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满头
他已然换好了衣裳,见我醒了,笑着道:“还有时辰,你再睡一会儿。”又俯下身来在我额头落下一吻,才离了殿。
他说由着我睡,我可是不敢睡了。便换了怜薇进来,替我更衣梳洗。
怜薇一脸喜色,“主儿,太子殿下还是顶挂念主儿的。”
我叹了一口气,“如今,你当真以为这是好事儿?”见她一脸茫然,我才笑了笑,“我瞧着你才是个真实心眼儿的。今日你便明白了。”
去了太子妃殿前,我来得早,又候了一阵子,太子妃才起身。侍从对我脸色并不太好,我也只当没瞧见。
待被引着入了正殿,我便依着规矩,朝太子妃行了大礼。太子妃端坐正座之上,脸色看起来不错,面上也始终含着笑,很是端庄大气,正宫风范。
待礼数都尽了,她亲扶了我一把,“妹妹请起。”又照常例说了些官话,无非都是那些云云。
这第二日一大早,太子妃是要去敬皇上皇后茶的,我便也陪着一同。上马车之时,不知为何,太子妃偏要与我共乘一车,我也便应了。
马车缓缓走了一阵儿,她突然开口:“方才人多眼杂,许多话我不方便说。家中兄弟姐妹,我与三哥关系最要好。出嫁前,他曾反复叮嘱了我,要我好好照应你。”
我一愣,一时之间不知该接什么好。
她又接着道:“我与你不同,虽都是将门之后,可我打小便养在上京。是以我那年一见着你,便很是欢喜你那份恣意和洒脱。可惜母亲向来拘着我,你当日在这上京贵女里,又委实...名声不算好,因着我便没什么机会同你多往来。”她抬头看着我,神色很是真挚,“如今倒是好了,你我二人同在东宫,也算是遂了我小时候的意。”
第 8 章
有的没的搭了几句话,便到了中宫。
皇后娘娘端坐凤位之上,面色算不得好,尤其是在望向我的时候,眼神仿佛含了刀锋。我便敛了眉目,尽力做了一副恭谨的样子。
太子妃在前领着,我们二人皆行了大礼。
皇后娘娘含了些笑的声音在偌大的宫殿响起:“絮儿,来。”
太子妃起身走上前去,我仍跪伏在下面。
皇后娘娘执了她手,“如今也该改口了。”
奉茶也奉过了,太子妃便顺从道:“是,母后。”
皇后娘娘叫人上了茶水点心来,“在东宫住的可惯?此番是仓促了些,若是有不称心的,大可告诉本宫。”
太子妃似是瞧了我一眼,有些担忧,“儿臣一切都好。”
这婆媳二人闲话起来,像是要说个没头。我跪在底下,百无聊赖,浑身都麻了,却也不敢擅动。皇后娘娘又照例训了话,赏了些东西,这才打发了太子妃走。
太子妃临走时望着我,欲言又止,皇后娘娘瞧见了,冷笑一声,“你且先回去。本宫还有些规矩,须得好好教教秦良媛。”
太子妃咬了咬嘴唇,终还是行礼告退了。
她这一走,皇后娘娘便收了笑意,慢慢端起一盏茶来,啜了一口,这才正眼看我。原先还有几分慈祥,此刻消失了个干净,常年位居高位养成的威严倾泻下来,把我压了个严严实实。
“秦良媛,你倒是好大的本事。”
我自知今日这关难过,又着实理亏,便再度叩首,“妾身知错。”
“知错?”皇后娘娘起身,旁边伺候的嬷嬷忙上去扶着,从那凤座上一步步走下来,停在我面前。“顺德,把那东西拿上来。”
顺德公公捧了一碗黑色汤汁来,满当当一碗,一股浓重的药味传来,随着走动,还溅了几滴出来。
我心里抖了抖,这药看着就苦的很,至于是什么药,我心里大致也有个猜测。
皇后娘娘没说话,只低头转了转手上的佛珠。
我上前一步,端起碗来,一仰头,喝了个干净。果真是苦,比我以往喝过的药,还要苦几分。我深吸了几口气,往下压了压胃里翻涌的感觉。
见我喝了,她才松了几分神色。“方子你拿回去,侍寝过后便喝着,本宫的人自会盯着你。若是让太子知晓此事,你便不必留在东宫了。”
我低低应了声是。
“回去你便抄女诫百遍,不抄完不得踏出宫门半步。本宫看你如今也长进了,沉稳了不少。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你自个儿掂量清楚。”皇后娘娘一拂袖,“罢了,本宫今日也乏了,你且回去好好反省。”
末了,她回头打量我一眼,笑了笑,“本宫这个儿子,你也该是了解的。有些事儿,想来不必点破。”
“谨遵皇后娘娘教导,妾身告退。”
药的苦味还留在口中,难受得紧。我出了这宫门,却见太子妃的车驾仍留在原处。
见我出来,她便迎了上来,握着我手,面上的担忧之色不似作假,“妹妹怎出来的这样晚?母后可是为难你了?”
我笑笑,“皇后娘娘教导妾身是应该的。”我与她毕竟无甚来往,今时不同往日,戒备也便多了些。
待回了东宫,小半天已是过去了。我前脚刚踏进我那擢芳宫,后脚便有宫人落了锁。
虽说是禁足,好在吃食上也并不短了我的。我用了几块甜糕,又用了一盏酥酪,总算是把那苦味遮了过去。想着这药怕是要喝个几年,便愁得慌。
此刻我宫中除了怜薇没有旁人,便拿了那方子,瞧了半天。可我不通药理,瞧了也是白费功夫,索性叫怜薇收起来。今日怜薇并不在殿上,见我拿出这方子,也跟着瞧了几眼,神色大变。“这方子主儿是从哪儿得来的?这,这分明是避子汤!”
我听了这话,饶有兴味,“你还通药理?”
怜薇拿着方子仔细看了遍,“奴婢家中本是历代行医的,奴婢幼时也便跟着识得些药材,只算粗通。”
我点点头,“这方子你好生收着,莫让旁人瞧见了。日后若是我侍寝,你便按这方子偷偷配了药来。”既是皇后娘娘嘱托,想来也是安排好了,于配药上不会节外生枝。
怜薇声音又略有些哽咽,“可是皇后娘娘安排的?”
我看着这姑娘,想不通她为何整日里有这么些泪珠子要流。便安抚道:“无甚。想来这每次都要喝的药,药性应是温和的,也是娘娘慈悲了。大婚头一日,我便生了这样的事,难免惹眼。这便是防着我在太子妃前诞下长子,他日嫡长子出生了,娘娘一高兴,兴许也就把我这药停了也未可知。”
我见她眼泪终是止住了,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又不放心地叮嘱道:“此事事关重大,只准你知我知。”
“奴婢心里有数。”她应了下来,上来替我捏着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