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系统 第396章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标签: 甜文 穿越重生

商牟没有主攻这一支军队,而是先派一些小队的士兵,发动了几场不痛不痒的进攻,全都有意让楚军败逃。赵国果然认为楚国的主力应当都在守城,而不在野外游荡,南岸扎营的赵国士兵果然以篝火为信号,让大批赵国士兵渡河,打算在南岸接应。

可黄河沿岸漫天的风雪里,有时甚至连对岸都看不清,谁也没见到无数乘着皮毛雪橇的楚国士兵,身穿白衣,匍匐在雪橇上,在风与雪雾里,用冰镩和能够化冰的卤水、盐粒,在冰面上开始了隐匿踪迹的作业。他们就像是一排排打孔机,在冰面上推进着,后头的士兵紧跟上,用盐粒填充冰孔,阻止再度结冻。

那些孔洞本来就不起眼,再加上又填上了同样白色的盐粒,到了第二天早上冰面上再落了些雪霜,两岸的赵国士兵竟然无一发现。

紧接着,浩浩荡荡的人影聚集在对岸,出现在天亮前蓝灰的雪雾里,就像是一大片走投无路的野兽,他们或牵马或驾车,但更多的人是负重步行。

一声令下,他们开始了渡江的行动。

商牟远远站在山坡上,只有十几个卫兵相伴,他背着手看着河面,捏紧了手指。

南河对他说过,这个计划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容易成功。

冰孔的间距十分难把握,裂的过早,只能让一小批先头部队洛水;裂的太晚,可能到大部分人马都渡江了,还没有完全裂开。

他虽然派人在其他的河段试验过多次,用石头做重量标准,对到底多少间距的冰孔能承受多重,有了大概的想法,但这样的实行还是第一回 。

如果裂的过早还好,如果最后没有裂开……那这样大批人马安然渡江,南岸的状况就要更棘手了。

商牟作为主将,也要承担这样的不确定性。

他望着江面,对岸的黑影开始一批批缓慢走上了白色的冰面,那些人影如此渺小,像是一排排蚂蚁,首尾相连,拖着辎重,走了上来。很多将士并没有防滑的鞋子,他们需要靠一根简单的带刺的杆子撑在地面上,一步一滑的通过来,如果定睛盯着几个人看,他们速度缓慢行动艰难的几乎像是在原地踏步。

但渐渐地对岸的人越来越多了,大批的人马涌上了冰面,人潮看不见边际般,朝这边蔓延过来。

太阳未露头,天蒙蒙亮,四方白山背后的天空先蒸起淡粉与柠黄的彩光,先头部队也终于过了河中心,甚至有些已经到了江对岸,但大批的人马还未到江中央。这一眼望下去,江面上人头攒动,几乎赶上一个大营,驴马更是数不尽数,还有好多辆装满粮食的大车卸了轮子被拖过来,冰面上好不热闹,甚至连赵国士兵也欢欣鼓舞,在冬日稍暖的熹微晨光下交头接耳,说笑话语声连天。

商牟手指越捏越紧,指尖发白。

江面几乎被密密麻麻的人潮覆盖。

商牟等的几乎屏住呼吸,他忽然听到了一声细微的恐怖的脆响。

那声音快速的分叉交织,轻的几乎像是发芽抽枝的细响,江面上的话语声也忽然断了,像是一群人同一时刻被扼住了咽喉。

寂静。

山口一道金光恰时刺入天空,拽起一轮金日,下一个眨眼,又是无数条金光插透晨雾。

两岸山林的鸟仿佛预知,呀的叫唤,成百上千只,向烟一样从黑白两色树林中升起来。

咔一声脆响,紧接着似闷雷,似瀑布泄洪,江面上的人影陡然加快速度,一群黑点扑倒或冲撞,不顾一切向两岸奔去,但已经来不及,江面像是一面坠地的镜子,瞬间崩裂成数块细小的闪光的碎块,无数黑点落进镜子的裂缝,坠入黑蓝的河水。

挣扎与奔跑之中,江面的碎冰胡乱的翻撬,涌动,摇晃,像是凤鸟被风吹动的金羽,是龙鱼水光中潋滟的鳞片,碎冰全都成了对着金光翻动的小小镜面,反射着迸乍的天边晨光,闪闪烁烁,万般色彩,水雾翻腾,紫红青粉,霞光映天。

