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甄栗子
“脏脏的,皇上会嫌弃。”她粉粉的眼儿染了一圈难过的颜色,好像说的话立刻就会变成真的。
皇帝这回没被她说动,强势道:“你要敢洗,就别想朕再踏足芳华阁。”
那语气,活脱脱就是“你敢?你敢我就不和你好了!”。
碧桃小爪子一捂嘴咯咯地笑起来,直笑的皇帝莫名其妙。
“那皇上再答应人家两个要求嘛。”碧桃认为,身为宠妃,她必须要做好得寸进尺的本职工作。于是厚脸皮的开口请求。
皇帝知道她向来能将分寸拿捏得当,很少让他为难。且她如今身子正虚,想逗她也不急于一时,于是应允道:“说罢,朕应你就是。”
“妾身自己一个人窝着好闷,”她刚说半句,立刻接收到皇帝不善的眼神,马上改口,“在皇上不在的时候。所以想让娘进宫看我……”
皇帝颔首。这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出事的还有她姐姐,她恐怕也不希望自己的母亲为此怨恨她。
碧桃话头一转,提了第二个要求:“还有,妾身希望那个孩子能让安选侍自己养。”
皇帝看她。
她眼角有点湿湿的,想起了现代的整日工作忙碌的母亲,有委屈也有想念。她失落的低下头:“毕竟是妾身的孩儿以命换来的,妾身希望至少他能过的开心。待在自己生母身边,应该是最好的吧。”
毕竟同住一宫,虽然有贞贵嫔帮忙,安选侍能不声不响地挡住这么多人也是个人物。若是她和贞贵嫔联手,在她松懈的时候许也会钻了空子。还是实实在在的卖她个人情,让她从心里不想与她为敌为好。
收服别人的机会,不是随时都有的。
皇帝轻抚着她弯下一截儿的白颈,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这规矩也是从前朝学来的,他想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更何况安选侍虽然家世普通,但为人还算知礼懂识,教导孩子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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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桃认为做好事不能不留名,于是让暮云悄悄给雨香阁递了消息。
安选侍得知后果然欣喜非常,但心里仍有稍许不安。她倚在榻上,将草药书页一合,卷握在手,问晶晶:“你说珍婕妤此举何意?”
宫里头的人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还的起的。说起来,这已经是珍婕妤第三次帮她了。第一次她感激,第二次她愧疚,而第三次,她虽然高兴但又怕自己被冲昏了头脑,看不清里头的弯绕。
晶晶思忖片刻,答道:“奴婢想着,珍婕妤恐怕是想借此拉拢您。毕竟她亦是住在储秀宫,看到贞贵嫔娘娘帮衬着您,应也是担心她自己势单力薄,被咱们孤立算计了去?”
安选侍若有所思的点头:“你说的有理。”她因在乎孩子,简简单单的局面反而看不清,只一味往孩子身上想。
“再则,”晶晶踌躇着道,“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娘娘也不必觉得这份情太厚重,恐怕还不起。依珍婕妤在皇上面前的情分体面,这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规矩再大也大不过皇上,皇上想应下这事做补偿,谁还能拦了去?”
说完,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除了皇上,孩子就是主子的命,如今能将孩子留在身边,她也是感激珍婕妤的,但不希望主子为此惟珍婕妤马首是瞻,死心塌地的对她。
“到底还是欠了她的情,”她见晶晶还待说,将书卷竖在跟前,止了她的话头,笑道:“你不必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也说了,皇上是想补偿她才应下这事,那她平白放过了这机会来帮我求情,我若是不念着她的好儿,倒成什么人了?”
如豆灯晕将她低头抚摸肚腹的面颊衬的格外柔和。
晶晶抱住书,眉眼仍带几分犹豫。但见主子主意已定,想着几次三番,主子反倒不像从前那样因痴迷皇上将甚么都忘在脑后,应确实是能把握住分寸的。便没再多说。
到底还是不如杏儿,她不能贸然开口问主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还有宓贵人的事,她不明白为什么近来主子对宓贵人重获荣宠的事愈发耿耿于怀,经常在听到宓贵人的消息后,脸上就有惧意闪过,然后紧紧护住自己的肚子,像是怕被抢走一样。甚至连贞贵嫔为什么会帮主子,她也不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起莫名被皇后娘娘发落了的杏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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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玉滚压着皮肤,沁入肌理,德妃舒适的歪在美人榻上闭上了眼。
湘玉低坐在杌子上,一壁拿玉滚轴小心翼翼地给主子做按摩,一壁与主子闲话:“这回皇后娘娘栽了跟头,可是主子难得的机会。”
“嗯,”德妃轻轻哼了一声,困意不显,尚算乐意搭话,“你想的简单,一同协理的还有个贤妃呢。”
“贤妃娘娘?奴婢瞧她素来是不爱争这些的。”湘玉诧异。
“本宫也以为如此,但如今看来,她并不十分愿意和本宫联手将皇后的人替了,反倒很是维护。若说爱权,又不将自己的人提拔上去。若说不爱权,怎么处处和本宫做对。”她说着有些不悦皱眉,转而感觉到脸上的触感,略略放松了些。
“难道贤妃娘娘和皇后娘娘有所瓜葛?”
