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甄栗子
不过,品茗谈天?哼,看来经过昨夜,小东西还是精神十足啊。
他也想和她好好儿“谈一谈”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吧桃……这么多人想推你下水。
☆、花钿
时光弹指而过,转眼已是入秋。只开花不结果的碧桃树也是花瓣凋零,落叶纷纷。未免庭院空荡,花匠预备种下玉簪花、紫茉莉等,却都教珍嫔驳了去,另植上娇姿妩媚的秋海棠,由它占尽芳华。
七月初,雨香苑的安选侍平安诞下一子,为当今第四子。安选侍也特擢拔为安才人,母凭子贵。
尽管如此,后宫中风光无限的妃嫔仍是芳华阁的珍嫔娘娘。自打她惩治贡女黄氏的一番手段传出,再加上圣上毫无责怪之意,为她保驾护航之后,后宫里暂无人敢掖其锋芒。
被扒了小衣光溜溜的泡在池子里,受辱至此,倒不如一刀抹了脖子痛快些。
果不其然,第二日冷宫就传出黄氏白绫悬梁,上吊自尽的消息。让恩宠不再的众人皆是唏嘘不已。
焉知哪一日自己不慎,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听说那日还是黄氏被珍嫔的披帛绊倒才会如此。不过一时失手罢了。不但要受辱,还要被丢进冷宫一世不得出头,可怜如斯,也难怪她想不开了。
当然,消息灵通的高位妃子自是知道来龙去脉的。皇帝身为男人难以狭窄度量猜测女人,她们同为女人却是了然于心。只是她们何必好心,把珍嫔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让人削弱对她的恶感呢。
珍嫔再强势,也要担心众人群起而攻之吧。她们就不信,皇上会护她一辈子!
碧桃被宫人引入储秀宫正殿的时候,看见贞贵嫔正抱着两岁的三公主玩千千车。贞贵嫔侧首看她时,粉妆玉琢的小人儿也随着转过来,紧跟着手里的捻帽儿一松,“啪嗒”落在地上。
小公主嘴巴一扁,乌溜的眼睛变的湿润润的。
碧桃不自觉莞尔,上前将那陀螺形状的小玩具拾起来,放到小公主手里。倒把给贞贵嫔请安的步骤给省略了。
贞贵嫔也无意因这点事与她周旋打擂,请她入座后吩咐小宫女看茶。把着小公主肥嘟嘟的小手将那千千车搁进浅浅的玳瑁盘里,由她玩耍。她祥和柔软的看着小公主,摸了摸她的发顶,方转身对碧桃道:“妹妹今日来,所为何事?”
“想借贵嫔娘娘的人一用罢了。”碧桃开门见山,笑的风轻云淡。
贞贵嫔觉得有些奇怪,她与这珍嫔无半点交情,好端端的怎么跑来向她借人?她笑道:“妹妹说话还是那样坦率。就是不知妹妹想借何人?”
后宫女人大多如此,只要不是彻底敌对,就不会一口将话说死。即使她们有嫌隙。就冲着碧桃将玩具拾起的行为,她也明白今日的主题大抵是一团和气。
碧桃接过小宫女惴惴端来的茶,轻轻将热气吹散,不曾就口,先笑答:“我听说曲御女身边的小宫女儿,唔,叫明霞的,是贵嫔的人?”
这话出口,空气一滞,贞贵嫔的眉目有些沉下来,嘴角扯出个笑:“既是听说,足可见不实。本宫竟不知妹妹何时成了个听风就是雨的人。”一上来就让人掀了底,她面子颇有点挂不住。
她早该知道这珍嫔就是个不会拐弯抹角的主儿。
“我不过是下手时发现自己慢了一步,方查出她底细来。旁人想必是不知的。贵嫔娘娘何必为此不虞呢。”将自己的打算透露一二分,也是想撬开贞贵嫔的口。
话至此,贞贵嫔已了解这不是普通的拜访。她让乳娘将三公主抱下去,好专心应付眼前之人。
小公主正玩的开心,乳娘要抱她去的时候,不情愿的在母亲身上扭了好一会儿,方带着千千车一起去了。临别时还奶声奶气的和母亲做约定:“娘,娘,吃饭饭,一起玩。”
就是要用完膳的时候一起玩。
碧桃这回没有等的不耐烦,她见此情景不自觉抚过小腹。心里仍在纠结生与不生的问题。尽管已经决定要顺其自然,但假若养出了感情,又无法带走,她心里总还是别扭的。
待素娥再次打手势让宫人退下后,贞贵嫔方捻着手腕的红麝珠串,沉吟道:“妹妹想要做什么?”