商牟人生见过最壮美的景象,竟来自一场不动兵刃的埋伏与屠杀。

鬼神下凡般的仙景之中,那些无数密密麻麻黑影匍匐在冰面上的最后挣扎已经无济于事,冰下的水依然湍急,卷着人马辎重,像是雨水卷着可怜黑蚁,漩进涌流深处,按头将他们塞进下一段河道的冰下。但更多的人连挣扎都没有几下,就被泡满水的棉衣拖入了的江底,挣扎不得。

冰用不了多久,就轻快的飘飘荡荡的浮在江面上,那些曾走在上头的黑点全都被碎开的巨口吞噬下去,无影无踪。江面下的水与冰冷的空气相比,甚至堪称是烫,冒着浓厚的水汽白烟,蒸腾起来,冰面上干干净净,碎冰依旧起起伏伏,仿佛是金粉色的冰下还有无数人挣扎蹬腿。

远处落雪的山头,被晨光映成一块娇嫩的粉红,江面上的奇异美景,四周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商牟动了动僵硬的肩膀,总算松开了几乎被他捏的没有知觉的双手。

两岸幸存的黑影静默的站着,像是出席一场重大的葬礼一般,无数人仿佛一同做了场仙梦,脑袋里浸满了凉与热。直到一些人腿脚发软跪倒下去,痛哭与哀叫从两岸持续的升起来。

鸟却不怕了,又烟一样降下,落回山林里。

商牟心头落下,转身,牵着马与卫兵走下了山坡。

他淬过多年火与血,战争早已不能入梦。

但就这会儿,黑枝白叶的树林里,远远望着山丘下的美景,他生出片刻的恍惚。

母亲般的大河吞下人命后优雅的抹了抹嘴,被她养育过的赵人跪伏在河边痛哭。这条河向南数百里,楚人节庆中点燃烟火身穿盛装,在饭食氤氲中过着星如雨鱼龙舞的夜晚,孩子拥在父母身边听云中君的歌谣;这条河向北数百里,赵人遍地冻死尸骨被白雪覆盖,仅存活的些许人家点起一捧微弱的灶火,满是冻疮的手靠着灶火拿起牍板,上头是她仅有的孩子死于战役的消息。

他呆呆的往下走,两只脚趟过厚雪,他却想的不是如何向楚王报喜。

雪落下来,冰面平静下来,两岸人散去。

这一场大雪,像是巫史手中的字迹,多少铜铁炉中火焰,刀戟刃下血骨,万千寒热,到时候怕只剩下竹简上斑斑点点,几行陈迹。

 

第211章 宾之初筵

辛翳的竹简上收到的消息,确实只有简简单单几行字。

黄河沿岸的几次埋伏确实阻止了赵国想要凭借黄河冰面倾巢而下的意图, 但并不是每一次设伏都能成功, 冰面虽然危机四伏, 可到了黄河解冻, 更是不好过,在不顾危险的冒死突围下,仍有大批士兵冲到了黄河南岸。

而且这些士兵似乎自有分工,有的分散潜入山林让人无法围攻,有的则在岸边伫立军营准备修建渡桥,商牟也带人搜山跑林,或举兵围攻河岸的赵国军营。

从成周一带, 一直到以前宋国的地域, 连绵的黄河沿线, 分散布满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赵国势力。若说他们连个主将都没有,像是无头苍蝇一般随便扎营——但又仿佛觉得这群将士与军营的心里,自有南下的路线与目标,仿佛早就将某些不言说的要机烂熟于心。

虽然成功渡江的赵国士兵的数量, 跟北岸聚集的士兵相比, 不过是星星点点。

但不论是前线的商牟还是在石头城的辛翳,都忍不住蒸腾出无法安心的担忧与惶恐。

这种担忧,也与晋国和赵国的一些来往有关。

听说赵王甚至有打算将膝下爱女嫁给晋王,而关于秦王希“自立门户”后与晋国立定婚约,打算将秦璧嫁给晋王的消息也渐渐传来。虽然秦璧这个主角之一不为所动,但耐不住各国闲言碎语的讨论。

甚至有人认为秦璧或许只能成为夫人, 毕竟亡国公主,和赵王爱女还不能相比。

而且赵王爱女与赵国境内颇有势力的巨鹿君乃是一母所出,政治地位也不低——

众人都开始猜测起了晋国的下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