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甄栗子
此时寿王已经不再咳嗽,他双手握拳,肩膀轻微耸动,极力忍住几欲出声的大笑。
须臾,他凑近这个贫嘴的丫头,问:“小猫,你担不担心?”
“你是说……”碧桃回味了一会儿,从诵词中脱身,歪头懵懂地看他。
“你不是讨厌她?你猜,皇兄对你的喜爱能不能抵得过这个女人对他儿子的救命之恩。”寿王盯住她每寸变动的表情,想要寻找答案。
“是啊……”碧桃没有隐瞒,顺从心意地鼓嘴,回敬地盯住他,“大皇子毕竟年岁太小,不能够满足欲求不满的女人。你说,本宫要是把你推给那个女人,她会不会放弃做这些愚蠢的挣扎?”他都敢看真人版的春宫,这种言语想来不会在意。
“你们很有兄弟相。”她郑重地补充。
寿王想起她前面吟诵的那些玩意儿,登时被膈应的有点说不出话来。看戏和探究一起被丢到了爪哇国,蠢蠢欲动地想先将眼前这只伸爪子示威地小猫咪掐死。
还是方才乖乖伏在他肩头补眠的她更可爱。
德妃抱着被压懵了的儿子不放,一力想要审讯小六子。余光却骤然扫到迈步前来的龙靴,她即刻调整了表情,做出悲痛的模样,愤慨道:“皇上,您要为承运做主啊!”
“好端端的放烟花,缘何别人都平安无事,只承运手中的那个出了事?妾身请求皇上做主,这里头定有蹊跷,还望皇上明察!”德妃身为后宫女人,所有的事第一瞬间都是阴谋化。几乎成了本能。
皇帝先沉声吩咐救治晕迷的曲忻然,继而皱眉对德妃道:“朕会处理,你先带承运回去。”
圣上寿宴自然还有许多宗亲皇室和高官大臣在场,不适宜查证处理皇帝的家务事。德妃听闻后恍然回过神,她一时情急混忘了眼下的场合,此时被皇帝点醒自然听从吩咐。
她稍稍稳住心神,让湘玉率先回宫备下安神汤。
“父皇……”承运眼里流露出依赖,在自己父皇安抚的眼神中方一步三回头地拉着母妃的衣角回去。孩子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总能从肩膀宽阔的父亲那里得到更多的安全感。
这一场寿宴进行到现在无论主客注意力都已经不在这上面。
拥有二皇子的云妃即使再低调无争,在刹那间仍是觉得心跳前所未有的加速,彷佛能听到野心滋生蓬勃的声音。近旁的贞贵嫔神情奇特,不知是通过此事明白了什么。其余宫人,则多多少少都在猜测今日后宫中的局面。
那个护住的“宫女”可会就此机会一飞冲天?更有知道这个宫女其实是留香苑中一名未侍寝宫妃的人不由扼腕叹息,没有趁她落魄时早早和她结交。以至于现今不能分一杯羹,借机受获荣宠。
皇帝无心去管她人心里的想法,只是嘱托贤妃处理此间事宜,草草将寿宴落下帷幕。即使不是整寿,在自己的寿宴上让人看到“家丑”外扬,皇帝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下来。
他立即吩咐熊尧前去查明,而自己则去了永寿宫。
筵席阑珊,寿王看着眼前唇角笑容不变的人儿,问道:“回去?”
“你真该感谢安排这件意外的人。”碧桃含笑。
“嗯?”
“不然你借故离席并且一去不复返的事情就要被有心人拿去大做文章了吧。”有人可以吐槽的感觉真好。
寿王的反应同样很快,他回以一笑:“私通后妃吗?”
