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甄栗子
里头有胆大的偷眼去看,入目便是苏绣缀的彩云、金灿灿的花朵,以珍珠为睛的蛱蝶振翅飞动,一衣合欢衫裁绣的栩栩如生,再有掐细腰的云纹红罗裙,金缕绣的花纹,直教人双眼被丝线折的光刺的酸疼了去。
再觑长相,芙蓉面,月牙眉,朱唇翘了三分娇媚。她执一支垂枝碧桃站在那儿,人面桃花相映红,最惊艳不过。
曲忻然暗道,果然是宠妃的长相。
碧桃下巴轻抬,轻睨去、眼波潋滟,她笑:“唔,果然个个儿都生的伶俐标致。怪不得寿王喜欢。”却没有叫起。
那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女子只得屈膝半蹲,不得起身。
有爱出头的接了那话道:“多谢婕妤夸赞。却不知咱们可否起身了?”她们本就不是大家出身,虽宫里的嬷嬷们正教着,至今礼仪规矩仍是懵懵懂懂的。
曲忻然心笑,蠢物。将这等话挑明了说,就好像在暗道珍婕妤难为她们,宫里的娘娘们是不会喜欢的。
碧桃排除了一个,好心情道:“嗯,你起身罢。”她咬住一个“你”字,让其她蠢蠢欲动的人登时又规规矩矩的归了位。
紧接着,碧桃如信步闲庭般,执那支桃花一一挑起余下六人的下颚,这举动若是男人做起来自显轻佻,由她使来,却无端升起风流恣意之感,众人敢怒不敢言。
当目光落在曲忻然身上时,她“咦”了一声。惹的众人都望向她,她正要开口,就听得不远处有笑声至:“珍妹妹这是在做甚么?倘她们惹恼了你,让皇后娘娘做主发落了就是,可别耽搁了给娘娘请安的时辰。”
是与她同住一宫的贞贵嫔。
碧桃收回桃花枝,轻微的动作使得露珠滚颤,如她轻笑:“她们才请了安,妾身因吃惊耽搁了一刻,就叫贵嫔娘娘捉住了。可真是好利的眼睛。”
这宫里,也只有一个薛碧桃敢在分位比别人低的时候不给人面子。谁教她有皇上护着呢,她忍下心头的火气,笑问:“倒不知有甚么事能教妹妹也吃惊?”
“能让妾身吃惊的事不少,”碧桃眼神若有似无的往曲忻然身上扫去,复对贞贵嫔道:“方才却是看见个气质与姐姐相当的可人儿,想着不知能否也能有姐姐的福气得皇上看重,生下一儿半女来呢。”
“既然贵嫔娘娘都说了,你们且起身罢。”她道。
贞贵嫔眼神陡然一变,宫里头最忌有人气质秉性相类,唯恐让后来的借着自己的势爬到头上去。毕竟就算性子相同,后来的到底年岁更小些,容貌也更青春亮丽。
她自然看到珍婕妤那飘向曲忻然的方向,她仔细端详了那张温婉雅致的鹅蛋脸,果真是越看越像。她在皇上面前,不也是如此模样?实则宫里还有宜贵人与贤妃也是相同性子,但宜贵人更有朝气,且她又是皇后的妹妹。而贤妃,没有子嗣,便也就不如她因女儿而柔和的气韵了。
她想起珍婕妤那句“生下一儿半女来”,她生的毕竟是女儿,心弦一紧,便有了打算。
此刻,其她新人虽不屑自己与别人相同,但又很矛盾的认为贞贵嫔既然能有女儿傍身,往后曲忻然能如此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了,比前途飘渺的她们要更好些,不由有些嫉妒。
曲忻然心里暗暗叫糟,怎么她不发一言又尽量减少存在感,还是被揪了出来。果然又是女主定律,没头没脑的麻烦事尽往女主身上招呼吗?这可怎么办。
碧桃可不管她心里乱如麻团,站的高了就是有这好处,随意泼一瓢油,扔一把火,底下人就得慌慌张张地来回躲闪。
想要爬上来?也得先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免得灰头土脸的惹皇上厌烦。
她将桃枝斜在鬓边,眉眼弯却。
----------------------------------------------------------------
如常用膳后歇一晌觉,她不惯有人在里头值夜,将门闭合后一路勾脚拖绣鞋绫袜,现代人在家时都喜欢这么干,走一路脱一路。现在有了条件,她自然是怎么舒坦怎么来。
“举止粗鲁。”背后突然发出的低沉男声让她吓了一跳。碧桃转身,捂住“砰砰”直跳的心口,却忘了小鞋儿还拎在手上,顿时和衣衫擦出一片灰印子。
“不过,粗鲁的很可爱。”寿王看着那片印子,沉吟笑道。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碧桃身子一僵,“啪”地将绣鞋甩到那玩意身上。
咦,没有丢空。
“活人?”她喃喃地歪头看他。
寿王接住那只小鞋子,脸色有点黑。女人被吓到的时候不是都会尖叫的吗,为什么眼前这个是毫无征兆的直接动手。
不过力道软绵绵的,和那天的利箭感觉不同。他若有所思。
“你怎么进来的?”她问,一个男人大大咧咧的走进她的寝室,并且不被宫人发觉,即使会武,难度也很大。这教她想起玩游戏时做某个探宝任务时用的宫殿,里头有条条密道相通,是欲通关者须知的信息。
他道:“告诉本王你射箭怎么练的。”掂了掂手上重量近无的绣鞋,他还是觉得不大可能。
“交换条件?”
