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鸩离
曲红梅背着一个背篓,里面放了几个瓶瓶罐罐,是用来装酱油醋煤油等,背篓则方便买了东西放在里面背回来。然后左手牵着小英,右手牵着佑佑,顺着村道往县城走。
天色微曦,原本笼罩远山的雾气渐渐散去,和大片新种的冬麦苗田野色调混合在一起,有种萧瑟的秋冬美感。
清晨的空气清晰,闻在鼻子里有股淡淡的青草味儿,母子三人走出村道,经过一大片田地之时,田坎边开着一丛丛小小的黄色野菊花。花瓣上还滴着露水珠儿,在天边渐渐升起的红日照耀下,闪着暖红色的光芒,看着赏心悦目。
小英走过去,蹲下身到野菊花前嗅了嗅,“好香啊,妈妈,我可以摘吗?”
“可以。”曲还梅点点头,“野菊花是药用物,虽然性微寒,不过能消肿解毒,还可以治疗咽喉肿痛、头晕目眩等等。”
说完这话,她咦了一声,岩门大队的后山上,漫山遍野是这种黄色的小菊花,却无人去采。
不知道是队上的人没那个时间功夫去采,还是觉得这玩意儿太过廉价,不愿意去采。
她前几年的时候上山采过几次野菊花,跑遍大山,摘了一背篓的野菊花,晒出来只有不到3斤。
卖去副食店才赚了三毛钱,还不够买药来擦脚上破了的水泡。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摘过野菊花了。
现在想来,她觉得自己没卖对地方,如果把野菊花卖给那些家境好一点的人,比如跟她一样,以前过惯了好日子的人,让他们当成茶来喝,那是不是可以卖的价高点。
看来有时间她得去后山摘点野菊花茶卖,能赚多少钱就赚多少钱。
小英一听可以摘,高兴的摘了四朵野菊花。两朵插在曲红梅给她编的麻花辫上,一朵戴在了佑佑的头上。
佑佑嫌弃的把花拿下了,皱着小鼻子说:“小女孩才戴花花,我是男子汉,不戴。这花也太丑了!”
“我是你姐,我让你戴,你就得戴。”小英一叉腰,凶巴巴的指着他说:“这花哪里丑了,戴在头上那么好看,跟花仙子一样。”
佑佑委屈巴巴的看了曲红梅一眼,曲红梅一副‘你们之间的事,我可管不着’的表情。
他就委委屈屈的把花儿插在脑袋上,像个冲天娃娃一样,看着别提多好笑了。
小英看曲红梅笑的开心,想了想,把手上最后一朵野菊花递给曲红梅:“妈妈,您也戴吧,您戴着肯定好看。”
曲红梅楞了一下,然后半蹲下身体,把脑袋凑到她面前:“你给我戴吧。”
小英犹豫了一下,把手中的野菊花戴到了她的左鬓上,她伸出摸了一下,对小英笑了笑了:“好看吗?”
她本身就长得很好看,标准的美人瓜子脸儿,修长的柳叶眉,高挺的鼻梁,红艳艳的嘴儿,尽管一直在乡下,风吹日晒,时不时要干点农活儿,不过她的皮肤依旧白皙,如果不看手上的老茧,很有细皮嫩肉的感觉。
可能是前几天失血过多,气血不足的原因,她虽然对着人笑的时候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看着让人心里高兴。到底她自己身子还不是很舒服,这一笑,就给人一种弱柳扶风,楚楚可怜的感觉。
小英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心疼,伸手轻轻摸了一下曲红梅结了痂的伤疤,轻声问:“妈妈很好看,还疼吗?”
和佑佑柔嫩的小手一比,小英的手,粗粝布满了老茧,摸在曲红梅的伤疤,微微有些刺痛。
曲红梅忍住心里发酸的感觉,摇摇头说:“不疼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小英点点头,跟着她继续往县城走。
三人走了没多久,就听后面传来一阵驴车跑动的叮当声,有人在她们身后喊:“前面的大妹子,你们娘仨是要去县城吗?”
