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面的盛宴
话音还没落下,就从门外奔进来一个泼辣的年轻妇人,身后还领着几个七八岁大的孩子。
“见过娘娘,小妇人是府里六房下小三房的人,如果按照辈分来算,小妇人是娘娘的侄儿媳妇,这几个我们小三房二房的后辈子嗣,按辈分要叫您一声姑祖母。知道娘娘来府里了,几个孩子都吵着要给姑祖母磕头,看孩子们如此孝顺,小妇人也不好阻止,谁知道在外头大房的人不让咱们进来,还说我们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小妇人实在不忍孩子们失望,就斗胆闯进来了。”
说着,这年轻妇人对身后几个孩子道:“不是要给娘娘磕头吗,还不快去。”
话音未落,几个小萝卜头就上来了,往那儿一跪,磕起头来,实诚得让人不忍直视。
秦艽这趟来是带了不少赏人的东西,可带了再多,也禁不住公主府里这么多人。所以之前还没行礼时,她就换了注意,只给小孩子们,想来也是够了。
之前进来的都是年纪长些的,秦艽一直没做表示,如今这几个小的头也磕了,人也叫了,她忙端着笑对几个小萝卜头招招手,又让玉蝶给了赏赐。
一看皇后娘娘有赏,不光几个孩子高兴,那年轻夫人眉飞色舞的,似乎得到了什么天大的恩宠,倒也没多做纠缠,就下去了。
她们是下去了,徐夫人和孟氏都气得不轻,同时又觉得太丢面子,方才那张氏的话分明在说她们给她穿小鞋,皇后没听见也就罢,听见了怎么也要解释一二,以免留了坏印象。
徐夫人上了年纪,丢不起这个脸,孟氏一咬牙,凑上前道:“实在让娘娘见笑了,瞧这一大家子人乱的,妾身也是怕娘娘精力不济,才会能省则省,没想到倒弄出场误会。”
秦艽笑道:“无妨无妨,都是亲戚,不用如此认真。对了,本宫这趟是专门来探望姑祖母她人家的,也不知姑祖母人在何处?”
“妾身这便领了娘娘去。”
*
就这么浩浩荡荡一群人去了大长公主住的院子。
这时候能陪在秦艽身边的,自然都是府里有头有脸的女眷。到了地方,大长公主身边服侍的人礼数还算周全,当即拜了下来,只秦艽有点嘀咕,怎么就只有一个下人。
她如今对大长公主府里的情况,已经有了些许了解,这么多人住在一起,住得这么紧凑也不分家,想必是不宽裕,但那日宁国大长公主的排面也不小,看不出过得窘迫。
这不过是些胡思乱想,徐夫人进来后,就去接了那名老仆妇给宁国大长公主喂药的汤碗,又对秦艽说大长公主病了有些日子,可能上了年纪,这次病来的凶,是风症。人倒没有大碍,就是不认人,也不会说话了,吃饭喝药都不利索,得有人侍候。
秦艽瞧过去,正好撞进大长公主浑浊的眼里,她还没分辨清楚眼神里的意思,那双浑浊的老眼就木然起来。
她心里一惊,也没说什么,让玉蝶把带来的补品拿进来。
各色的锦盒,摆了满满一桌。
孟氏等女眷脸上都带着笑,笑得好像得了什么莫大恩宠。
这一家子人礼数都是周全的,一改早先宁国大长公主给秦艽的印象,只是秦艽十分不习惯,怎么说呢,这种周全的礼数里,讨好的太明显了,让她有些不自在。尤其是旁边还躺着个曾经给过她难堪的大长公主,就好像是刻意做给她看似的。
所幸她也没打算在此留饭,该看的人也看完了,她说了几句让大长公主好好养病,回去便遣几个御医过来瞧瞧的话,就打算离开了。
又是一片浩浩荡荡,将秦艽送出府。
自此,秦艽倒也明白了宫怿让她来的意思。
世上还有什么羞辱比‘你想仗着辈分装大头,可惜你的儿孙都跪俯在别人脚下’,更令人难堪的呢,尤其大长公主那么高傲的性子。不光是这,公主府的窘迫,也尽数落在秦艽眼下,而且她想大长公主的病恐怕是假的,只是府里人的让她‘病’了。
