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香堕桂山
镇尺被凉气吹了一晚上,拿在手心里冰凉冰凉的,林小千僵硬地看了一眼,忽然明白过来,苏惟这是明知道她不会动手,故意做样子耍无赖呢。
林小千又好气又好笑,心说你这个大反派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你想玩我就陪你玩。
她一本正经地说:“好,那就挨我三镇尺!”说完就举起镇尺,向苏惟受伤的肩膀打了过去。
苏惟吓了一跳,猛地向后一倾身子,连人带凳子就要一起摔倒。林小千啊的惊叫了一声,把镇尺一丢,赶紧伸手去捞人,她只是想装装样子吓吓他啊。没想到苏惟腿一蹬地,人又回到了原位。
然而林小千冲过去的力量太大,完全刹不住车,一下子撞进了他怀里,撞得眼冒金星不说,牙齿还狠狠地嗑着了自己嘴巴,整张脸顿时火辣辣地疼了起来。圆滚滚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一颗又一颗往下掉,这次是疼的。
“你,哇苏要付作五……”她疼得嘴巴都张不开,说话也含含糊糊,让人听不清楚。
苏惟仔细一看,她嘴巴直接被撞得肿了一圈,正要出去喊人拿药膏,又被林小千一手拉住。
林小千半捂着嘴,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冒,总算说得清楚了些:“你还说要护着我,结果就这样害我……”
第四十三章
“好, 好, 好,都是我的错。”见她委屈成这样, 苏惟心也软得一塌糊涂, 他冲着门外大声叫了人,又软下声音去哄她:“先涂上药, 等不疼了,我随你处置吗, 任你打任你骂。”
小太监一进来正好听见这句话, 立刻吓了一大跳,差点把王爷中邪了几个字喊出声来,没想到王爷整天冷冰冰阴恻恻的,对着王妃竟然是这样低声下气的讨好脸。
他看得眼睛都发直了, 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苏惟气得差点一脚踹上他:“快,去拿消肿的药膏来!”
小太监这才如梦初醒, 一溜小跑地去取了药箱, 挑了半天挑出个小瓷罐送了过来。
苏惟一看就摇头:“这药是治寻常外伤的, 哪能往人嘴巴上抹, 去取以前皇兄御赐的药膏。”
小太监慌慌张张放下瓷罐, 又低头去翻药箱里的瓶瓶罐罐。
苏惟看得眉头拧成了一团疙瘩:“怎么这样毛手毛脚,杨胜安怎么教你做事的?去,把杨胜安或是文秋叫来。”
林小千一听赶紧拦住他:“这会儿估计快五更天了,正是天亮前深睡的时候, 为我这点小伤巴巴地喊人过来,实在是折煞我了。”
要是文秋来了,十有八九会大张旗鼓地折腾一场,到时候让人知道她是撞进苏惟怀里把嘴巴给磕肿了,那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那边小太监一拍脑袋:“御赐的药膏,杨公公说装在匣子里放书房博古架上了,小的这就去取。”苏惟这才放弃了喊杨胜安的心思。
不一会儿,药膏取过来,苏惟嫌弃小太监手脚毛躁,把人轰出去后,亲自调了些蜂蜜水,把药膏化开,一点点用纱布擦在了林小千的嘴唇上。
嘴唇拂过一丝丝凉意,但林小千却越来越僵硬,整个人像木头一样直挺挺地坐着。
她不敢去看苏惟的脸,只好垂着眼睛,视线死死盯着动来动去的纱布。然而不受控制地,她的目光逐渐落在拿纱布的那双手上。
那双手大得好像能覆盖住她一整张脸,手指虽然纤长,但骨节分明,仿佛随时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蘸药擦药时,手指手背偶尔会擦过她的耳鬓发梢,带着一股暖暖的温热气,烫得林小千的脸慢慢红了。
苏惟擦完药丢下纱布,看见她一张红透了的脸,还以为林小千是被药膏蛰疼了,赶紧问她:“怎么?这药膏也火辣呛人吗?”
