身子有些弱,每天吐出去的奶简直比吃下去的奶还要多,一天十几次要给他换洗被吐脏了的衣裳。好在宁远侯府人手足,东西也不缺,就算一天换洗二十次,也不在话下。
裴舒芬有心想用她琅缳洞天里面的粮食给儿子补补身,可惜他现在还小,等能吃固体食物的时候再说吧。因有琅缳洞天这样一个厉害东西在手里,裴舒芬对儿子的身体也没有特别担忧的,只等长大些了,慢慢调养就是了。
这一天是裴舒芬出月子的时候,她一大早起来,让桐云过来帮她收拾东西,对她吩咐道:“让小厨房里炊热水,我要去洗头沐浴。——这一个月,可是全身都馊了。这股味儿,自己闻着都难受。”幸亏侯爷从来不回内院,不然闻到她身上那股味儿,估计一辈子都不想再碰她一下。她才生了一个儿子,还远远不够呢。
桐云一边卷了床上的铺盖,让人抱着去洗衣房,一边对裴舒芬道:“夫人回去了,侯爷肯定也会回内院了。”
裴舒芬皱了皱眉头,抱着儿子坐在一旁炕上,问桐云:“侯爷这阵子就没有回过内院?”
桐云顺手拿了块抹布过来,在暖阁里面的填漆床架子上擦了擦,对裴舒芬有些不安地问道:“夫人,侯爷还是小少爷刚生的时候,过来看过一次,后来再也没有来过了。”特别是夫人被裴家除族之后。
桐云以前是裴家的家生子,知道厉害,可是看夫人乐呵呵的样子,她拿不准夫人到底是将痛苦深藏起来,还是……
裴舒芬看了看自己怀里熟睡的儿子,虽然有些瘦小,可是生得白皙可爱,眉目跟楚华谨一模一样,比大姐的那个儿子生得俊俏多了。
听见桐云的话,裴舒芬顿了顿,轻轻拍了拍儿子大红缂丝绣着百子图的襁褓,对桐云吩咐道:“要不,你去外院传个话,让侯爷晚上回来吃顿饭吧。”
今儿是她出月子的日子,于情于理,侯爷都应该过来亲自接她的。到现在都还没来,裴舒芬的脸色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桐云收拾好屋里的东西,使了小丫鬟过来拿拖布拖地,自己扶着裴舒芬,往正房里去了。
裴舒芬回到自己正房的内室,长长地松了口气,将儿子轻轻放到床边的一个摇床里面,问桐云:“乳娘来了吗?”。
裴舒芬前世怀过孩子,知道母亲的初乳对孩子的重要性,所以儿子生下来的头一个月,坚持自己喂奶。现在出了月子,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要管家,还要恢复身段,不能再哺乳了,所以急着要乳娘过来。
桐云扶着裴舒芬坐到垫了几层狼皮褥子的楠木镂空卷云纹扶手官椅上,又使人上了一碗桂花阿胶雪蛤羹,道:“夫人请用。”
裴舒芬拿小调羹吃了一口,便催桐云:“去外院请侯爷进来。”
桐云笑着屈膝行礼,往二门上去了。
来到外院的书房,桐云跟守门的小厮央求道:“求小哥去通报一声,就说夫人今天出月子,请侯爷回内院看看小少爷。”
那小厮赶紧进去通传。
楚华谨正拿了一瓶梅子酒自斟自饮,听了小厮的传话,顺手将酒瓶砸到地上,怒喝道:“让她滚”
那小厮吓得一哆嗦,赶紧躲到一旁,避开了四面开花的酒瓶碎片,回到院门旁对桐云轻蔑地道:“侯爷忙着呢,一时脱不开身,姐姐先回去,等晚些时候再来请吧。”
桐云脸上变了变,继续央求那小厮,道:“小哥,我们少爷的满月礼不会办,可是侯爷怎么也得回去看一看吧……”
那小厮见桐云可怜的样子,心里也有些软,拉了她到一旁轻声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又转头向左右看了看,接着道:“夫人虽然生了儿子,可是被她娘家除了族,你以为她还能在我们侯府做她的正房夫人?”
这正是桐云日夜悬心的。
她现在已经摆明了是夫人的人,若是夫人下了堂,她一个奴婢,还不知是什么下场。——她要怎么办,才能保全自己?
