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太极芋泥
梨枝是秦深折的,在琼林宴上,众目睽睽地送给她,她带回飞鸾宫,用白玉瓶养着。
现在她投桃报李地,送了一枝红梅。
礼尚往来,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多么合情合理。
可是长宁知道不是的。
她抬头看着秦深,他是个风沙磨砺的将军,一双手挥着刀剑握着缰绳,在边疆苦寒锤炼中变得坚不可摧,可此时却无奈地抱着娇嫩的花朵。
奇异地,她心里的那点局促就消散了,连带着并不光彩的来由都说得出口了。
“我路上看那桃花开的正好,趁着清晨无人察觉,想偷偷摘了来送你。”
说完又觉得有些脸热,连忙装作若无其事为自己辩解说,“那桃树太盛,都越过高墙伸到了路上,若是有行人骑马路过,定会被桃枝扫到头,我只是忧虑会伤到旁人,这才折了花枝。”
她说,“要是寻常丢弃到路边,不过两日就会被过往的车马行人碾成尘土,可是若是放在白瓷瓶里,还能好好开上三五日。”
又说,“昨日你送我梨枝,我自当投桃报李,还你桃花。”
她欲盖弥彰地又说了一句,“你不要多想。”
你不要多想,听起来多像我一直想着你啊。
在路边看到梨枝会想起你,看到桃花也会想起你,就算是上辈子你不在了,午夜惊梦,也会看到你一身污血,执着又遥遥无期地等着。
秦深垂着眼遮去所有的情绪,轻轻地拨弄了一下花枝,十分体贴地装作没看到长宁结结巴巴到脸红的窘迫,只问了一句,“吃过早饭了吗?”
长宁脑子里浆糊一样,脸热的要冒烟了,好半天才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吃过了,秦深又说,“厨房准备了糖蒸酥酪,你若还未用早饭,我便让厨房一同送上来。”
于是长宁咽回到嘴边的话,摇了摇头,殷殷地看着他,撒娇一样的诉苦,“没有,怕你等的着急,我早早地就出了宫,连水都不曾喝一口,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秦深失笑,反手还剑入鞘,一捧桃花不假手他人,亲自从珍宝阁里选出一盏素色薄胎的白瓷瓶,灌上清水,把桃花一枝一枝摆好,放在小轩窗前。
他心无旁骛地做这些事情,长宁就小尾巴一样地跟在他身后,手上沾着湿淋淋的水,还要去摸桃花,那花瓣沾了水就皱在一起,蔫巴巴的,看起来可怜的不行。
秦深由着她胡闹,阳光斜斜暖暖地打进来,地上一对人影晃晃悠悠的,两个人不说话,岁月静好。
下人们还未摆完早膳,侧厅突然传来一阵悉索声,下人们见怪不怪,手下的动作丝毫不忙乱,连秦深也只是顿了一下。
长宁却好奇极了。
她侧着头半个身子都探出去,像只探头探脑的小猫。秦深只能无奈地伸手虚环着她,生怕她一个趔趄跌出去。
屏风后面传出懒洋洋的哈欠声,带着些没睡醒的慵懒,散漫地问,“摆早饭了吗,我都要饿死了。”
又问,“长宁呢,我听着她的声音了,竟一大早来找你吗?”
他还未露面,长宁的眼立刻亮了起来,甚至连秦深伸着的手都没能拦下她,她拎着裙角一溜烟小跑,语气里充满了惊喜,鸟投林一样地一头扎到了屏风后面。
“齐岸!”她惊喜极了,就连看着他一脸萎靡不振的模样也不嫌弃,亲亲密密地围着他,要不是还记得男女有别,都要挽着他的手细细密密地说上几天。
齐安茫然且惶恐, “何至于此,我不过是多饮了一坛酒,大睡了一场,那三十年的状元酒后劲虽烈,也不至于让我神志不清,” 突然他又紧张起来,难以置信地说,“难道一梦三千年,梦中不知岁月,现在,现在……现在是何年了?”
秦深饮一口清茶,凉凉地看着他,“不久,你睡了三年而已。”
齐安脸色巨变,大吃一惊。
长宁“噗嗤”笑出了声,捂着嘴弯着一双眼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俩。
真好。
一梦三千年,唯愿此身梦中,长醉不醒。
梦中秦深没有战死沙场,胡人的铁骑不曾踏破大郢的国土,齐岸不怎么乐意地做他的小榜眼,百姓们安安稳稳的守着家人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大家都还好好的。
多好。
齐岸不屑地看他俩一眼,嫌弃道,“这么多年了,你俩也没长进,沆瀣一气的手段如出一辙,还真道什么三言两语的胡话就能骗得了我。”
长宁笑眯眯地说,“那你还不是乖乖的,假装被骗了这么多年。”
“哄你呢!”齐岸冷哼一声,“不然我堂堂恩科的榜眼,会真被你们耍的团团转?”
说到这里,长宁突然想起昨夜琼林宴并未见到他,此时不由地好奇起缘由。
齐岸凉凉地看秦深一眼,竟有些同情他,道,“昨夜去了琼林宴的人都有什么心思,你该比我清楚,那我不去的缘由,你也该知道。”
长宁刚想反驳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那样的心思,可是秦深突然咳了一声,打断他们的话,“不是说今日要去骑马吗,时间已经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出城时时间就该晚了。”
长宁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她有些着急地扯着齐安袖子拉他在桌边坐下,催促道,“快点快点,我都好久没见过追云了,也不知道它还记不记得我了?”
齐岸状似无意地问起,“你们今日要去马场?”
长宁点头,犹豫片刻,看了秦深一眼,有些不太想被打扰,于是虚伪地邀请,“你今天要不不忙,可以和我们一起去玩。”
齐岸立刻应下,“不忙不忙,我空显得很。”
长宁又看秦深一眼,秦深不说话,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绝,半饷只干巴巴地“哦”一声。
齐岸惯会蹬鼻子上脸,又问秦深,“我看你府里养着好几匹战马,个个峰神骏貌,我的马都在家,今日不好去牵,你就借我一匹,回头就还你。”
长宁眼巴巴地看着秦深。
她的追云也养在将军府里,毕竟这里有些天底下最好的马倌,和最好的马。可是秦深有多宝贝那些马她也知道,旁人砸千金都买不走将军府的一匹马,甚至连看都没有机会看一眼。
秦深极少肯把马借给别人骑,她希望他能回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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