碧桃睁大溜圆的桃花眼儿瞪他,复不再管他。分拂树枝儿,重回密道口。
百分之五十三和救命之恩,其实她也很好奇,皇帝心里的天枰会有如何的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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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面无表情地倚在软榻上,不发一言。
金嬷嬷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家娘娘,半晌,开口道:“娘娘其实已经……”筹划的很好,只是教一个意外之人毁了。
“本宫还是太着急了。”皇后冷笑接口。
“娘娘……”金嬷嬷神情有点复杂。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是最了解娘娘的人,无论哪一次策划,但凡娘娘有犹豫、不放心之处,她都能及时做出安排以安抚娘娘。直到这一次对大皇子出手,动用那颗她从来不知道的棋子时,她才知道,即使她是娘娘的乳娘,也始终不能了解到娘娘全部的底牌。
她莫名想起以前娘娘还是小姐的时候,那样爽朗大方的品性。见过的人就没有不喜欢的。到底是何时变成如今的模样呢,她有些恍惚。
耳边隐约传来皇后冷漠的话语:“丽嫔的事不过是本宫给德妃的一个警告罢了,同时也让小六子借机得到她的重用。德妃始终谨慎,要安插一个钉子在她身边不容易。本宫想着激怒皇上隐退幕后,德妃得到宫权之后就会有所放松,本宫凭此动用小六子应该是万无一失。没想到德妃确实是松懈了,却教一个凭空冒出的女人毁了这个局。”
说到此处,皇后有些恼怒。兴许是今日之事没成想找人倾诉的缘故,她将一些金嬷嬷不知道的事也摊开说给她听:“德妃行事嚣张,依仗着大皇子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且娘家势大不如云妃好控制。若是除掉大皇子扶植二皇子,即使皇上百年之后,有本宫在,本宫的娘家也始终会繁荣昌盛。”
金嬷嬷不语,娘娘说的自然是有道理。但她始终耿耿于怀娘娘时至今日才将这些打算告之于她,即使她不过是一个下人。
“嬷嬷,你别怪本宫。”不止金嬷嬷自认了解皇后,皇后也是了解金嬷嬷的。她没有得到回应,不必回头就知道自己的乳嬷嬷在想什么。倾诉过后的她将视线放远,眺望窗外夜色沉浓,许久,她疲惫道,“本宫也是,逼不得已。”
自己的父亲是镇国将军,手握百万雄师,听起来威名显赫,势力强大,没有人敢轻易得罪。其实没人知道这样的人家行走起来更是如履薄冰,为皇室所忌惮。即使皇家册封她为皇后以示荣宠,也不会就这样放心。
殊不知狡兔死,走狗烹。等到边关平定父亲年迈,皇家再无用到父亲之日,就是李家覆灭之时。
古往今来这样的事迹不知凡几,而为此千辛布局只因一着棋差的人也不再少数。
即便是自己的乳娘,即便她再信任她。为了父亲,为了家族,她也不得不一再谨慎。成败未定之前,不宜过多的将计划宣诸于口。
“奴婢知道。”金嬷嬷看着眼前落寞寂然的娘娘,全无年少时鲜妍恣意的风采。唯剩下外在的端庄雍容,和内里的谋略深深。眼角不经意沁出一滴眼泪,她随手抹去,不再多言。
比起娘娘的辛苦,她自己的那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如果不能帮上娘娘的忙,那至少,不给娘娘添乱。这也是她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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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皇帝下旨册封曲忻然位正七品御女,同时,永寿宫内的一个内侍畏罪自尽。据说,大皇子前日燃放的烟花筒炸裂就是因他伺候不周,将残次品误作上品给了大皇子所致。
而德妃,虽然在此事件上有所疏忽,但念在她初次接手宫内事务,圣上并没有收回宫权。这也算是对大皇子受惊事件给德妃家族的安抚和交代。
虽然许多人都认为大皇子受伤,最终得利的人会是皇后,那么,幕后策划之人呼之欲出。但终究没有证据所指,因而皇后除了继续称病不出,并没有得到任何众人想象中的处罚。
芳华阁外的庭院中,碧桃摘下一朵桃花,捻指将花瓣揉碎,笑而不语。
而站在她对面的元徵帝,则是握拳在嘴边掩下一声咳,那句“小心别着凉”几经周折还是在她的笑容之下被咽进了肚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去部队看望表弟。带着本子,在动车厕所里找插头,在麦当劳柜台里找插头,在动车站找插头,各种球充电,现在想想各种强大以及二缺。为了这个你们也不能BW我T^T
鉴于有些姑娘不喜欢寿王,觉得他的章节无意义,之后有寿王出现的章节我都会标上……因为担心还是会不受控制的写他|||总之,标上的章节姑娘们可以谨慎购买啦> <不然看的不开心又后悔,我也很忐忑。
☆、同乡
夏日薄暮,疏落的阳光透过牛乳般洁白的云朵,一格一格斜照进芳华阁的庭院,妆点上薄金的细粉。院中桃花飘飘欲坠,纷纷许了轻风,送一阵如水清凉入阁。
鹅儿纱帐吹拂起一角,露出内里伏卧在鸳鸯戏水锦缎薄被上的女子。如藕丝织就的罗衫半褪,显一对奶白小巧的肩头,并一双隐约的酥麻儿。
云鬟倾斜,金钗欲溜。她稍稍支起一侧,睡眼惺忪,语声哝哝:“太轻了,痒。”
帐中男子的目光顺着她腻润的肌肤渐离鸳被,目不错珠地盯住那点红的樱桃颗,喉结一滚,颇有些口干舌燥。手下动作却不轻慢,他拿着绵扑的手微微施力,将盒中的利汗红粉搽向女子腰侧,那衫儿更往下滑动,隐隐可见浑圆臀瓣儿间的那一隙股缝,散发出蜜桃汁子的甜香。
喉间滚动的愈发厉害,那甜香教他直想俯身一尝。
女子丰润的红唇嘟起,像是知道他的打算,懒懒的夏乏调儿起:“说好了,皇上只能看,不能碰。”她的气还没消呢。纵然皇帝只是升了曲忻然的分位,不曾碰她,尚算是守诺。她还是不大痛快。
皇帝伸手拧她鼻头,声带沙哑:“小醋罐子。还要气多久?”
