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酒杯里装狗血
卢昭骑着车,不快不慢在她前头,贺琳琳不敢松懈,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回头看她是不是在跑,一直等着他拐进校门,贺琳琳才停下来,就这么跑了一段,她就汗透了,肺跟要炸了一样。
卢昭对她迟到这件事表现耿耿,贺琳琳怀疑他是有好学生洁癖,见不得身边有人松松垮垮,不思进取,又或者他是基于一点邻里情谊,主动帮她纠正恶习。
好事啊,好事,贺琳琳安慰自己,她走进校门,卢昭的车已经不在前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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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看,那边。”陆远志指着前头,卢昭看过去,贺琳琳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坐在一起,桌上放着两桶泡面,贺琳琳手放在泡面上压着,听着对面的女孩儿说话。
“你今天早上车上带的就是她吧?”陆远志问,卢昭就嗯了一声,转身去买吃的。程远志就是随口一问,他性格就是这样,早上看见卢昭车上带了个女孩儿,根本憋不住,卢昭一到教室就上去问了,卢昭说是邻居,他得了答案,就舒服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卢昭身边总有些女孩儿的,他对女孩子并不冷淡,别人上来问什么他也愿意说,别人要是非要逗他笑,他也会礼貌地笑一笑,他不让人难堪。
但也仅止于此了,他态度越是自然,反而越有道墙横在面前。女孩子都说卢昭好,但死心纠缠得却少,不用卢昭说什么,自己往往先胆怯了。
刘一倩正在问贺琳琳今早怎么没来,她等到五点四十不得不走了,心里很不安,贺琳琳答车坏了。
“那你怎么到学校的?”刘一倩问。
贺琳琳刚要回答,旁边经过个人,他眼光刚刚瞥过来,她就立刻叫了一声“卢昭哥”态度尊重得有点多余,卢昭不过点点头,他身边的男生倒是对她笑了下。
等他们走后,贺琳琳答道:“早上就是他带我来的。”
刘一倩问哪个,贺琳琳说:“个子高一点的那个。”刘一倩说:“高一点?是不是穿灰色衣服那个?”贺琳琳摇头,说:“不是,另外一个。”刘一倩没再问,掀开泡面盖子,往里头放玉米肠,神色认真。
王可儿本来今早要和贺琳琳一起来吃早餐,结果看见刘一倩在教室门口等她,就不肯来了,还有些生气。“你怎么和她一起?”王可儿问,贺琳琳没明白。“她和我们不一样。”王可儿期期艾艾,凑近她低声道,“她是弱智。”
刘一倩说起昨晚哪个台放得电影,问贺琳琳看没看,贺琳琳说没有,问她:“你家里让你看电视?你晚上看书吗?”刘一倩说:“我和我妈一起看,她说我不用看书。”贺琳琳只得道:“那你妈妈挺好的。”刘一倩喜道:“你晚上来我家吧!”贺琳琳说:“下次吧。”
王可儿有些夸张。
贺琳琳又想起昨晚碰见的那两个女孩儿,就问刘一倩她们是谁。
刘一倩说是班上同学,她失望又困惑:“我先和她们说话,她们不理我,后来,又来找我···”贺琳琳问:“她们今天又来找过你吗?”刘一倩摇头说没有。
贺琳琳没再说什么,刘一倩有许多话,大部分是关于她家里的事,贺琳琳答应一句,她要回十句,贺琳琳就忍不住告诉她,有些话不能和别人说。
刘一倩问为什么不能,贺琳琳无奈:“那你和我说可以,不要再告诉别人。”
刘一倩点头,像跟她做保证般:“我只跟你说。”
刘一倩说自己小时候发了回烧,医生没给她治好,她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在读初中,爸爸在外面做生意,妈妈在家给他们做饭,要是所有人都在家,就出去吃。
