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攻略 第31章

作者:九斛珠 标签: 穿越重生

  再凶险再艰难的事,魏鸣都能毫不迟疑地为他办,唯有涉及女人的,魏鸣也生疏得很。

  那位徐姑娘慧眼识英雄,虽不知徐相跟戴庭安的牵扯,却在两三年就暗许了芳心,这事徐相曾暗示过,周氏也颇喜欢那位知礼端方的姑娘。只是戴庭安没那念头,周氏也不敢乱说,只剩徐姑娘深藏心事,暗盼佳期。

  如今徐相挑出此事,想必姑娘是到了论婚事的年纪,要求个定论。

  他没敢多嘴,只拱手躬身。

  戴庭安拧眉看着桌上的青山砚台,片刻后沉声吩咐,“告诉徐相,我已有妻室,不必让人虚耗年华。往后若是事成,朝堂内外,定不会亏待他的劳苦功高。”

  这意思,便是断然拒绝了。

  魏鸣拱手应是。

  谈及女色,倒提醒了戴庭安另一件事,遂细问陈文毅案子的进展。他受伤卧病,拿出垂死冲喜的姿态,一则是内外交困,不得不稍避风头,再则是为引皇城司出手,严查肃王。皇帝雷霆之怒、皇城司步步紧逼之下,肃王方寸大乱,正好给他空隙深查旧案。

  而部下也没辜负他的期望。

  魏鸣出了书房,将负责此事的副手召来,禀明详情。

  等那副手事毕退出,戴庭安面色的冷清已凝为沉厉,修长的手指按在桌上,半晌后抬眉,朝魏鸣吩咐了几件任务。

  魏鸣领命,神情微有些凝重,“主子打算动手了?”

  “夜长梦多,皇帝多疑,藏不了太久。这次既见了血,务必咬死肃王,借着陈文毅的案子,至少得拿掉他封号爵位。剩下恭王和梁勋——”戴庭安唇角微动,渗着几分冷意,“日过中天,也该让位了。”

  语声沉冷,魏鸣从中嗅到刀兵杀伐的味道。

  他霎时绷紧了脊背,“属下这就去办!不过届时京城里怕是会很危险,夫人久经风浪,自然不惧。少夫人毕竟年少,是不是该避避风头?”说到这,就势补充道:“先前主子吩咐我在塞北挑个住处,已选好了,将军随时可送人过去。”

  那住处的用意,戴庭安当然记得。

  是他娶青姈时打算过的,事成后送她隐姓埋名,到边地安稳度日。

  然而此刻——

  戴庭安脑海里浮起她的脸,有些苦恼地摆手,“暂时不用。”

  在书房盘桓半日,将琐事处理毕,才只后晌。踱步出去走了一阵,脚步便不由自主地挪向垂花门,往内院的铁山堂走。戴庭安走在树荫遮蔽的甬道上,心里暗暗诧异。

  回京后他刻意收敛,甚少出门赴宴,没公务时,多半留在府里。

  不过从前多半都在书房,这阵子不知怎么的,忍不住就想到内院转转。

  戴庭安信步而行,到得铁山堂,看到青姈坐在跨院里,正在池边喂鱼。春衫随风轻动,两人的低声言语时断时续,她侧脸含笑,唇角微勾。真的要送走吗?送到边塞安顿,从此后山高水长,再会无期?

  他忽然有点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了。

  其实要不是魏鸣提起,他几乎都已忘了这茬事情。

  ……

  打官司的事有人跑腿,京兆衙门立了案,定于五日后审问。

  染坊街的小院里,陈绍夫妇盼星星盼月亮地等了许久,没等来青姈的携礼探望和天上掉下的馅饼,只等到了京兆衙门的传唤。得知情由的那一瞬,夫妻俩险些瘫倒在地——当初窦氏死于鼠疫,陈文毅也曾深查过,却毫无所获。

  夫妻俩原以为事情早已藏入尘埃,谁知时隔两年,竟会重新翻出来?

  事情来得太过仓促,有靖远侯府的名头压着,衙役们更不敢有半点通融懈怠,不由分说,便将两人带走,以嫌犯的身份暂时关押。俩人在狱中苦熬了一夜,次日终于在公堂看到了青姈。