金钗被起落的动作一颠骨碌滚进床底,碧桃闻言揽过薄被掩住身子,正面儿相对,她笑眼儿一弯,故作迷糊:“皇上说什么呢,人家怎么会生皇上的气。”
“没生气?”皇帝正要欲打蛇随棍上,就被她伸来的春葱指儿点在微张的嘴上,但听她娇慵作声:“人家舍不得生皇上的气,可没说不生那女人的气。可她又是皇上的女人,人家没资格怪到她头上,只好自己生自己的闷气了。”
“说来说去还是在气朕。”皇帝失笑,接着佯装不悦地挑眉道:“是不是朕对你太好了,让你敢在朕面前恃宠而骄。”
碧桃唇角轻勾,低眉一笑,顺势道:“皇上既宠我,我自然是要回报一二分的。”她欣然扯来绢儿帕轻飘飘落了桃腮上,抬玉臂勾下皇帝颈项,隔着一层薄纱与他轻咬厮磨。
纱绢勾勒出她脸部精致的线条,浅淡的桃色却将其蒙上一层暧昧的色泽。
皇帝被勾的目眩神迷,心驰神往。一时没有防备她推来的手,被推的一歪。
而碧桃则趁机躲远,咯咯娇笑。那笑如露珠滚颤,惹得鬓云松下,偷渡了香腮雪。她眼角一挑,眼波横去,声似莺啭:“恩要报,气也是要生的。”话里带着双关。
皇帝早被她一番情态迷了眼,哪里顾得上因她推搡失掉的威仪。
他上前捉住那只小妖精,再顾不上什么能看不能碰的承诺。倾身将她叼来吃了,咬一咬那红酥软香,可口清甜。小东西被他养得连胆子都肥了,此时不宰更待何时?
透出几分薄艳的帐子里头,那双人儿交颈相欢,抵足缠绵,春宵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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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虽天朗气清,天空一碧如洗。然风吹昼炎,有一股热浪打头。碧桃不耐闷在室内,更总算盼到出了月子,便领着芸缕等人去了御花园。
她闲坐在澄瑞亭内,手中握一根竹木钓竿甩出,姿势不十分娴熟,那钩子更险些挂住了后头服侍宫女的头发。好在仍是没入池面,吓得鱼儿四散开,漾起一圈轻波。
这情景若搁在别处自然清闲自得,但放在规矩森严的宫中,颇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因她意态悠然,容色绝妙,添几分难言的融合之感。教人有心驻足欣赏。
“妾身给珍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耳边蓦然传来清脆的问安,碧桃偏眸望去,果不然是这几日宫里头流传纷纷,赞颂不绝的“圣上新宠”曲御女。
但见她一身时新鹅黄宫装,那颜色与自己近日换上的纱帐颜色相近。作帐子时清爽宜人,变作装束倒也清丽如水,教人望之亲切。与服饰相反的,她周遭围了一群衣裳光鲜亮丽,配饰纷繁复杂的女子,正是与她同批入宫的新人。那些人将她簇拥在中心,瞧着像是万红丛中一点黄。
不如绿来的醒目,反有些再三抬举也扶不起来的阿斗情状。
碧桃念及此处,倏尔逸一声轻笑。
众人听来,极像是从鼻间哼出的嘲讽笑声,不由心里愤愤。自打入宫就一直听说这个珍嫔仗着圣上宠爱,不将位低于她的妃嫔放在眼里,说罚跪就罚跪,说赐避孕汤就赐避孕汤,就连位高于她的妃嫔,也不见得能得几分尊重。因而人缘不佳,鲜少受人喜欢。
却因她一路行来圣宠不绝,旁人也不敢在她如日中天之时触她霉头。她们也只得将心里的气愤忍住,不敢发作。
“你是谁?”碧桃下巴轻抬,目光冲着曲忻然的方向,一派高傲骄矜。
曲忻然见状心中生梗,想她一个21世纪的新新人类,通晓古今、博览群书,穿越回古代之后却只能给一个早就作古的女人下拜请安,那女人还端起架子摆出不屑于她的模样,再想起第一次侍寝被她将皇帝截走的事,自己为此被人讥讽了许久,更教她心气难平。
无论如何,她救下大皇子的举动可是深受称赞和德妃感激的,已经不是原先那个只能忍气吞声且无品无级可以随意赠人的曲忻然了。现在,她也是皇上名正言顺的女人,既然都是作妾,谁又比谁高贵?