湘玉的话一下将德妃点醒,她吩咐道:“叫底下人去查,贤妃以前和皇后有没有过不同寻常的接触。”
继而喃喃:“她与本宫一同进府,难不成竟在本宫眼皮子底下被皇后拉拢,而本宫毫无所觉?”
湘玉半是劝慰半是提醒:“皇后娘娘那时在府中的势力已是根深蒂固,娘娘又是初进府的新人,又要拉拢皇上又要提防她人,纵不仔细也是有的。”
德妃赞同道:“无论如何,这事也得查出来。这么好的机会,本宫可不想平白被贤妃阻碍了去。”
“除了贤妃娘娘,如今还有一人,娘娘也得注意才是。”湘玉想起小产后还能晋封为嫔的珍婕妤。
包括宓贵人在内,哪个保不住皇嗣的妃嫔不是先后遭了皇上冷待?偏偏只有她一个,即使没了孩子,皇上不但不怪罪她粗心,反而愈发疼宠怜爱,就是现下正坐着小月子,也没少踏足芳华阁。
虽则是因救安选侍腹中龙胎的缘故,但能让皇上紧张如斯,也不可小瞧。
德妃笑:“你说珍嫔?她确实了不得。”语气却并不十分在意。
有荣宠是一回事,能长盛不衰就是另一回事了。她早就有了安排。
宫里的后妃经皇后这么多年的压制大多已经臣服,她要挑个可意的拉拢并不容易。倒是留香苑的那批新人,没家世没地位,但容貌出色。她挑一个捧着,就算不能将珍嫔打压下去,也能分走她不少宠爱。
圣上从来不是从一而终,能被任何一个人迷惑的人。
“咱们皇后娘娘想压着新人给她们一个下马威,却白给咱们一个施恩的好机会。”德妃笑容逐深,“去问尚寝局,留香苑那批人的牌子什么时候制好。叫他们手脚麻利点,别偷懒。”
“皇上想不起来,咱们可得提醒皇上雨露均沾,免得有人恃宠而骄生了歪心思。”
湘玉一点就透,她会意的点头,笑捧道:“倒是奴婢瞎操心,娘娘自个儿心里门清着呢。”
烛台里的灯捻哔剥折弯下一段,仿佛有风吹过,旋即恢复如常。
作者有话要说:咦,我是不会说我看错给长评的人了的||||?
其实我都快不知道加点加到哪里去了,你们喜欢哪几个属性?
☆、珍嫔
“娘娘,夫人在外头候着了。您看?”奉紫挑起一边儿纱帐,叫宫人捧了漱口擦脸的茶盏巾子,语气犹显温柔小心,生恐惊着自家主子。
碧桃这几日昏昏睡睡,难有个清醒时候。旁人只当她身子还没将养过来,不敢叫醒,实则是她自己都忘了日月辰光,横竖都是要窝在这儿不能动弹,高床软枕,汤药人参的伺候着。
起或不起都没甚么差了。
她轻应了一声,道:“让夫人稍等片刻。”总不能蓬头垢面的见人,还须得洗漱。这一方面,奉紫安排的尤为仔细,不必她多操心。
过了一刻,按品级着装的翁敏由宫人引入内室,她先行大礼叩拜,口称:“臣妇薛翁氏叩见娘娘,娘娘吉祥。”
碧桃抬手叫起,因才醒,脸色稍显苍白。翁敏被赐座后便即刻关怀道:“娘娘身子可康健了?”
“娘不必挂心,已然大好了。”她虚虚弱弱的回了一句,虽挂着笑,却不足以让人信服。
奉紫诧异的看了主子一眼,才刚主子也没这么虚弱呀。
碧桃却渡了眼色来,她会意领了宫人退下,只留她母女二人谈话。
翁敏进来时留意了屋内装扮,窗边的白釉玉壶春瓶里折枝插放了碧桃花儿,黄花梨三足座灯立在楠木架子床一角,边沿小几上搁了放香橼的划花棱口小碟,式样明快,气味清新,教人不觉舒心。
虽是简单,却俱做工精细,材质精良,果不然是得宠的。
再见一行宫人行事循规蹈矩,有条不紊,便知女儿教导的不错。往日里,竟是真的小瞧了她。
她笑的更亲和了些,一如入宫之前那般握住女儿的手,道:“可是吃了不少苦?”
碧桃面上浮一点晕红,含羞道:“皇上待我极好,事事关照,倒不曾吃苦。”
“那就好,那就好。”翁敏欣慰之余思绪转圜,有刹那的犹豫,空气中的气氛彷佛随之滞了一刻。
碧桃见状便主动询问:“娘可是想问姐姐的事?”