“难道贵嫔没有听说,皇上已经打算让曲御女迁宫了吗?”碧桃眉底划过一丝冷凝。尽管成日里送点心羹汤并没有打动皇上,但架不住德妃再三劝说,毕竟曲忻然也是有分位的人,再住在留香苑也不是个事儿。
说到底,这事于皇帝看来干系不大。若安排妃嫔迁个宫殿都要征得碧桃的同意,那他这皇帝也当的太窝囊了。既然先前就答应了小东西不翻曲御女的牌子,他自然会做到。但在这之外的事,总不能都让个女人说了算。
却不知道女人心里的九曲弯绕。原先不小心让她升了分位,如今再让她迁宫离近了,谁知道哪天接着不小心,就让皇帝对她产生了兴趣?到时候碧桃哪里敢真拦着。
她对那些女人做下的事皇帝之所以不怪罪,一是他心里有她;二则是因为他对她们毫无情分可言。等有了情分,就是偏向碧桃这边,心里也难免会有疙瘩。
除非,碧桃在他心里达到至高的位置。再无人可比。
“那又如何,”贞贵嫔拨过一颗红珠,轻笑道,“此事妹妹确实该着急,却不与本宫相干。”
宫里谁不知道珍嫔与留香苑那批女人三番四次的冲突,要说最该急的,确实是珍嫔。不过,这自然只是表面。
“若贵嫔当真觉得与己无干,话不多说,我这就告辞。”碧桃不惯她拿乔,直接撂话。有这功夫和她打太极,横竖结果相同,她还不如回去享受花瓣澡呢。皇帝新给她砌好了以蓝田玉镶嵌的大浴缸。总算不必挤身在小木桶里,伸不开胳膊腿儿了。
咦,她这样想是不是有点炫耀成分。
思绪回归正题。
皇后称病退到幕后,贞贵嫔在皇后手下俯首多年,必定坏了德妃不少事。现今德妃掌权,岂能不处处找她的碴?就冲她想扶植与贞贵嫔相若的曲忻然,贞贵嫔都不能等闲视之。
有没有高位妃嫔的扶植,两者差距是巨大的,要放在现代那就是平民子弟和官二□的差别。虽然正儿八经的官二代其实不考公务员。他们通常去外国留学,回来再在国有企业辛苦两三年,就能窜到高位上去了。
宫里头常说母以子贵,却不知子也以母贵。不然安才人所生的四皇子,为何难以得到圣上的重视?她如果没有一定的宠爱,三公主的日子也没有那么好过。
贞贵嫔脸上的笑一僵,这个珍嫔真不是一般让人想掐死她。行事从来不按套路走。但话已至此,她也只得说:“妹妹莫急。却不知妹妹有甚么打算?”
原先贞贵嫔经碧桃挑拨确实对曲御女有所安排,明霞就是其中之一。
但人也不是说借就借的。双方出人、力或者钱财,共同获利,交易才算公平。要是别人说几句她就傻乎乎的冲到最前面,那真是几个她都不够赔的。
“贵嫔要是信我,把人借我一用。结果自知。”
“这……”贞贵嫔敛眉思忖,颇为犹豫。其实心里已然在喊,信你,信你才有鬼,谁知道你会不按套路再干出什么事来。
碧桃也不是不想透露,但包裹里拿出的东西,她固然可以用巫蛊之术打发掉贞贵嫔的好奇心。但岂不是被她抓到把柄?等到事结,她纵然有所怀疑,也断想不到是哪一样东西在起作用。便就是查,也查不到什么。
于是她故作嘲弄:“贵嫔花了三四个月,那曲越女照旧安然无恙的在皇上跟前晃眼,难不成是就此怕了她?”
