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旬梓均
林铮宇想了想,为了保命,将喉咙口那句话咽下去,皱了皱,演道:“我也不知道。”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江元依起身走了出来,跟萧庭意手牵手一起,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
萧拓凑到林铮宇耳边:“我们不在的时候,她们发生了什么?”
林铮宇摇头。
道观里安谧宁静,偶有树叶飒飒作响的声音。
山里的风声和城中的不一样,风刮过,便是一大片接连而至的响。
萧拓牵着江元依回房,丫鬟端来热水,两人洗干净之后窝到了床上。
江元依盖被子喜欢盖到嘴边,只露出一个脑袋。两人侧躺着,面对着面。
萧拓觑着她,问道:“没什么想说的吗”
江元依在姐姐面前说的自信,此时却莫名心虚了,她眨了眨眼睛,搂住萧拓的脖子,声音比平时嗲了三分:“夫君……你,”
她话头还没开始呢,就被萧拓抓住手,扶着肩膀坐了起来。
萧拓:“有话好好说。”
江元依:“……”
禽,兽,你平时不这样的。
江元依清了清嗓子,看向萧拓:“听父亲说起过,再过不久你便要去军营。”
萧拓脑子里千回百绕,竟不知话头为何突然绕到了自己身上,他哽了一下,有些苍白道:“我是萧家的儿郎,总要去战场的。”
刚把娘子娶进家,过不了多久便要从军。那便是长期见不了面,好像不是人干的事儿了。
萧拓平时嘴皮子溜,关键时候却说不出话来。
这个问题他也想过很久,但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江元依提起。
他正纠结着,就听江元依有些委屈声音:“你去战场,那我们岂不是好久才能见一次面……”
萧拓眉头皱起,轻轻抬起头抓住江元依单薄的肩膀:“近几年边境纷争少,就算去了军营……”他缩短了下时间,改成“个把月还是能回来一趟的。”
江元依皱起眉:“一个月见一次吗?”
她将脑袋放在膝盖上,嘴唇不自觉地微微嘟起。
江元依眼睛形状长得极其完美,双眼皮褶皱贴着漂亮的眼睛,在眼尾微微上翘,此时委屈地耷拉下来,细密的睫毛下,那清亮的眼瞳闪着细碎的光。
萧拓只觉得喉咙发干:“我……”
面前的小姑娘突然眼睛一亮:“我有办法。”
萧拓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什么?”
江元依面上装得笑嘻嘻的,但绕了半天、演了半天,终于要说出这句话时,她心跳还是猛得扑腾了几下。
“我也可以从军啊,就像姐姐那样,这样就可以一直跟在你身边的啊……”
江元依眼见着他脸色一点点变淡,声音也不自觉变弱。
萧拓连着这一串一下就想通了。
为什么江元依不再练琴绣花,整日整日地练习骑马、射箭、医术。他是有多蠢才看不出来这些都是在为上战场做准备。
看到亮晃晃的刀砍人,明明怕得发抖,却依旧装作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甚至在他问起时,还会堆起娇憨的笑容。
萧拓头一次在江元依面前真正沉了脸色,声音有些哑:“不可以。”
江元依想过他可能会不同意,可真正听到他没有犹豫地这般说时,江元依骤然有些委屈。
她眼眶红了几分:“为什么?我箭术不比军营里的那些训练了几年的人差,我熟读兵书,我甚至背下了宁安国玉章山脉所有的路线和地图,我根据兵书在沙盘上推演了无数遍……为,为什么……”
江元依越想越委屈,眼泪刷得滑下来,就那么滚烫的几颗直直地滚落在萧拓的手心。
萧拓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
外面狂风骤起,吹落了树叶和枝干,将院内的门和窗砸得哐哐作响。
他深吸了一口气:“真正的战场你没有去过。里面的情况有多复杂多危险你根本无法想象。
姐姐是建立了女子军,名扬整个宁安国。可你知道她有多少次差点死在敌军的手下吗?”
听到那句“死在敌军手下”,前世,楚桓在江元依面前宣判萧拓死讯时的场景浮现在眼前。
江元依一下哭得喘不过气来,她哽咽道:“我、我不管,我就要跟你上战,战场。”
萧拓第一次把江元依惹哭成这样,泪水侵湿了他整个手掌。那一滴滴泪砸在他手里,仿佛有千斤的重量。
他手指都有些发抖,沉声说道:“姐姐从小训练,练武将近十二年才有能力次次死里逃脱。你是很有天赋,但是满打满算到现在不过四五个月。"
他喉结微微滚动,眼睛有些胀痛,似是很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你让我怎么办?”
