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弗夏
语毕,便执起公箸,捻起一块麂炙便放入魏郇碟中,掐着嗓音谄媚道:“表哥这些日子奔波在外,用些炙麂肉将补将补。”
魏郇余光斜睨见到刘莘满面莹笑的望着自己这方,并不作态,一副看戏的表情,心一下子便沉了下来,面色不济道:“夏日燥热,食这些大补鹿麂恐易上火。”
周灵惶恐,“是灵儿疏忽了,表哥还是食这块红烧豚肉吧。”说完,便又捻了一块晶莹剔透的豚肚肉块放到魏郇碟里。
刘莘看着都觉得有些发腻,夏季燥热,刘莘是无甚胃口吃这些油腻肴食的,至于魏郇胃口作何,她不知,也不打算揣测之,反正又不论她侍候。刘莘一面腹诽,一面轻抿了一口上汤燕窝,又食了箸清炒觅菜,沁津润口。
魏郇那厢,偶尔睃往刘莘一眼,见刘莘均是一副自食自乐,毫无心扉的样子,更觉懑闷不欢。望着刘莘吃进的那些馔肴,忽然道道他都想尝尝,看是否真就那般美味,美味到让她连自己夫君都顾及不到。
魏郇一面心懑闷,一面执箸夹起肥腻腻的豚肉塞往口里,把那豚肉块当作刘莘恨恨咀嚼了两下便咽了入腹,甚滋味都没尝出。
周灵见状,一脸欣喜,又捻了一块放入魏郇碟中,“表哥喜食这红烧豚肉,那便多食些。”
魏郇心不在焉的又捻起瞪着刘莘,食了下去,周灵那叫一个惊喜,连连捻了好几块给魏郇,魏郇全都睨着刘莘无知无觉吃了精光,全然不知滋味。
刘莘哑然暗叹,魏郇那厮看似芝兰玉树,清秀灵隽,不料竟爱食这等油腻之食,亦许是爱屋及乌,喜爱那周灵,自是喜爱那周灵布施之食。
思及此,刘莘倏然心一涩,臻首垂眸下去,徐徐饮尽手中那盏上汤燕窝,籍此掩盖自己眼中情绪。
魏老夫人亦是一直留意着魏郇这厢,诧异魏郇竟只食那油腻之食,问道:“奉渊今日甚怪,是因这几日出行在外,所食油水淡寡,今日方才食甚多豚肚肉吗?往日你可不是这般食荤食的。”
魏郇闻言,似方才回过神来,惊觉胸口一阵腻烦,下意识“唔”了一声,自行夹了一箸清炒觅菜咽下,又端起跟前的燕窝盏,囫囵呷了两口方才将口中腻腥压下去,余光一直暗睃着刘莘。
刘莘此时已不为所动的放下了碗箸,接过菊娘奉上的茶盏,漱了漱口,抽出袖中绣有玉兰花的绢帕轻拭唇角,以示食毕,温婉乖觉的静坐着。
魏郇讶异她所食竟这般少,难怪身无二两肉,风刮便能吹走似的……有的那二两肉也都长该长的地方去了,胸前倒是波涛汹涌……思及此,魏郇又觉体内涌起一股热浪,赶紧执起茶盏,一口气灌下,以此舒缓一二。
刘莘见魏老夫人也将食毕,且魏郇似是腻着了,便对平妪颔了颔首,平妪意会,出去不一会便领了几名婢仆端着几碟新湃的瓜果鱼贯而入。
刘莘接过平妪手中那碟,恭敬放到魏老夫人跟前道:“祖母,这是今日中元祭祀大典上民众敬孝的新鲜瓜果,孙媳命人将瓜果浸在井水里已有半日,现方取出,正是清凉爽口,可用些以解暑气。
魏老夫人乜了眼果盘,青瓜绿果,装盘精致,色泽诱人食欲,本欲拒绝的话卡在了喉里,心手捻了粒翠绿的青枣食下。
刘莘会心笑开了颜。
魏郇睨了睨刘莘,又斜眼望了眼婢仆端到自己跟前的瓜果盘,他知道这都是白日里别的男子献于刘莘示好的,任那瓜果再水润新鲜,他想起就吃不下,于是乎酸溜溜的把果盘往边上一推,好巧不巧推到周灵跟前。
周灵喜出望外,“多谢表哥赐果儿。”
魏郇闻言方才发觉自己竟无意识拨开了果盘,还拨到了周灵跟前,想想虽是刘莘借花献佛的果盘,但也算她给自己的第一份东西,他怎可不用,便欲拿回。
周灵见状,手脚麻利的将两碟瓜果都搁置在自己跟前道:“灵儿最好喜食瓜果,尤其夜里月下就着莹莹玉盘而食,亦是另一番滋味,不知表哥可愿月下同食瓜果?”