林小千害羞地扭过脸去,模模糊糊挤出几个字:“不呛,不呛,我只是有点热。”
“白天时,我叫人关了一处水闸,所以凉屋晚上凉意不足,一会儿天亮了,叫人打开水闸,你就直接在凉屋歇息吧。”苏惟边说边自己倒水洗了手。
“你啊,小题大做,越来越有文秋文女史的风范了。”林小千嘴上吐槽他,心里却泛起了一丝丝的甜蜜。
苏惟毫不在意,继续啰里啰嗦地嘱咐她:“本来雅集就闹了一整日,晚上你又熬了这一宿,白天不要再操心其他事情,好好补上一觉……”
然而同样是关心的话,林小千听在耳朵里,却觉得有些变味:还有事没说明白呢,这就想打发我去睡觉了啊。
她拿起巾帕递给洗完手的苏惟,忍着痛小心变换嘴型,把问题直接抛了出去:“王爷,我还要再多问一句,蒋首辅这人,到底能否用小报来探一探他的底线?”
苏惟接过巾帕慢慢地擦起手来,眼睛却深沉地盯着她:“怎么,我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你还是非要和他硬碰硬吗?别再提你先前设下的障眼法,皇姐一顿拷打就诈出了你的身份。你以为蒋为辰到时会手下留情吗?”
林小千想撇撇嘴,但嘴猛地一动,就疼得哎呦一声。苏惟把巾帕往水盆里一丢,就要过来看她的伤处,被她摆摆手拒绝了。
“他和你不合,要报复我,他妹妹蒋雁辰迷恋你,要报复我,我只能见他们就躲吗?”林小千虚虚捂着嘴,忍着疼痛硬是说出一连串的委屈来。
听见蒋雁辰三个字,苏惟知道是自己理亏,叹了口气,想了一会儿,才说:“好,那就放些消息,试试蒋为辰的反应。”
林小千正要欢呼雀跃,苏惟又加了一句:“不过,凡是他的消息,还须我先过目,才能对外发布,免得真惹怒了他,闹到最后不可收拾。”
这也比一味躲藏,只能提防他们背后放冷箭要好啊。林小千还是满心欢喜,慢慢动着嘴巴说:“放心,我有分寸,一旦探听到他和蒋家人的任何奇闻轶事,我肯定先送到你这里,求你给把关。云锦书肆那边,我也会再安排一重隐蔽的中间人。”
苏惟还是有些不放心:“蒋为辰也就罢了,花魁一事,异香女子一事,千万不要向外泄露半句。”
林小千头点得鸡啄米一样:“嗯嗯,我全听王爷吩咐。”
苏惟又皱眉补充:“你既然已经知道此事的凶险,日后千万记得随身佩戴香囊,在家时别忘了常洗鲜花浴,你天生异香的事,哪怕对家中下人也要尽力隐瞒。”
林小千头点得更加真心实意了,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啊,她不会掉以轻心的。
苏惟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又劝她赶紧睡觉:“今日的床铺我还没有碰过,你将就些先躺一躺,我一会儿就叫人开水闸,再放些凉气进来。”
林小千抬头一看,纱窗透出微微的白光,天就要亮了。
回头看见苏惟眼下的青黑,她也有点心疼:“你不也是一宿没闭眼,现在也快五更天了,今日早朝你不如告假一天,在家好好补上一觉。”
苏惟摇摇头,冲着门口喊了几句,让小太监去预备朝服,又对林小千说:“近来政事繁多,皇兄病也没有见好,我若是再不去早朝,朝中那些老狐狸们定是要翻天的。”
见林小千一脸担忧,苏惟心情却很轻快,他笑着说:“放心,我一会儿轿子里养养精神,下午推掉一切公务,专心在家补觉,如何?”