“嗯。”
她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问:“对了,忘了问你是谁?”
寿王心里顿时觉得很微妙,这样奇怪的思考方式,到底是哪家养出来的,他想派人去查一查。这个已经是皇兄的了,他还是自己养一个来玩儿罢。
“寿王。”他如实回答。
“好的寿王,”她上前很无赖的攥住他的衣袖,道:“我不能告诉你我怎么练的射箭。但是你今天不说清楚你怎么来的,就别想走了。”
寿王从小到大,还是头一回被嚣张了。
他突然觉得这人挺顺眼,于是好耐心的问她:“你要知道密道作什么?”
“陷害别人啊。”碧桃眼神很纯然,态度很自然,一脸“我是后妃当然要做点后妃该做的事”的理所应当。
“哈哈哈哈哈,本王可以告诉你密道所在,”寿王乐了,他思索了一会,道“但是别忘了邀请本王一起看戏。”
这个迷宫他快解开了,自然不在意。眼下他倒是比较想研究她这个谜题。
“嗯。”碧桃随口答应。邀请,她去哪里邀请啊。
到时候就说自己联络不到他。
寿王将地点与她口述一遍,等她记住后就抽身离去。他准备先去查一查,那家人是怎么养女儿的。
碧桃趴到被子上滚了滚,松一口气,寿王,在她那天有所怀疑后,就去了解过他的种种事迹,并且揣摩过他的性格行事。如今见他直言不讳地问她怎么练的射箭及相同漠然的眼睛,她就知道了,那个刺客是他。
不过这样随心所欲思想多变的性子太危险,今次是他撞上来,往后她可不敢招惹了。
宫廷密道,真是好东西。她抱着枕头亲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君君的长评>3<超萌没话说。以及,森森生日快乐……!!!前半段有你要求的小猖狂哈哈,等升到嫔位可以称本宫的时候,一定会更猖狂的!
☆、陷害(上)
错转开骨扇,折叠的色笺纸面呈现,然不曾绘有一字一物,干干净净留待人作。碧桃把玩了一会儿,想要丢在一边,却得了芸缕匆忙一句:“主子小心,这扇以墨竹为骨,极易脆裂,轻易扔不得。”
碧桃想了想,到底是皇帝送的,弄破了不好交代。于是将它打开摊放在桌上。因初晓禀说薛美人来访,她便丢下扇子,施施然去前厅接待“贵客”。
临走时瞅了瞅,觉得要是画一只扒拉着竹骨吃的熊猫,一定会比较逗趣。
纸扇上配水墨画更美,还是交给皇帝来画吧。她想着脑海中勾画出的那只憨熊猫,唇角上扬。
“干掉熊猫,你就是国宝。”
那干掉皇后,她会不会是国母啊。唔,还是算了,那个位置盯的人太多,不适合她这样的懒人。
今日薛绿萼打扮的较为简单,不复寻常飘然若仙,冰冷傲然之感。她手边的茶水未动,见碧桃来时稍稍提了提嘴角,道:“妹妹原先邀请我来芳华阁,我想着初入宫闱杂事甚多便就耽搁了,今日才应邀来访,妹妹不会不欢迎吧?”
碧桃落座后笑了笑,她用盖儿撇去茶汤上的浮沫,轻呷一口,道:“在姐姐借我的光献媚于皇上之后吗?”