刘莘暗自乍舌腹诽,咦兮兮,这女子太不矜持了,这般邀约郎君夜会,而且还是已婚郎君,而而且还是当着已婚郎君妇人的面儿。得亏自己不计较,不然魏家可有得热闹了。
刘莘一面腹诽心谤着,一面执果叉,叉起一块青瓜当成魏郇细细咀嚼,狠狠品味着。
这一幕看在魏郇眼里,魏郇只觉刘莘这副表情甚是享受,一点不醋不在乎自己。便赌气对周灵说道:“你喜食瓜果,我这份给你便是。”
魏老夫人闻言喜不自禁,“今日月圆不逊中秋,奉渊去灵儿那赏月品茶甚好。”
魏老夫人这拉媒拉得如此明显,刘莘还是有那么些自知之明的,自是不会呷醋争宠。
席散后,魏郇送魏老太太回东院,刘莘在嵩正堂目送着魏老夫人行远方才移步回西院。
此时,已月上中梢,玉盘似的明月照得回廊清亮无比。
刘莘回到西院清本堂后,也无甚心思赏月,沐浴后便坐在案前,点了盏明灯,就着灯光篆抄佛经。
自三年前穿书到这里,本是无神论的刘馨开始渐渐相信世道轮回,刘莘父君母君惨死的画面不断浮现在她的记忆深龛里,每每午夜梦回,都魇到他二老被困囹圄,无法进入轮回道……
自那开始,刘莘便开始虔诚抄经,为二老赞德积福,以慰二老之灵。
刘莘正专心抄篆的时候,平妪捧着一顶雪纱幂篱上前来禀:“傍晚有一脸生婢女送了这顶幂篱来,说是献与夫人的。”
刘莘搁笔望向那顶幂篱,做工精致细腻,但自己一向不喜戴着些,觉得累赘,便随口说道:“搁着吧,我不喜戴这玩意儿,遮我视线。”
菊娘欣笑,“哪能随便搁下呀,这幂篱定是君侯送的。今早君侯那般在意夫人,竟派出蔺骞将军护你出行,这幂篱定也是君侯送的,日大阳烈,君侯担忧夫人被烈日灼伤,便送了这顶幂篱呗。”
“菊娘,你莫不是那墙头草吧?!君侯今日稍微那么护卫了下我的安危,且这也算他分内之事,你这便改口叫‘夫人’,不叫‘女君’了?”
刘莘从平妪手里拿过幂篱打量着,边调侃菊娘道。
菊娘闻言娇嗔:“没有,婢仆还是站在夫人这边的。”
刘莘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顶幂篱,心里十有八九肯定是魏郇的意思,同时也知晓内情并不是菊娘说的那般给自己遮阳所用。
刘莘比划了一下那长长垂下的面纱,将她大半个身子都能罩住……这更像是防觑的。
刘莘无奈摇头讪笑,将幂篱递予平妪道:“收好吧,日后若出门给我戴上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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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魏郇将魏老夫人送回东院福寿堂后,便向魏老夫人礼拜告离。
魏老夫人奔波忙碌了一整天,精力也是很不济,便颔首让他回去也好好歇息。
周灵见魏侯要走,紧忙出声留人,“堂哥莫先走,先前不是说好要与灵儿一道赏月吃瓜么?”
魏郇淡漠回道:“今日你也劳累了,不若先歇下吧。”
语毕,便提步出了去。
周灵轻咬着下唇,面有些许不甘,望向魏老夫人。
魏老夫人抬手揉了揉额角,神色极是疲惫,“今日众人都疲累,尤其奉渊,已接连奔波几日,今日他既然没了兴致,你也别太逼他太过,不过……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再想想法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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