听他都安排好了,林小千这才作罢。苏惟收起书桌上几样东西,就立刻要出门,临走时还不忘回头嘱咐她早些睡觉。
站在门口,望着苏惟的影子消失在淡淡的晨曦中,她才回去躺到了床上。苏惟说这床铺他还没动过,可林小千却总觉得苏惟的气息萦绕在鼻间,彻底地笼罩着自己。
一晚上大起大落熬心费神,林小千虽然身心疲累,一时却也睡不着觉。想起苏惟临走时,说皇帝最近又病重,那皇后姐姐肯定也是跟着天天操劳受累,不如这两日找个时机进宫去看看她,陪她说话解解闷。
她翻了个身,觉得爽快的凉气徐徐吹了过来。林小千情不自禁地笑了,原来着急上朝的苏惟,还记得叫人开水闸,这人体贴起来真的是关怀备至,她想。
不由自主地,今晚苏惟的一举一动像放电影一样浮现在林小千的眼前。为她着急,任她责罚,给她涂药,林小千轻轻摸一下嘴唇,微微笑了起来。
尤其经过这一夜长谈,她现在清楚了,原主坏事做尽,落得个惨死的结局,不是因为爱苏惟爱到丧失理智,而是受人挑拨误入了陷阱。所以……
所以,她是可以喜欢苏惟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一颗心就砰砰砰砰跳个不停:现在他们已经坦诚相待,不会像原来的齐王妃那样因为挑拨和误会再闹翻了,以后是不是可以情投意合相濡以沫了……
原来的齐王妃,想到这个名字,林小千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晚上苏惟几次三番说来说去,表明他没有体有异香的白月光。他和原主本来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婚之前,苏惟本可以从京城贵女中千挑万选,可他最后只选了原来的齐王妃。
难道,他本来就喜欢原主?难道两个人原本是郎有情妾有意,因为受人挑拨才在大婚之夜吵得翻了脸?那他现在对自己好,是因为原主,还是因为穿书过来的自己?
林小千腾一下坐了起来,在这凉气徐徐的屋子里,竟然生了满头的大汗。她愣了一会儿,又啪一声倒回床上,一双毫无睡意的眼睛呆呆地盯着头上的床帐,脑子里空白一片。
一躺躺到了午时,外面忽然有人敲门,林小千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听见林小千应声,文秋满脸欣喜地推门走了进来:“王妃可歇过来了?”
原来上朝之前,苏惟还特地找人传话给文秋,说王妃劳累一整晚,睡在了凉屋,叫她不要去打搅,等王妃醒了或是午饭时,再进去伺候。
先前文秋一直心里纳闷,明明王爷王妃已冰释前嫌,王爷体贴照顾,王妃善解人意,两个人不说恩爱有加,也是大事小情有商有量。然而到了晚上,两人却一直是分房睡觉,文秋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今天知道王妃和王爷在凉屋里一起过了夜,文秋心说这两个人终于做回正经夫妻了,一个上午她都心花怒放的,现在更是围着林小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一会儿说,王爷王妃相亲相爱,好日子还长着呢。一会儿说,王爷宠她护着她,王妃可不要再任性胡闹。
林小千坐在镜子前,任她梳头上妆面,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酸涩,他宠我护我,可他还不知道我是谁呢。
勉强用完午饭,文秋兴冲冲地问她是去凉亭钓鱼,还是去凉屋里抄佛经下棋。林小千神情恹恹的,对这些玩意儿提不起一点兴趣来。
她一边有气无力地挥着扇子扇风,一边估算苏惟回家的时辰。想到皇帝十有八九会多留他一起商谈政事,林小千忽然又想起自己的皇后姐姐来,赶紧叫文秋拿信笺。
本来打算像过去那样,写上几句宗室来往的套话,再向皇后问个好就算了,谁知道自己心绪翻滚个不停,一下笔就刹不住车,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全是真情实感的惦记和问候。写完林小千自己都有些惊讶,叹口气亲自封好,叫人送去了皇宫。
依照林小千和林皇后过去书信来往的经验,不出一个时辰,皇后的回信就会快马加鞭送到她手上,谁知道今天等来等去,半天没有回音。
林小千不禁有些急躁,苏惟不回家,皇后姐姐不回信,不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吧。
好不容易终于有下人来报,说有书信一封。林小千封皮都没看清,匆匆忙忙拆开,读了一遍后,才发觉这是长公主的来信,说是她三日后将开一场纳凉宴,邀请她去参加。
随手把信丢到一边,林小千决定问问苏惟再说去或不去,长公主宴席上不知道会请些什么人物,事先问过苏惟,免得他到时胡乱发脾气。
等她又吃完一碗冰雪凉水,才听见有小太监尖着嗓子喊:“王爷回府啦!”