“妹妹何必激我,”贞贵嫔笑,只是笑的不那么好看就是了。复抿唇道:“若是妹妹执意不将打算与我明说,我确是难以放心的。”
她见碧桃依旧稳当当的坐在那儿,并不接话,可见是真心不想说明。身子不由动了动,道:“不过看妹妹心有成竹,想必此事有十分把握,就借妹妹一回又何妨?”毕竟不用自己出手,如果事成自然是好。她担心的是中途会不会再牵扯出其它事来。
不过明霞毕竟还是她的人。
碧桃目的达成,与贞贵嫔再客气一番回了芳华阁。
她也不是不想一个人做这事,但曲忻然迁宫之期迫在眉睫,既然有现成的条件,她何不利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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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要迁到永寿宫了,主子何不打扮的鲜亮一些?”明霞拧了热巾子给曲忻然时,出声提议。
“可会太招摇?”曲忻然仔细擦拭面颊,犹豫道。
“哪里会呢,”明霞巧笑,解释道,“宫里的娘娘们多是如此,又不是贬迁,可是大好事呢!要是依照主子平时的装扮,哪里能拿出主子娘娘的气派来?底下的宫人也是难心服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曲忻然点头,“只别越过德妃娘娘才好。”
“奴婢省得。”许是建议受纳了,她语气显出三分轻快,“德妃娘娘让人送来的首饰匣子里头有样梅花式的花钿,明儿也可用上呢。如今宫里头流行贴这个,主子可不能在这上头被人比下去。”
“倒有这个?”曲忻然记不真切。
明霞一边将收来的巾子挂好,一边道:“主子哪里有空打理这些琐事呢,有个记不准也是常事。奴婢都给主子收的稳妥了,您就放心罢。”
曲忻然宛然一笑:“幸好有你帮我的忙。”
“哪里当得上主子一声谢,不过是奴婢的本分罢了。”明霞服侍曲忻然宽衣上床,复将蜡烛吹熄,就此歇下。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炮灰曲啦-v-具体灰到什么程度看我心情……?
如果可以的话,还会有蓝田浴缸出场哟(……浴缸出场能有什么戏|||)因为明天要去同学家吃饭所以来不及的话就木了。
☆、炮灰
“唱曲儿的那个宫女可安排好了?”走至叠石环抱的乐志斋前,碧桃回身向芸缕确认道。
“主子放心,奴婢已安排好了,保管教曲御女一字不落的听个明白。”芸缕先是作答,复问,“主子倒不去永寿宫里祝贺?在这儿干等,仔细让风吹着头疼。”虽则人常说春捂秋冻,也不该是这样的冻法。
“若是去了永寿宫,这出戏岂不是缺了个正角儿?”碧桃指点唇角,扬眉笑了笑。无论去永寿宫还是储秀宫,这志乐斋都是必经之处。曲忻然要迁宫,皇帝也与她说好了,今日午正要去她那儿用膳。
总要将角儿都凑齐,这戏才唱的响。
芸缕颦眉思忖,往日她对主子的安排多少能猜出个大概。今日几步棋却下的让人格外云里雾里,糊涂难明。她既做不到了然于心,也只好追求万事无差错,帮主子将细微处做好了,方不至帮倒忙。
“既是要等,主子只在宫里头候着,横竖离的又不远。等她近了再让宫人通传,更为便宜。也好教奴婢们松松心。”她嗔道。
“你不懂,”碧桃笑容里带了点恍惚,复目光乌亮如常,像是不曾有过那一瞬,“总归是个熟人,之后说不定就见不着了。”虽然撇开算计,在宫里的日子过的不算坏,但她始终想早日回到现代。那里有疼她宠她的哥哥,有肯砸醒她的苏小砚,还有工作忙碌整日不见人影的父母。即使不能疼她如珠宝,因那一分血脉她也是想念的。
芸缕也确实不懂。就像她不知道,主子在御花园见到那批贡女时为什么一眼就能挑出曲御女来。事实证明,她也确实是她们之中爬的最高的一个。她把这归功于主子心思通透,不是她这等被灰尘蒙了眼的宫女可比的。
每一个忠心耿耿的婢女,其实都是自家主子的脑残粉。
过不久,远远的走来一行人。后头几个宫人搬着惯常用具,拉拉杂杂的。前面有一个宫女时不时回头指挥着,或说那个小心,或说这个注意,无论如何,皆是满脸喜气的。惟前面打头之人,翠袖茜裙,红梅贴额,十足鲜亮的打扮衬出略显惊魂不定的仓惶容色,与后面众人显得格格不入。