桐云的脸色苦涩不堪,对着那守门的小厮福了一福,道:“多谢小哥提点。只是我是夫人的陪嫁丫鬟,生死都操在夫人手上。若是夫人不好,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己生得不好,侯爷那里,肯定是不愿收用自己的。
那小厮也无法,便安慰她道:“好歹想开些,趁侯爷还没有下定决心,你去求夫人赶紧给你指门亲事吧。”
若是成了亲,就是侯府的人,不算是夫人的人。
桐云点点头。这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总比跟着夫人一起赶出侯府要好。
回到内院上房中澜院,裴舒芬坐在摇床旁边,一脸欣喜地看着摇床里睡觉的小少爷,嘴里哼着一支听起来怪怪的小曲。
桐云进到屋里来,对裴舒芬行礼道:“夫人,侯爷正忙着,说晚些时候看有没有空过来。”
裴舒芬有些不高兴,撇了撇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事,连回来看儿子都不成?”
桐云踌躇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对裴舒芬道:“夫人,要不您还是回娘家一趟,求求老爷和夫人,收回成命吧。”
裴舒芬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从摇床旁边站起来,气冲冲地走到内室通向外屋的隔间里面,对桐云道:“你给我出来”
桐云低着头跟在裴舒芬身后出了内室的门,又顺手将厚厚的皮质门帘放了下来,隔断了内室的声音。
“我问你,你几次三番让我回娘家求他们,是什么意思?”裴舒芬坐到隔间的炕上,将手拍着炕桌,厉声质问桐云。
桐云吓得马上跪下了,对裴舒芬低声问道:“夫人难道不知道除族的厉害?”
裴舒芬眉尖微挑,嘴硬道:“我怎会不知道?只是我已是出嫁女,他们也就是做个样子,怎能伤我一分一毫?”
在裴舒芬看来,出嫁女就跟娘家毫无关联了。
桐云瞪大了眼睛,赶紧纠正裴舒芬的错误看法,道:“请恕奴婢多嘴,夫人这话,确实错了。”
裴舒芬忍了又忍,才没有扇桐云一个耳光,问她:“我何错之有?”
桐云大着胆子道:“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夫人被除了族,对宁远侯府来说,便是断了同裴家的关联,以后夫人要是有事,裴家都会袖手旁观,也不会帮扶侯爷和小少爷。侯爷没有了岳家,小少爷也没有了外家。而夫人走出去,再也不能称裴家女。——夫人甚至不能再跟人说自己姓裴……”
没有了姓氏,可是连贱民都不如的。
裴舒芬吃了一惊,霍地站起身道:“我可是诰封的一品侯夫人,他们怎敢如此对我?——你没有诓我吧,怎会这样严重?”
第六十章绿帽疑云中(五月粉红720+)
桐云看见夫人的反应,心里一沉。她本来怀着一线希望,以为夫人另有妙法,所以才胸有成竹,按兵不动的。如今看来,夫人竟然对此事的后果全然无知。
裴舒芬瞪着桐云,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不说话,怒上心头,指着桐云问道:“你若是敢说一句假话,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桐云赶紧磕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想起裴舒芬对付桐星的手段,桐云不寒而栗,跪在地上忍不住颤抖起来。
裴舒芬看了桐云半晌,见她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一阵无法言语的恐惧慢慢地袭上心头。她慌乱地站起来,如没头苍蝇一样,在屋里转来转去,口里喃喃地道:“怎么办?怎么办?——侯爷,侯爷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一定不会”说着,裴舒芬像是想起了什么大救星一样,对桐云道:“你快去外院,再去请侯爷进来。快去”
桐云惶恐地起身,赶紧又往二门上去了。
裴舒芬一个人在屋里定了定神,眼睛漫无目的地在屋里瞧了瞧,正好看见对面墙边一人高的落地大镜子。只见镜子里面的女人,梳着堆云髻,头上插着一支宫纱堆的白茶花,更显得她刚出了月子的脸圆如满月。以前尖尖的瓜子脸,现在已经如吹气一样,胖了两圈。肤色虽然依然白皙,可是五官都跟浮肿了一样,再无以前娇俏妩媚的模样。