林小千一听见报信,急匆匆地就往外赶。她一夜没有合眼,这时被午后的烈日骄阳一晒,没走几步就眼前发黑,摇摇晃晃地就要跌倒。
她无意识地向旁边一抓,不知抓着个什么东西撑住了身体,才勉强没有摔下去。人还晕晕乎乎迷迷瞪瞪的,就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问:“是累狠了,还是中暑了?”
这声音耳熟得让她眩晕,林小千缓缓精神,抬头一看,果然是苏惟站在面前,左臂袖子被自己紧紧抓在手心里。
“我……”憋了很久的话,等终于见到他,林小千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她沉默着不说话,苏惟又问:“嘴巴还没消肿?”
林小千勉强挤出一句话:“我没事,不过是太阳底下走得猛了些。”
她放开苏惟的袖子,刚想自己走回去,结果一个踉跄又差点摔倒。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身子已经飞到了半空中,林小千惊叫一声,才发现自己是被苏惟打横抱了起来。
“你到底怎么了?”苏惟抱着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目光犀利地注视着她。
半躺在苏惟的臂弯里,林小千无处可躲。她想开口问苏惟,你没有白月光,那娶齐王妃是因为儿时念念不忘的感情吗?你现在独一无二的温柔体贴是给我的,还是给她的?
林小千半垂下头,不敢再和苏惟对视:你知道不知道,我已经不是你当时大红花轿抬来的儿时玩伴了。
第四十四章
林小千沉浸在自己的哀伤里无法自拔, 始终没有说话, 苏惟头垂得也更低了,几乎快贴到她的额头:“真病了?那去请大夫来看看。”
见她还是毫无反应, 上台阶时, 苏惟故意双臂一使劲,把人轻轻向上一抛。
身体突然悬空飞起, 林小千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伸手就去抓苏惟的衣襟, 还没等她啊的大叫出来, 人又落回到了苏惟的臂弯中。
平安无事地落到了原地,林小千还是惊魂未定,挣扎着要从苏惟的怀抱中跳下来。
苏惟紧了紧手臂抱牢了她,看林小千眉头皱着, 脸颊鼓着, 紧张得像只小兔子,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胸腔都跟着一起一伏地在震动。
林小千仰起头气鼓鼓地问他:“有什么好笑的!你这一回来就是要专门耍弄我吗?”
“不笑了, 不笑了。”嘴上说着不笑, 苏惟脸上还残留着几分狡黠的笑容:“我几次问话, 你都不理我, 这一逗,你才出声。你等我回来就是为了不理我?”
林小千又把视线向下移动,盯着他宽阔的肩膀:“我,我不过是在想事情而已。”
“真不是病了?”到了屋子里, 苏惟轻轻把她放到榻上,又问了一遍。
林小千摇摇头:“没有,刚才只是走得急了些,一下子喘不过来气,歇歇就好。”
苏惟手贴到她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说:“别嘴硬,若是真中了暑热,不只是会四肢倦怠,闹厉害了有可能会神识昏迷。而且你昨天不还撞了嘴唇,叫大夫过来一并看看,开些药来吃或是针灸几下,总是没坏处的。”
林小千眉头皱得更紧:“是药三分毒,我这不是好好的,还是不吃药了吧。”估计在这书里,中暑了也是喝藿香正气水一类的东西吧,那味道,真是让人尝一次,就想拒绝一万次。
她又指指自己的嘴巴:“昨日涂上御赐的药膏,你看,我这里现在已经差不多全消肿了,王府中的大夫还能开出比御赐药膏更好的伤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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