  比出阁前更沉稳了,一身锦绣春衫簇新贵重,发髻间虽只用一支金钗点缀,却衬得她神采奕奕,明丽照人。那双桃花似的眼睛水灵如旧,却添了锋芒,跟在染坊街时的收敛隐忍迥异。

  她的身后则是戴庭安,姿态有点懒散,神情却是冷凝,那目光跟锋锐剑刃似的,扫过两人时如刀子剐过。

  陈绍夫妇心惊胆战,原打算来个咬死不认,直到人证被押上公堂。

第34章 陪伴

  白氏打死都没想到,青姈竟会不动声色地将那俩人找来,大惊之下险些背过气去。

  后面的事也就简单了很多,人证俱全,就只差真凶承认,而陈绍夫妻虽有害人之心,却都是优渥娇养大的,没吃过苦头,随便拿个刑具吓唬吓唬,就能吓得屁滚尿流。

  案子很快便审问清楚。

  是陈绍受了白氏的怂恿,怕窦氏腹中的男胎成了陈文毅的老来子后格外得宠,抢走原本只属于他的家产,加之陈文毅过于宠爱续弦的妻子,陈文毅又时常斥责他年岁渐长却不懂事、没担当,引得他心中不满,才会在白氏的连连怂恿后痛下杀手。

  白氏对此供认不讳。

  有骇人的刑具在面前震慑,又有神情阴鸷的戴庭安追根究底,就连她怂恿陈绍行凶的缘由都问了个清楚——原来是她从前与人有私,被青姈的母亲不慎瞧见,白氏怕她将此事抖露出去,日夜不安,竟至于心生歹毒,欲除之以绝后患。

  而陈绍不知就里,被她怂恿过后,竟真的当了主谋,白白地害了继母和弟弟性命。

  公堂森然威仪,白氏委顿在地,抹着细粉的脸色已是惨白,不敢对视戴庭安那锋锐如剑的目光,只朝着青姈哭道:“是我一时糊涂,做完这事就后悔了,少夫人,我是真的后悔了!”说这话,手脚并用便往跟前爬,待得脚镣轻响。

  青姈面色冰寒,将她揪着的裙子扯回手里。

  白氏抹着泪还欲再求,斜刺里戴庭安那只黑靴抬来,稍稍用力,便将她踹翻在地。

  主审官轻咳了声,示意公堂肃静。

  青姈敛袖,只将目光投向陈绍,不言不语,眼底却尽是冷嘲。

  陈绍跪在当堂,落难后嗜酒沉迷,微胖的脸上血色尽失,死死盯着白氏,碍着公堂威仪没敢发作,眼底却几乎有血丝迸出——妻子暗里偷人,过后还怂恿他谋了继母的性命,不知此刻,他心里是何感受。

  恐怕撕碎白氏的心都有。

  青姈神情冷凝,转而朝堂上行礼,“陈绍夫妇居心歹毒,为谋害家母性命,不惜拿满京城的百姓儿戏,引疫区的死鼠入京,罪孽深重。如今罪行昭彰,人证齐全,请大人明断!”话到末尾,声音微微颤抖。

  戴庭安的手伸过来,轻轻握住她。

  久经风浪,看惯生死,他眉目冷沉,神情如深渊寒雨。

  那双手却是暖的,握剑的指尖稍有薄茧,握着她,力道沉稳。

  不出意料地,陈绍夫妇被问了死罪,杖责一百。牢狱里湿寒阴冷,两人被打得半身染血,昏迷不醒,离刑部复审死刑,再到秋后处决,还有漫长的时日,够他们在湿冷牢狱里苟延残喘地活受罪。

  青姈没再看他们,只在回府后默默上了炷香。

  下月中旬是母亲的忌辰,时隔两年,母亲在天有灵,可以瞑目了。

  ……

  青姈没在侯府里张扬这案子。

  总归她是冲喜而来,当初孑然一身进了侯府,跟陈绍夫妇几乎断了往来,没半丝牵扯。而陈氏身在高门,自家儿媳妇的亲戚都未必看得入眼,更不会留意她,只有周氏心细,青姈怕万一有人提起,令她措手不及,便简略禀报给婆母。

  周氏早知她母亲已死,听得缘故,也只能叹息。

  翌日前晌,青姈去了趟泰和巷找窦姨妈。

  得知当初的来龙去脉,窦姨妈哭了好半晌,将白氏和陈绍夫妇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也亏审案时她不在场,否则恐怕得当场跟白氏撕打起来。等不及忌辰的日子,姨侄俩骑了马,齐往郊外去扫墓。

  青姈出门时带了韩四和常嫂随行,有他俩护送,自是无忧。

  才过谷雨,春时将尽,天上阴沉沉的,在众人登山时下起了细如牛毛的雨,沾衣欲湿。待扫墓后回城,那雨渐渐大起来,催得行人匆匆赶路。

  青姈回到府里时,衣裳被淋得半湿。

  徐嬷嬷催着她换了干净衣衫,又去煮姜汤给她喝。院里满目朦胧烟雨,枝叶被打得青翠欲滴,青姈喝完暖暖的姜汤,坐在窗边发呆。徐嬷嬷知她有心事,也没敢去打搅,只同夏嫂取了熏笼慢慢熏衣裳,将换下的衣衫洗净熨平。