月子里吃得好,又天天躺在床上不动弹,除了喂奶,几乎都没有别的运动。身形也是粗壮了一圈。偏偏桐云给她挑了一身月白色缠枝佛手花的褙子,将她产后发胖走形的身形更突出了几分。就算她以前就引以为傲的**也跟着又大了一圈,可是腰和屁股都跟着长。整个人看上去,虽说依然是前凸后翘,可是那身形,就跟她前世里见过的那些身材不成比例,粗壮如大象的黑人大妈一样,完全不堪入目。
裴舒芬捂住脸,从喉头里发出一声惊叫,赶紧冲到内室,到自己的衣箱里搜寻起来。找了半天,才寻出来一件烟青色的窄袖短襦,配了一条浅湖水绿的马面裙,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觉得这种颜色应该能盖住自己发胖的身形,便走到屏风后面,忙忙地将自己身上的褙子脱了下来,换上了短襦。等她套上短襦,才知道桐云为何没有挑这件衣裳。——连带子都系不上,底下那条裙子就更不用说了,根本穿不进去。
裴舒芬颓然地扔了自己刚寻出来的衣裳,穿上刚才那身月白色的褙子,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出去叫了两个丫鬟进来,吩咐道:“去库房领四身衣裳的料子,让针线房的绣娘过来给我量身,迅速赶几件衣裳出来。”
那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笑着对裴舒芬道:“夫人,去库房领东西,得从方姨娘那里领对牌才是。”
裴舒芬自从有孕之后,就是方姨娘帮着打理内院。等裴舒芬早产做月子之后,便是方姨娘全权处理了。
如今又出了夫人被除族这种事,宁远侯府的下人们就更是趋奉到方姨娘那边去了。
裴舒芬一时没有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皱了眉头继续吩咐:“去叫方姨娘过来。我有话要吩咐。”
那两个丫鬟顿了顿,不敢违拗。——夫人虽然被除了族,可是刚生了侯爷唯一的嫡子,也是圣上诰封的一品侯夫人,对付她们这种奴婢,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看见丫鬟出去的背影,裴舒芬的脸上更加阴沉。真是反了天了,无论怎么说,自己还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就不信侯爷会站在那些妾室那边
刚刚被裴舒芬赶出去再去请侯爷的桐云,却一时不敢马上就去外院书房寻侯爷去,只是一个人在二门外边的一片竹林处逡巡,心事重重的样子。
柳梦寒这几天经常坐了宁远侯府的大车,去大觉寺给太夫人布置神位,打蘸做法事。
从外院进来,经过二门边上的竹林的时候,柳梦寒身边的嬷嬷瞥见了桐云在一边走来走去,悄悄对柳梦寒道:“太姨娘,您看……”指了桐云那边的方向。
柳梦寒眯着眼睛瞧了瞧,笑道:“那不是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鬟?”
那嬷嬷点点头,奉承柳梦寒:“太姨娘真好记性,可不就是夫人身边的人”
柳梦寒笑了笑,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往前走去,目不斜视地路过桐云身边。
桐云抬头看见是柳太姨娘过来了,赶紧上前行礼道:“见过柳太姨娘。”
柳梦寒眼都不斜一下,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笑道:“原来是桐云姑娘。免礼。——今儿不是你们夫人出月子的日子,你不在跟前伺候,到外头来做什么?”
桐云束着手,低头恭恭敬敬地答道:“夫人差奴婢去外院请侯爷,侯爷一时走不开,奴婢在这里等着,过一会儿再去传话去。”
柳梦寒心里一动,满面含笑地回身走到桐云面前停下,道:“侯爷有什么事啊?怎么忙得连自己唯一的嫡子顾不上了?”
桐云哪里敢说实话,支支吾吾了半天,道:“侯爷想来的,只是外院的事儿太忙了……”声音越来越低。
柳梦寒知道桐云言不由衷,却也没有揭穿她,眼珠骨碌碌地转了转,对桐云亲切地道:“好了,我不耽误你办差了。可怜见的,你今年快二十一了吧?也不想嫁人,一心在夫人身边服侍。夫人有了你,真是她的福气。什么时候抬了你做通房,再同夫人一样生个儿子,也算是全了你们主仆的一番情意。”
听了柳梦寒的话,桐云哭笑不得,忙道:“柳太姨娘说哪里话?奴婢是夫人的人,为夫人尽忠是应该的。——抬通房这种话,柳太姨娘就不要再说了。奴婢资质丑陋,那堪服侍侯爷?就算夫人愿意,奴婢也是断断高攀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