翁敏没想到她竟如此敏锐,一时拿捏不住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她,生恐出口的话成了质问,让二人有了嫌隙就不好了。但又确实挂心大女儿的事,她拍了拍碧桃的手道:“娘知道你是个好的,若有不是定是你大姐姐先挑的头儿。娘在宫外消息不灵通,日夜挂念着你们,一听说你小产,你大姐姐又惹恼了皇上被打入冷宫,急的和什么似的,恨不得马上就入宫来看你们。幸而你向皇上求了情,否则娘如今还在外头干着急呢。”
“如今见你身子好些,这心啊就落下了一半。就是不知道你姐姐的事儿……”她话留一截儿,含着不问。
碧桃闻言叹了一口气,复欲言又止。
翁敏见此道:“若是圣上不让你说,你也不必为难,只说好与不好就是了。”
碧桃摇了摇头,咬唇颇是无奈道:“这话原确实不该与娘说,因是皇家的私事,不该与外人传,但皇上那里并没有明令禁止,与其让娘成日猜度,倒不如我与您分说明白了才好。”
翁敏连忙道:“娘娘且说。”不由将自身放低了些。
“姐姐她是犯了大错的。触怒圣颜,只因——谋害皇嗣。”尾四字吐字清晰,音却沉下,直听的翁敏心惊肉跳。
她眼睛蓦然睁大,嘴唇哆嗦了半晌,视线落在碧桃隔了锦被的肚子上,她声音有些颤:“你小产,是因为、因为你姐姐?”
她从小悉心教导的女儿,她不信竟会昏了头做下这等错事。
即使心里可能会嫉妒不甘,但到底是亲生姊妹啊。更何况,若有皇子出生,她们家族也会随之水涨船高,光宗耀祖。她在宫里,也不至受人轻待。
这可是求神拜佛都求不来的好事,她竟这般想不透!
“姐姐也是、不小心。”碧桃眉间漫上轻愁,一副很是失落伤心的模样。
确实是不小心,她姐姐本来想推的就不是她。
翁敏霎时百般滋味笼上心头,说不清道不明。毕竟一个是与她从小相处亲昵的大女儿,即使犯了错,她责怪的同时也是心疼的。另一个虽是少有过问的小女儿,但如今却更值得家族去扶植。她知道宫里的道道儿深,并不全信眼前小女儿说的话,然则她确实小产伤身,这是不争的事实。
于是她压下心里的思绪,眼角带了水光,拿帕子拭了拭反安慰她道:“都是你姐姐累了你,娘心里知道。但她如今也没个出头日子,你就别再吃心这一遭了。倒是将身子养好再怀一个是正经。”
“娘说的是,”碧桃握住那帕子,替翁敏擦去泪,笑容虚弱却无端动人,“只是娘知道我原先底子就不大好,后来是皇上赏下许多补药来将养着才好些。如今再养回去却不容易,宫里头明枪暗箭我尚且抵挡不易,只怕到时候想保住皇嗣更是艰难。”
翁敏听后若有所思,思忖片晌,复定了定神,道:“你且放心。你姐姐如今既是这般,底下的人也镇他不住。往后咱们家在宫里的人手都由你调度,只不过……你姐姐那里,你还要照应一二才好。”
“娘放心,我省得。”碧桃目的达成,说话也简略了许多。她无意陷害别人,但必要的信息必须及早知道,为此,人手的重要性也就体现出来了。
原先宫里的人手大多为薛绿萼所用,后来她盛宠不衰才渐渐倒向了她。但慢慢等着她们归心太麻烦,倒不如一次性说个明白,她也不必费心测验提防。
“我瞧着娘面色不大好,想是近日忧心我们姐妹所致。我一会让奉紫备些人参、鹿茸等补身药材,娘走时带回去。吃完了叫人捎个信儿,我再让人送去。”
“这怎么好,娘娘留着自己用才是正经。我没什么要紧的。”翁敏连忙推辞。
碧桃含笑道:“娘就成全我这份孝心罢。再说,皇上赐下来不知多少,我一个人哪里吃的完。这回可是借花献佛了,娘万不能辞的。”
翁敏听了心里高兴,从女儿言辞间可以听出与圣上亲厚非比寻常。这让她觉得做下的决定果然没错。回头再与老爷商议商议,想来老爷也会同意的。
于碧桃来说,这一宗交易达成,她也是得益的。
他们借她的势结交达官权贵,她借他们的力在宫中过的更适宜一些。话虽然说的漂亮,但其实没有感情拖欠,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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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忻然自打得知德妃将她们的牌子做好呈上之后,心里就有点犹豫紧张。她一时觉得这是个机会,难得最受宠的珍婕妤不能侍寝空出了许多天儿,一时又想书里的女主皆是生病躲了好些天,将皇上胃口吊高了才让得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