“哎呀,主子,曲御女这厢难不成是在准备中元节的祭礼?缘何脸色灰白的领着一帮子人浩浩荡荡的在皇宫里溜达呢。”芸缕摇身一变,再度成了宠妃跟前爱刺人扎人的大宫女,将他们拦在路上。
“奴婢(奴才)给珍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或抱或提着东西的众人见状纷纷下拜行礼,不敢怠慢。
曲忻然却不知着了什么魔,闻声“豁”的抬头,灼灼目光直视碧桃,像是要将她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怎么?本宫不配让曲御女行礼吗?”碧桃意态闲闲,觑眼向她。
曲忻然这才动作僵硬的行了礼,目光却依旧盯准碧桃,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就在刚才,她们走过御花园某一处庭院之时,她听到了一首简单稚嫩的曲子,那是只有现代人才会知道的歌谣。她的心刹那间跳漏了一拍,不敢相信这个朝代除她以外居然还有穿越者的存在。会传唱出这种曲子的,十有□那个穿越者也是个女人。如果同为宫里的女人,那自己绝对不能让她捷足先登。
于是她去问了那个扫地哼曲的宫女,那个宫女的回答却让她吓了一跳。珍嫔,那个自她入宫起就针对她的珍嫔。
她惊疑不定,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她早就知道自己也是穿越者?或者,这首曲子其实也是她从别人那里学来的,其实根本与她无关呢?
就在她失魂之时,她猜疑的对象蓦然出现在她面前。她突然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她。主动权似乎并不在她手上,无论她坦白与否,现在的局面对她都是不利的。
那么珍嫔,到底是不是穿越者?她极力想要找寻答案。
碧桃彷佛猜到了她的心思,她眼尾轻扫曲忻然额头的红梅,还差一点。这个贴纸的效用必须在受到一定刺激的情况下才能发作。无论悲伤喜乐,惊吓恐惧。而从梅花红艳的颜色深浅中,就能看出它是否开始起作用。
她唇瓣开合,对着紧盯她的曲忻然无声道:“二十一世纪。”近乎一字一顿,将内容描绘清晰、明朗。
曲忻然的眼睛陡然睁大,额头的温度莫名的灼烫起来。她突然觉得举止不能受到自己的控制,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刚刚那一瞬间爆发开来。她扬起唇角,用诡异的语调道:“你确实不配。”
“你不过是将要被本宫炮灰的宠妃罢了。你可以在那些低贱的女人面前嚣张,但万万不该在本宫面前端你宠妃的架子。区区一个薛氏,恐怕到死都不知道,你其实是皇上为本宫竖起来挡住后宫那群女人明枪暗箭的挡箭牌吧?哈哈哈哈,本宫才是皇上的真爱!”她语速极慢,说到尾句方突然兴奋起来,彷佛她说的话是真的一般。
周围的宫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论调吓傻了。
这、这这、曲御女是被鬼魂附身了吗?
“本宫迟早要当上皇后!等皇上百年之后,本宫还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什么大皇子二皇子,只有本宫的儿子,才是将来这天下的主人!”话一说完,她兴奋、张狂的笑声充斥在御花园的上空,回旋不去。
就连碧桃,这个引导出当下场面的人也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她简直想扶额,这个女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早知道她脑子里都是这些能下十八层天牢的东西,她、她早就用这一招了!
“皇、皇上……”碧桃惶惶然捂着心口,直直望向皇帝,似乎被这番言论吓的六神无主。
帝王的仪杖就停在不远处,元徵帝起伏的胸膛和铁青的脸色都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情。在她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