  戴庭安进院时,入目唯有安谧。

  厢房的窗扇半敞,隔着雨幕,她靠在窗畔,发髻松挽,一只手伸出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探向窗口的海棠树枝,似在出神。他忽然想起来,今晨吃饭时,她曾提过一句,说要出城去给母亲扫墓,他因魏鸣有急事禀报,没陪她去。

  看这神情,恐怕是扫墓后想念故去的亲人了。

  戴庭安的脚跨在门槛,有点进退两难。

  活了二十年,她没有哄姑娘的经验,这事儿要换成魏鸣他们,过去拍个膀子就算安慰了,可青姈不行。他还记得在宿州时,她拿着母亲遗物,默默蹲在雪地里的模样。

  不言不语地,让人心疼。

  戴庭安迟疑了下,收回跨进门槛的那只脚,转身往周氏的猗竹居走。

  院里夏嫂她们各自忙活,没人留意他一闪而过的身影,直到半炷香的功夫后,庭中人影微晃,伞下的男人颀长挺拔,行走间扫动树枝。雨中天光昏昧,他在廊下弃了伞,抬步进屋,浑身雨气潮润。

  青姈匆忙回过神,想起身去迎他,那位已经走了进来。

  檀色长衫被斜雨浸润得半湿,他行至案边,仗着双腿修长,懒散半坐上去,随手拈了枚蜜饯塞进嘴里,“看书呢,还是出神?茶都凉了也没人换。”

  “她们都忙,我忘添了。将军换身衣裳吧?”

  青姈说着话,就想绕过他去箱柜里取干净衣裳,却被戴庭安伸臂拦住。

  她疑惑地抬眉,看到他似笑了笑,藏在背后的右臂伸出来,宽袖垂落,瞧着鼓鼓囊囊的。那里头似装着活物,蹬得衣袖微颤,他倾身靠近,朝她勾了勾手指。

  青姈不知他要做什么,满头雾水地将两只手伸出去。

  戴庭安遂抬臂,揪着的衣袖松开,里面窜出一团雪白的毛茸茸的东西。那身影青姈当然认识,是周氏屋里养着的雪奴,被他藏在袖中闷了一路,窜到青姈怀里,死死揪着她衣裳,喵呜叫了声,抬爪去挠她胸口的盘扣,柔软又乖巧。

  青姈原本沉静的心潭,霎时被化成一池温热的春水。

  她下意识将小家伙抱紧,顺着它温软的猫,抬眼时,尽是欣喜之色,“将军怎么把它带来了,是母亲又要出门吗?”感伤消弭殆尽,她的眸底有亮色浮起,似春光盈盈。

  戴庭安忍不住笑了笑,“带来给你玩。”

  说着又瞥了雪奴一眼,“看着胆小,挠起人来倒挺狠。”

  青姈神色微紧,“伤到将军了吗?”见他摇头,遂轻笑道:“无缘无故被装进袖里,它当然会害怕,可不能这样欺负它。将军衣裳都湿了,快换一身吧,我去拿碗姜汤来驱寒。”

  “不用。”戴庭安摆摆手,自去里间换了衣裳。

  青姈抱着雪奴作伴,待傍晚雨停时,心绪也已好转。

  将雪奴送回猗竹居时,婆媳俩说了会儿话,周氏又叫出两个丫鬟来,向青姈道:“庭安身边的情形你知道,这阵子不好轻易添人,只是他自小摔打着粗糙惯了,你身边却不能没人伺候。这两人你先领回去用着,等往后处境好些了,再把你从前用的人带进来。”

  说着,又拍拍她手,靠近身旁温声笑道:“若用得顺手就留着,不顺手再找。”

  这便是宽心的意思了。

  青姈自然知道周氏这是好意,忙起身笑道:“母亲费心找了她们,青姈感激还来不及呢。既是母亲挑的,想必都很好,回去请常嫂带着,院里也多个帮手。”说着面露赧然,低声道:“做媳妇的疏忽,还劳烦母亲费心,实在惭愧。”

  周氏拍拍她手,“这事还是庭安提的,怕他的媳妇吃苦受委屈。”

  语气里藏几分打趣,颇为亲近。

  青姈听见“媳妇”两个字,心里微微一跳,抬眸时恰对上婆母含笑的目光,意味深长。

  回去的路上,青姈心里有点乱。

  她确实没想到戴庭安还会留意这些事。当初冲喜成婚前,他曾说得明白,娶她只是为应付访客,过了难关后会送她出去——那是没打算拿她当妻子的意思。

  可如今周氏这样说,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