江元依忽然崩溃大哭:“那你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我怎么办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 【拓哥:我日,我老婆哭起来未免也太可爱了点】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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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我肯定不拦着。”
那一声不管不顾的大喊大哭,直直将萧拓吼懵了去。
他放在江元依肩膀上的手有些僵硬,小姑娘又抽搭了一声,萧拓这才回过神来,心里又酸又软,倒成一片。
他将江元依抱进怀中,喉咙发硬:“我不会死的。我这么厉害,谁能干得翻我呢?”
谁曾想,他越这么说,江元依哭得越厉害。
不知哭了多久,哄了多久。
江元依才过了那股子伤心劲儿,吸了吸鼻子,小手伸到枕头下面,拿出兵符:“我不管,姐姐把虎泉军的兵符都给我了。我现在就是虎泉军的将领。”
萧拓:“……”
虎泉军确实不同于军队的一般编制,她由萧庭意一手带起,虽说是一个军,但加上萧庭意也不过百人。虎泉军只认这块兵符。兵符在谁手里,再加上萧庭意承认,谁便是下一任的将领。
萧拓开始唬她:“你太天真了,你知道军队里要升衔那都是要拿人头拿军功去换的,你一进军队就是五品将军,你觉得可能吗?”
江元依拿起他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我问过姐姐了,休想骗我。”
萧拓:“……”
萧拓放在床上的手微微攥紧,江元依已经躺下了,朝着里面,背脊还在一抽一抽的。
他将江元依翻过来,看向她:“元依,你听我一次好吗?”
江元依就这样平躺着,抬眸直直望进他的眼中。
他眼睛深邃狭长,墨黑的眼瞳在摇曳的烛火中闪着明灭的光。江元依看着他年轻英俊的脸,仿佛看到了上一世的影子。
她没有亲眼见到萧拓死去的场面,可尸横遍野的战场,风声料峭。
一支箭猛得穿过萧拓胸前,他松开剑,直直地向后倒去,砸在厚厚的雪里……这幅画面在江元依脑海中出现过无数次。
江元依又想哭了,她微微起身,勾住萧拓的脖子,将他压下来。
执拗地说:“ 不听。”
她显然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见萧拓嘴唇翕动,立刻吻了上去,堵住他的话。
萧拓扯开她:“依儿。”
江元依头次主动送吻还被他推开,一下皱起鼻子,又快哭了。
夜已深,江元依哭了一晚上,再这样谈下去,熬到天亮也谈不出什么结果。萧拓起身,从外面打了盆热水回来,又细细地把江元依的脸擦过一遍,拿热帕子在她眼睛敷了敷。
萧拓帮她盖上被子,习惯地伸出手抱住她,却被江元依一把推开。
他一愣,然后一把将她搂过来,不顾她的挣扎,吻了吻她的软发:“乖,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人才睡着,传来轻浅的呼吸声。
萧拓看着漆黑的夜空,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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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起来,江元依的眼睛还是肿了,萧拓眼周也有些青灰。
老祖宗整日关心这自己未出世的小重孙,丝毫没注意到。一听闻两人要启程返回,也乐呵呵得,敷衍了一句:“路上小心。”
萧拓看着姐姐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小孩,突然意识到,失宠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老人家腿脚不便,没有送俩人出来,萧庭意和林铮宇将两人送到出山的那条的大路上。
萧庭意看了看站在马车旁的江元依,拉着萧拓的手臂:“跟我过来。”
两人走到一旁的树下,萧庭意一向不善于处理这样的事情,但跟自己也有关系,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昨晚吵架了?”
萧拓点头又摇头。
萧庭意见他一脸颓丧,也猜得大概。
“边境的情况并非想象中那么好,若是有朝一日战事爆发,虎泉军也好发挥一点作用,”她顿了顿道,“最多一年半,我便可以重回军队。”
萧拓皱了皱眉:“为何你要将军队交给依儿?”
一个完全没有经验,只学过练过四五个月功夫,就在虎泉军中选一个不是更好吗?
萧庭意道:“我了解我手下的人,也了解元依。她们没有元依的天赋和魄气。”
萧庭意拍拍萧拓的肩膀:“说不定这两年平安无事,用不着打仗呢。”
萧拓笑了笑:“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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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游玩着回来,这一路上该闹闹该玩玩,谁都没有再提那件事。
回京时,是七月初六,已是夏天的尾巴,京城已经有了些凉意。里街却依旧一片红火热闹,尤其是酒肆门口,新奇的是,多开了几家茶馆。
茶馆的装扮也比酒肆要讲究些,门外是微湿的石子路,两旁种着些青葱的竹子,穿过小路,掀开白色帷幔,才是茶馆,皆是清闲雅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