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鸩离
“那多谢您老了。”人家都这么说了,曲红梅也不坚持,跟他道了别,就往县里走。
“三弟妹,你去哪啊?”肖承安追上来问:“你要跟我一起去总公安局找承国吗?听说他在那里上班。
曲红梅脚步一顿,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她曾想过无数次,再见肖承国时,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他。
前世她闹着离婚,抛弃了他和孩子回到了城里,尽管嘴上说没关系了。可她知道,自己背叛了他,这是一个永远无法抹掉,无法忘却的伤痛。
重生回来,虽然她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发誓不再重蹈覆辙。可两人已经闹到了离婚的地步,无形之中已经产生了很多隔阂,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肖承国,也没做好哪个心里准备去面对他。
她原地肢体僵硬的站了好一会儿,这才闷闷的说:“你去找他吧,我还有事。有什么事,回到家里再说。”
“那我走了。”肖承安也不勉强她,他之所以问她去不去,也是突然良心发现,他好像干了一件即将暴风雨来袭的事情。
为了避免再次出现上次差点打死人情况,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下曲红梅。既然她不去,那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两人分道扬镳,小英拉着曲红梅,抬头不解的问她:“妈妈,你为什么不去找爹?”
曲红梅:“我们先去买东西,回来再说。”
“那我们买了东西回来,就去找爹吗?”佑佑好几天没看到肖承国,有些想他,想立即去找他,让他抱抱举高高。
曲红梅脚步顿了顿,没说去,也没说不去,拉着他们俩径直往县里的邮局走。
这会儿才上午10多钟,县里的人大多都在上班,路上没有多少行人,但比起乡镇的人多了很多。
即便这是一个县,也到处是低矮的平房,狭窄的街道,偶尔有几栋不超过六层的红砖楼房,建筑环境,看着比后世的农村还差。
街上的大路是新修的水泥路,大街小巷则是泥路或者青砖石路。街上偶尔有自行车经过,很少看见轿车汽车,路上的人大多是步行,都穿着蓝黑灰色的灰扑扑衣裳。
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肃穆,不苟言笑,男女都分开行走,避免走到一块儿。
这是十年大动乱刚刚结束的后遗症,曾经动乱的惨状历历在目,即便现在□□倒台,短时间内,也没人敢做出格的事情。
曲红梅只来过两次县城,一次是十年前下乡的时候,一次是结婚生子后,到邮局写信给父母,告诉他们自己已经结婚的消息,所以对路不是很熟悉。
她一边打听邮局在哪儿,一边顺着好心人指的路走。
昨天夜里她已经写了一封信,告诉远在北京的父母,自己暂时不会回城的消息。虽然知道父母收到信会很难过,不过她已经决定留在孩子和肖承国的身边,只能对不起父母。
很快她们到了邮局,曲红梅牵着俩孩子到了柜台,跟窗口的工作人员要了张寄汇单,在上面写了收件人和寄件人的地址姓名,花了几毛钱买了一张邮票和信封,就去后面排队。
排队的人挺多,佑佑年纪小站不住,总想往外跑。曲红梅让小英帮忙把他拉着,就在邮局不大的厅里转,不能离开她的视线。
后世的人贩子太多,她看新闻都看出了心里阴影,即便知道这时候的治安比之后世安全了很多,她还是不放心孩子们离开她的视线。
好在邮局的工作人员干活效率很高,看着老长的队伍,等了半个多小时就轮到了曲红梅。
她把寄汇单,和贴好了邮票,信封上同样写了收件人、寄件人地址姓名的信封拿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仔细的看了一下地址,抬头看了她一眼:“寄到北京?”
“是。”曲红梅点点头,知道这时候的信件都要拆开了核对检查内容,才能邮寄出去,因此没有封口,很客气的说:“就是家常问候。”
工作人员就把信拿了出来,确定没有什么□□、叛国内容信息啥的,这才把封口封上,盖了一个红戳在信封上说:“现在有特快邮寄,多加一倍钱就能在一个星期内到北京,你要不要加?”
寻常的信件从南古县到北京,快则十天,慢则半月,现在多加一倍就能快上好几天,曲红梅自然加。
出了邮局,曲红梅带着孩子直奔县里的供销社。
供销社就是一层不到一百平米的青砖瓦屋,里面有十来个玻璃木柜子一字排开,里面整齐摆放着日用百货。柜子后面则是几面货架子,同样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两侧的墙角摆了几个超大的瓦罐,里面装的是酱油、醋、豆油、煤油等等,一进去就闻到各种各样的味儿。
里面挤满了人,不是打酱油,就是买日常用品。曲红梅一眼看见右侧柜子上有摆了好几块布匹,都是常见的蓝色、黑色、黄褐色等等布匹。
有几个穿着列宁服,看起来是县城上班的女人们站在那个柜台前指指点点,嘴里嘟嘟囔囔的说:“这是这个月才进的布匹呢,有化纤的,有咔叽布的、也有纯棉的……要是买了缝件袄子穿该多好啊,可惜我没多少布票......”
这些布的价格通常一尺三五角,颜色都是灰的、蓝的、黑的、藏青色、黄褐色居多。
样式基本是人民服和中山服、棉、袄、的确良寸衫等等。
以前女孩儿们还可以穿布拉吉,斜襟长裙子,后来十年大动乱,谁都不敢穿,怕被说败坏风气,拉去批D,于是只能穿罩衣、长袖啥的。
基本上,这个时候的人们穿得衣服都是打了补丁的,人们没钱,也没那个胆子去穿其他样式的服装。因为其他样式的衣服叫奇装异服,穿是会受批判,严重点的还会下牛棚。
女孩们则更难,因为这个时候还没普及穿内衣,能穿衬衣的都不多,很多女孩儿就用硬布缝成肚兜穿在身上,外面套个空壳子的棉衣,劳动时汗水湿透,又凉又硬,难受的很。
要是遇上下雨,衣服被打湿,还得捂住胸口,防止露点,跑回家里换干净的衣服。
即便做不了新衣服,爱美是女孩们的天性,县里很多姑娘没事时常会来供销社,看看有没有新的布匹到,过过眼瘾也舒服。
站在布匹玻璃柜前的女售货员可就没那么客气,瞧着她们不买,翻了个白眼道:“没布票凑什么热闹,赶紧的让开,别挡着后面的人。”
那几个女人中有个脾气火爆的姑娘想跟售货员争辩一二,却被同伴拉在一边,小声的劝说她:“算了算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售货员狗眼看人低的架势,真跟她们吵起来,丢了自己的脸面,我们还是走吧。”
曲红梅等她们走了以后,这才走到那个柜台前,拿出14寸全国通用军用布票,客气的说:“同志,我想买6尺蓝色的棉布,8尺花布,不知道有没有?”
第21章
如果是别人来问, 可能没有。
曲红梅却是很清楚, 这些个售货员都会压布料,把好看的、好用的布料都压一点在箱子。
等她们的亲朋, 或是有钱有势的领导人物们来买布时,她们再把压箱的布料拿出来卖,起到讨好巴结的作用。日后她们有事, 也有关系找人。
那女售货员上上下下的看了曲红梅一眼,她生的漂亮, 穿的湛蓝色袄子虽然洗的发白,看起来很旧了,不过衣服上倒没什么补丁, 穿得甚是干净,一看就是下乡的女知青。
先不说这个女知青的娘家背景,单看她手里的军用布票,一般人根本拿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