唔,偶尔体验一把古代女人的装腔作势也挺有意思。
她很喜欢在气氛上做好铺垫,而端茶饮茶的动作,莫名就能将出口的利剑变的随意而不经心。
值得借鉴。
薛绿萼的脸色再次冷了下来,但她如今苦于皇上久不登门,又得了皇后命令,不得不讨好这个妹妹。
明明皇上那时候表示了对她的满意,也不知道薛碧桃又使了什么手段,让皇上再次将她抛到了脑后。皇上不可能让一个家族出两位宠妃,薛碧桃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但那唯一的名额,她要定了。
于是她叹了口气,道:“妹妹还是不信姐姐那日并非是故意的吗?若是不信,姐姐就去找当日引路的那个小太监,和他当面对质,还希望妹妹能信姐姐这回。”她顿了顿,“咱们毕竟是血脉相亲的姊妹,你也说了,娘让咱们守望相助,而不是相互置气。”
“姐姐说当日的小太监?”碧桃搁下茶盏,姿态悠然的支颐,指腹温温,贴得脸颊生暖。远看去,指尖丹色,托香腮数点残红。
是近日她在床第间誓死护卫包好的小布团,不让皇帝像上次那样恶趣味地欣赏她“流血”的模样儿方染就的。
薛绿萼看她这样的做派觉得有些膈应,却还是道:“自然是他,虽他是皇上的人,但出了这等乌龙事,咱们也要让皇上秉公处理才是。他但凡是喊一句分位称呼,也不会弄错了。”
言下之意,都是那小太监想巴结人,喊的是主子而不是分位。
“姐姐想差了,”碧桃笑,“皇上自然是会秉公处理的,那小太监早被皇上赏了杖刑,倒不用姐姐多说。”
薛绿萼半晌丢出一句:“如此,甚好。”
碧桃从果碟里拈过一粒时新樱桃放进口中,吐了核道:“姐姐来找我什么事儿?”不怎么想兜圈子了。
早膳没用,空腹喝茶有些难受。看来装腔作势还要挑自己舒服的时候,不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薛绿萼默了一默,但凡对着别人她还能使得上劲儿,对着这个妹妹,大抵是因为相同的容貌,她心里总是有抵触,不愿与她多说话。且她行事又不按牌理出牌,实在教她无言以对。
如今再拐弯抹角也没意思,她便道:“本意自是来瞧妹妹的,顺道儿倒也想去看看安选侍,你知道我素来不爱多与人交际。打从她怀胎以来,不曾探望过,有失礼数。如今既来了你这儿,就不好不去走一遭了。”
“我对储秀宫不熟悉,望妹妹能支个宫女来引路。”
碧桃接口:“何必这么麻烦,姐姐说的对,咱们到底是嫡亲姊妹,可不能生分了。就让我领姐姐去罢,正好也许久没去看过安选侍了。”
薛绿萼讶然,皇后的原意自然是想引薛碧桃去,但她以为她前面那样呛声,必定是不愿意的,退而求其次,便只是她的宫女,出了事她也逃不了干系。没想到她反而应下了,事出反常既为妖,她有些警惕。
但仔细想过,又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
她微微笑道:“那就麻烦妹妹了。”
此时,安选侍正被晶晶搀扶着在小庭院里散步。据太医所说,这一胎如今有些不稳当,若想生的孩子健康结实,须得自己多多走动,增强体质。她便一改往日只肯安于阁中的情景,经常出来走走。
这样反倒好些,来人一看她在庭院里,不肯站着陪她说话,又怕她有个磕碰都怪到自己头上,反而渐渐不大愿意来了。毕竟暗地里下手是一回事,明目张胆的做出这等行径,圣上再不关心也要问罪的。
“安选侍好兴致。”碧桃引了薛绿萼前来,不曾想碰上她散步的时辰。
她倒没让暮云注意过,这安选侍散步的时辰是否是规律的。她暗地觑了薛绿萼一眼。
晶晶见了她二人,忙扶着安选侍问安行礼。
让个大腹便便的孕妇行礼,碧桃看着累的慌,不等她行全力就抬手让起。
安选侍因为上回碧桃提醒她一事,对她也是有感激的。笑容便比应付旁人时要真切,二人便与她闲话起来。
站在一旁的晶晶看着薛绿萼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因她是珍婕妤的姐姐,一时也有些困惑。难道又是自己敏感了?
-----------------------------------------------------------------------------
这一边,连续几天被排挤打压的曲忻然也觉得有些心力交瘁,尽管有空间,但是空间里的神水只能用来改善自己的体质、气质,不能毒害别人。幸而那群新人也是小打小闹,在还没被皇帝宠幸受封之前,都不会做的太出格。
而曲忻然在定下低调吸引皇帝的路线之后,也有些后悔了。皇帝就像把她们丢在脑后一样,一次都没来这个偏僻的苑子看过。她翻书选出的那些不经意吸引住皇帝的情节也都派不上用场。
这样下去,只会让皇帝彻彻底底的忘记她们。
她必须主动出击,同时,又不能让皇帝看出她是主动的。她思考了许久,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香水。她房间里摆了一排自己收集的名贵香水,这些现代的的东西古代人闻所未闻,皇上必然会感兴趣的。
只要皇上有兴趣来问,她就可以在言语中慢慢透露出自己不同于古代女人战战兢兢地自信之美,增加砝码,让皇帝记住她。
曲忻然用不多的热水擦拭过身子后进入空间,选用了安娜苏的SECRET WISH,怡人舒适的香味,即使不能引起关注,也不会遭人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