于是,她含笑道:“上回在近长春宫的拐角妾身曾和娘娘有过一面之缘。妾身不知珍嫔娘娘不记事,忘了自报家门,娘娘勿怪。妾身便是皇上近日亲封的曲御女,不知娘娘可有听说。”
一说碧桃没记性,其二点出自己新宠的身份。
“容貌平凡,还话多长舌,”碧桃转回脸儿,依旧看池内碧波游鱼,唇角微弯,“怪不得要靠救皇子之恩才入得了皇上的眼。”
“娘娘此言差矣,”曲忻然面上不显恼怒,口中反驳道:“德言容功,品德方是排在第一位,若以容色示人,恐怕不得长久。妾身自知容貌平凡,远不及娘娘,但也不会就此自怨自艾。”她意有所指。毕竟碧桃的长相确实要比她出色太多,好在皇帝不是见色起意的昏君。
而她以身救人的举动,便是品德出众的最好表示。
“至于娘娘所说话多长舌,妾身更是不敢苟同。娘娘相询,妾身回答自然诚惶诚恐,唯恐不够详尽,因而话多。但长舌一言,还望娘娘收回。”她做出不堪言语受辱的清高模样。
碧桃这回连个眼神都懒得抛给她,红唇轻启,吐字:“知道了。”
还狡辩自己不是话多长舌,听得她头都大了。
曲忻然登时被这简单明了的字眼回的一噎,满腹理论都烂在了肚子里。很有些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憋闷。
便是与她站在一处的几人,听到这懒洋洋的腔调,也觉得诧异莫名。这个珍嫔娘娘,怎么行事如此古怪?教人捉摸不透。
话题打住,满亭清静,而杵立在那儿曲忻然生出进退不得的尴尬之感。不由看了看碧桃,好像在等她发话。
等了半天儿都不见动静,她欲自己出言告退又不甘心,觉得这与自己第一仗就打输,还要举白旗投降没什么两样。她语噎半晌,见碧桃握竿钓鱼,终于找到了入亭以来觉得奇怪的地方。
她认出池子里的朱鱼是南国进贡的,灵机一动,好言相劝道:“这池子里的鱼可是御用贡品,娘娘在此处垂钓,妾身恐怕皇上知道会心生不喜。娘娘若喜欢钓鱼,还是再令择它处为好。”好似自己十分了解皇帝。
如果碧桃有所忌惮去了别处,那就是她胜。如果碧桃执意不听,她就透露给皇帝知道,这类恃宠而骄的事积少成多,总能让他慢慢远了这个珍嫔。
但她也不想想,碧桃一个入宫比她早的人,又怎么会认为池子里的是普通鱼儿?她当然知道这是贡品,不但知道,还吃的很放心,钓的很开心。横竖是皇帝准允了的,别想就此让她住嘴不吃。
后头的芸缕闻言上前,笑对曲忻然道:“曲御女多虑了。有一回咱们娘娘想吃里头那尾蓝如翠,问了圣上,圣上便说‘再叫他们进贡就是了’让咱们娘娘放心吃。既是连烹煮都无碍,又怎么会不喜咱们娘娘钓几只来打发日子呢?”那笑与碧桃如出一辙,带有高人一等的感觉。让众人看的牙痒。
作为芳华阁的一等宫女,芸缕有此作为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