“但我还是喜欢在家里吃,我妈妈做饭很好吃的,你来吃一次就知道了。”
贺琳琳却说:“我妈做饭也挺好吃的。”刘一倩看着她,贺琳琳又加了一句,“你来吃一回就知道了。”刘一倩立即开心起来。
贺琳琳不记得高中时自己听没听过刘一倩,即使听过,她那时候肯定也和王可儿想得一样。冥冥之中,有个慈悲的意志,让刘一倩遇见的不是那个时候的贺琳琳,她不知道积蓄了多久的勇气,没有被一再浪费。
贺琳琳也为此庆幸。
因为记着今晚罗丽芳要下厨,贺琳琳特地空了肚子,等着晚上吃一顿好的,放学后刘一倩骑车带了她一段路,她又走了一段,到家比平常还晚,桌上收拾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
罗丽芳问她怎么现在才到家:“你车子在楼下,你今天没骑车?”贺琳琳说车子坏了。“哪儿坏了?”罗丽芳焦躁起来,“叫你平时骑车小心点,你一点都不爱惜。”
贺长峰在旁边翘着腿坐着看电视,让罗丽芳闭嘴,说:“坏了就让她自己走去上学。”贺琳琳拉开冰箱门,里头有碗汤,海带排骨汤。
罗丽芳怒火转移了,骂起了贺长峰:“你这说得什么屁话!别人都是车接车送,你叫女儿自己走去?”贺长峰讥讽道:“谁家有车你去啊。”
贺琳琳关上冰箱门,从罗丽芳身边挤出来,客厅本来就小,他们说话声音一大,显得空间更不够用了,到处都满了。
“你干嘛去,澡不洗了!”罗丽芳看见女儿往房里去,更气了,觉得这家里各个都是要气她。贺琳琳说:“我进去拿毛巾。”她尽力维持住一个平常的音量。罗丽芳冲进房里给她找毛巾,嘴里还在说,一会儿说贺琳琳,一会儿说贺长峰,一会儿说自己。
她是命苦,她当初从农村出来,嫁给了贺长峰这个城里的工人,住上了楼房,一下子从泥里把腿□□了,以为要飞,结果也只是不用再往下陷,贺长峰本事不大,脾气却大,运气还差,一辈子没走过运,她也跟着倒霉,楼房都住旧了,一家家一户户的都往外搬,只有他们家还在这儿驻守,铁了心要把这旧楼守成危楼。
罗丽芳有时就忍不住盼着这楼倒了,又怕这楼倒了。
贺琳琳对这栋楼倒有点舍不得,当然她也喜欢大房子,可直到她二十九岁,家也在这儿,她不得不依恋这栋楼。
楼前的草坪,楼后的空地,她小时候和玩伴们专爱在那儿消磨时间。
这些楼原来依着工厂建的,工厂一败,楼也跟着败了,院子里依着建的几栋楼都是一样的景象,一眼望过去就预感哪面墙上划了个“拆”字,已经有一栋说定拆了,被拆的都欢天喜地,楼里头的人得了钱就走了,但夜里有时又看见哪家窗户里透出点光来,贺长峰说是租了出去。
“还要赚,还嫌不够。”他忿忿不平,好像这些人赚走了本该他那份的,“本来这片都要拆的,这群人狮子大张口,要钱,就知道要钱,好好个厂子就是被他们掏空的!”
家里没人接他的话,没人像他一样对工厂念念不忘。
他把工厂跟自己联系起来,他觉得自己处在危机中。
但他的危机对有些人而言,又是一个时机。
三楼的卢桂平就借着这个势起来了,但平心而言,他原本就在贺长峰上头,只是这次之后,贺长峰越来越够不着他了。
“卢昭马上就要高考了吧。”罗丽芳问了一句,“听说考完就要搬家,搬到那边的新小区,一百多平,还要单独装天然气。”她叹口气,一下子没意思了。贺琳琳接过毛巾,不答话,也不敢看她,躲去厕所洗澡了。
贺琳琳想起卢昭,她有点儿不敢想他,但又忍不住不想。
热水从顶上洒下来,她仰着脸闭着眼,摸到洗发精的瓶子,按了几泵,倒在头上,抓搓了几下,泡沫都冲散了,从头发上滑下来,她又淋了一会儿,才从花洒底下出来,拿毛巾把脸上的水擦干,外头罗丽芳催促:“还没洗完?”她答应了一声,匆匆在身上抹了一遍香皂,冲干净后关了水,拿毛巾从头到脚的擦了一遍,推开门出去了。
进了房间,她按开台灯,低着头,坐在风扇前面吹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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