曲红梅回头,发现是个穿着黄褐色土布袄子的60多岁庄稼老汉,头上戴了一顶不知道戴了多少年,都已经发黄发黑的羊毡圆帽子,到她面前拉住缰绳,朝她招手:“你带着俩孩子到县城得走多久呢,快上来吧。”
曲红梅恍惚记得,这个老汉姓刘,是隔壁第三大队刘队长的爹,他们生产队的一牛、一驴子都由刘老汉养,平时也跟他们第四大队一样,周末才去一趟县城,帮队上采办,不知道今天周四怎么驾了驴车出来。
不过不用自己徒步去县城,曲红梅娘仨的运气还算不错,她跟刘老汉道了声谢,把俩孩子往驴车上抱,发现车后座坐了好几个人。
有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女儿,两个年轻人,还有一个人居然是二伯哥,肖承安。
“二伯柏,你好啊。”佑佑一上车,就笑眼眯眯的跟他打招呼。
小英则抿了抿嘴,没有喊人,默不作声的坐在佑佑的身边。
“你好啊佑佑。”肖承安没成想会遇上曲红梅母子三人,给她们三人挪出空位置,让她们坐下。
刘老汉扬着鞭子甩了驴子一下,驴车跑动起来后,肖承安尴尬的跟曲红梅打招呼:“三弟妹,你也去县城啊,真巧啊,呵呵呵呵......”
曲红梅嗯了一声,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避着寒风,没有多余的话语。
她对这个二伯哥无感,这人从小不务正业,没个正形,说好人不是好人,说坏人,也算不得坏人。
以前他总在肖家做些让人心焦冒火的事情,平时很少进县城,主要是兜兜里没钱,不然随时都会去县城里浪。
他这次进城,为了什么,曲红梅大概能猜到,只不过她猜到的是肖承安进城给肖承军写信,没猜到肖承国就在城里。
所以压根不想跟他多话,反正他是站在婆婆那一边的,曲红梅跟他没有什么话说。
第20章
倒是曲红梅对面的两个年轻男人认出了她说:“哎?你不是第四大队那个知青一朵花吗?怎么,你拿到回城函了啊?你离婚回去还带着两孩子?你丈夫不要孩子?”
曲红梅对这两个人没印象,不过看他们的穿着打扮,说话口音都不是本地的,应该是隔壁大队的知青。
顿时沉着脸说:“我没拿回城函,我也没和我丈夫离婚。我是去县城买东西,不是离婚回城。以前是我糊涂被回城这件事情蒙蔽了眼睛,差点做出抛夫弃子的事情,现在我已经迷途知返改过自新,还望你们记着这茬事儿,以后别乱传。”
那两男知青万没想到事情会这样,顿时有些尴尬。尤其两人其中,一个男知青和本地女社员接了婚,生了孩子,但为了回城,义无反顾的抛弃了他们,哄着骗着妻子离了婚。听到曲红梅的话,心里不是个滋味,便再也没开过口了。
于是一路上大人们都沉默着不说话,只有佑佑和另外一对夫妻的女儿,看到沿途上的风景,一直跟自己的父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一路沉默中,终于到了县城门口。
原来刘老汉的那口子昨天生了大病,红旗卫生所的医生看不了,让他把人送到了县医院治疗。
刘老汉安置好自家那口子后,今天回家是拿家里的棉被衣服钱粮票啥的到医院去。
下午的时候,他要回大队还驴车,于是跟大家伙儿说好,他大概下午三点左右走。要坐顺风车的提前在县门口等他,错过时候他可就不管了。
曲红梅跟他道了声谢,要拿五毛钱做车费,刘老汉连忙推回去说:“妹子,可不兴这样。驴车是生产队的,是集体的财产,可不兴收人钱。不然我得被人举报到公社去批D,严重点的还会连累我儿子丢了大队长的位置。咱们岩门村没分大队之前,都是一个村儿的人。都是乡里乡亲的,帮个忙是应该的,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