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小愚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个人问问路。”胡向前长腿一甩,潇洒地跨过木护栏,打着口哨往马路对面走去。
陆晴川没有拦他,她记得去哪里坐车,可她不能说,否则重生的身份有可能暴露。
她和陈小凤坐在行李上休息了将近一刻钟,马南湘、莫宝珍那一对冤家才到。
两人累得跟狗似的,气都喘不顺了,还不忘打嘴巴仗。莫宝珍骂的话没经过脑子,主要靠声音取胜,马南湘就不同了,人家表面上始终挂着恬淡的笑意,偶尔不阴不阳回一句,噎得莫宝珍暴跳如雷。
闲着无聊,看看热闹没什么不好。陆晴川盘算着时间,要是赶上了十一点到乌梅县的车,运气好在县城搭个手扶拖拉机到龙潭乡,然后再步行到目的地,最早也得下午五点,跟前世到达的时间差不多。
“大家跟我来!”胡向前领着众人往市汽车站的方向去了。
路上的行程跟陆晴川预计的所差无几。
从拖拉机上下来,那几位小伙伴全傻眼了,心里拔凉拔凉的,什么鸡不拉屎鸟不下蛋的地方嘛?好歹也是个乡,大街比条鸡肠子长不了多少,连个弯都没拐,一眼就望穿了。
他们要在这里等落烟坪生产大队的领导来接人。
陆晴川不动声色的抓着陈小凤的手,两个人站在马路边上的乱草丛里,让胡向前的人把行李搬了过来。
莫宝珍坚决跟马南湘划清界线,也跟她们站在了一堆。
马南湘脸上浮起几分讥诮,这几个人好好的大马路不站,非得站草丛里,一脸的乡巴佬相,把云市人民的脸都丢光了。
陆晴川见她穿着白色的新凉鞋,稳稳当当站在大马路上,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一会儿就有她好受的。
等了小半个钟头,两台牛车由远而近。与前世的情况相同,前面赶车的是落烟坪生产大队的老支书周保生,他后面紧跟着的是生产队长周麦生。
他俩是叔伯弟兄,长相却相去甚远。周保生约摸47、8岁,壮壮实实,脸盘子生得富富态态,见人先笑。
周麦生小他两岁,高高瘦瘦,像条芽菜。尖嘴猴腮的,小眼睛不停的眨巴,一看就猴精猴精的。
牛车在他们面前停了,穿着一双烂黄球鞋的周保生下了车,全身上下全是黄泥点点,现在队里正忙着双抢,赶着把早稻收割了种晚稻。
他和颜悦色地问道:“同志们,你们是去落烟坪村的知青吧?”
胡向前装逼的打起了口哨,陈小凤不跟不认得的人讲话,莫宝珍嫌贫爱富,马南湘瞧不起乡下人。
陆晴川担心老支书尴尬,急忙迎上前去,亲亲热热的打招呼,“你好!我们是从云市来的,旁边的那几位男同志是从阮市来的,想必二位是落烟坪生产大队的领导吧!”
前世在落烟坪混了大半辈子,已经能让她总结出足够的经验教训了,不跟大队的干部搞好关系,苦日子长着呢!
“我是落烟坪的支书周保生,这位是生产队长周麦生。”周保生在落烟坪当了20多年的支书,又是老党员,自然也是个人精。别看他笑呵呵的,但这几个人的表现早记在了肚子里,能看得顺眼的,只有眼前这个小女伢子,长得好看,又有礼貌,以后不能亏了她。
第四十八章 人都到齐了
这次下放到落烟坪村的知青比往年都多。
乌梅县是湘省位居榜首的第一大穷县,而落烟坪生产大队又是乌梅县数一数二的穷队。一下子多了15张嘴要吃要喝,这些城里的伢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对落烟坪来说,无疑是沉重的负担。
因此,周麦生与堂兄周保生的态度截然不同,他很不待见这些人,下车后只是对他们点了点头。
前世陆晴川跟他打过交道,对他的人品自有分数。所以也是友好地去结交,“你好!我叫陆晴川,大热的天还要你们过来接我们,辛苦两位大伯了。”
女伢子很会来事,要是不回句话,不是显得自己连个毛丫头还不如?周麦生应付道:“你们山长水远的来支持我们的革命工作才辛苦,大家先把行李放上来吧!”
周保生好笑地看着堂弟,看你在一群伢子面前装?不讲话不行了吧?
周麦生假装看不见,帮着胡向前他们把行李往牛车上放,“还有4个人没到,大家等一下没意见吧?”
大家嘴巴上答应着没意见,可马南湘跟莫宝珍的脸色明显不对了。这么大的太阳,能把人晒死。明明是那些人不积极,凭什么要她们跟着受罪?
“同志,你的行李怎么还不拿过来?”周保生见马南湘站着不动,忍不住问道。
马南湘主要是嫌牛车脏,听说死人都用板车拉的,多晦气?她盘算着等后面的人来了,先把行李放上去,然后她的袋子叠在上头,也算把晦气隔开了。
现在支书叫了到脸上,她只得提着行李过去。
可是,她提了几次,行李袋却像长了脚似的,怎么都拉不起来。不光这样,她的双脚也被粘住了,挪不开步子,这是怎么了?
见她急得面红耳赤,陆晴川用手背搓搓鼻子。老支书和生产队长在场,她笑得明目张胆是不团结的表现,咱阴在心里爽效果也是一样的嘛!
周保生看出马南湘的冏态,不由得一个头有两个大了,城里的伢子,跟乡下格格不入。往后的工作怎么开展啊?
他大踏步过去帮忙,“乡下比不得你们城里,修不起水泥路,只能铺一层厚厚的沥青。被大太阳就烤化了,一踩粘一脚,下次你别站这上头了。”
周保生边说边把行李袋拔出来,袋子底下被糊得黑黢黢的。为了不粘在别人的东西,他用行李袋在路边的一堆火灰里来回拖了几次。
沥青全被火灰裹住后,他翻开周麦生马车上的行李袋,把这个放在了最底下。
马南湘看着新白凉鞋上粘满的沥青,再看看压在最底的行李袋,气得脸都绿了。合着刚才他们站在草丛里,就是等着看她笑话啊?简直太过分了!
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莫宝珍首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乡下的女伢子们讲究笑不露齿,像她声音这么洪亮,立马吸引了周围的行人的围观,众人开始对她指指点点。
尽管陆晴川巴不得她跟马南湘死磕到底,但他们初来乍到,就把敌我矛盾暴露在两名生产队的干部眼里,让别人怎么看他们?
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莫宝珍,示意她收敛一点。谁知莫宝珍那个大草包根本反应不过来,以为大家不明白她为什么笑,便指着马南湘解释说,“晴川,你看,马南湘糊了两脚沥青,丢死人了。”
“有什么丢人的?城里是水泥路,她没见过沥青很正常。”
陆晴川没有说“我们云市全是沥青路”,这样会显得她看不起龙潭乡,势必会打老支书和生产队长的脸。
周保生当然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赞许地点点头,接着她的话说,“是啊,没见过的,不丢人。马同志,你去火灰里踩踩。只要灰糊住了,就不会踩到哪儿粘到哪儿了。”
马南湘恨不得用沥青糊住莫宝珍那张臭嘴,敢这么嘲笑她?总有一天,她会让她付出代价。
踩了两脚火灰,鞋子果然不粘了。马南湘向周保生道了谢,站到了陆晴川边上。心里恨恨地,蠢婆娘嘴上是帮她说了话不错,但以前将她拥戴得像个女皇,现在却摆明看着她出洋相,安的什么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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