果然回去后,宫怿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
“他们怎么那么听话?”秦艽指的是大长公主的那些儿孙们。
“当年她支持鲁王,本就得罪了父皇,鲁王事败,公主府的一干势力也受到挫折。这些年一直被排斥之外,不过是坐吃山空。如今那么一大家子人就靠她的食邑过活,等她死了,食邑没了,公主府没了,尽数要流落街头,所以根本不需要朕去做什么,他们自然会做的妥妥当当。”
所以大长公主就被病了,就为了讨好皇帝和皇后。
秦艽微微有些叹息,看他眉眼清冷,口气嘲讽,知道他是在给自己出气,遂取笑道:“你倒是个小心眼的。”
“朕小心眼?”他狭长的眼眸危险半眯。
“好吧,你不小心眼,我小心眼行了吧。”她连忙讨饶。
第125章 番外之帝后日常
(六)旧怨,甯儿长大了
等皇后走后,满院子的人顿时散了。
连笑容都没有一个,仿若之前那一切热闹都是装出来的。不过还有人没走,目标不是别的,正是皇后带来的那些锦盒。
“这皇后娘娘未免也太小气了,看这盒子倒是漂亮,里面就装的这个?”
五房下面的小三房的二儿媳妇陈氏,娘家是个小商贾,公主府的前两代还好,那时候公主府还没失势,嫁娶不说都是高门,至少都是士族。往下一代不如一代,到了这一代,府里的进项都靠宁国大长公主的食邑,下面每房各有各的心思,都是捞了公中贴补自己。
即使如此,日子也过得一天比一天窘迫,甚至到了若是在家中没有地位,连嫁娶花销的银子,都没有的地步。于是只能择了那不起眼的庶子庶孙,寻了那些看似身份低微,实则家境殷实的姻亲,不然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陈氏的就是这么嫁进来的,当初看中的是公主府这块皇亲国戚的牌子,觉得能嫁进来是祖坟冒了青烟,实则嫁进来之后才知道真是撞了鬼。吃喝还没娘家好,倒要搬了娘家来贴补婆家,贴一回两回也行,长年累月谁也受不住。
渐渐的娘家也不管了,只能翻过脸跟府里这群人斗,为了吃一只鸡都能争得像乌眼鸡似的,可大家都这么过,那就这么过吧。
她婆婆柳氏过来推她一把,打掉她乱翻的手:“你懂什么,还不快下去,这都是极好的药材,外面买不到的。没眼界的,给你根人参你都能当成莱菔。”
陈氏脸色讪讪的,眼睛却亮了。
“娘的意思是这药材都能换钱?呸呸呸,瞧我在说什么,我们十七娘子从小体虚,大夫说要多吃些补药,儿媳这便挑几盒下去?”
她说着,不等柳氏应,就动手去拿。柳氏嘴里嚷着她做什么,实际上连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旁边的几个房里的人脸色顿时变了。
这时,孟氏突然道:“给我放下,五弟妹管好她!”
柳氏似乎还有点不愿意,拿眼睛去瞧婆婆齐氏。孟氏到底和柳氏是妯娌,哪怕现在管着府里的中馈,齐氏却不是她能置喙的。
“其他的人都下去,等会这些东西自会分给你们每一房。”却是徐夫人说话了。
她一开口,其他人自是不敢说什么了,像陈氏这些下面的媳妇们都默默退下了。
徐夫人也没耽误,看了一眼孟氏,孟氏心领神会来到那桌案前,大致的数了下锦盒的数量,实则心里想得是怎么分才能让其他房别闹腾。
皇家的东西就是气派,孟氏不用翻开去看,就知道里面都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药材。就好比陈氏翻开的那个锦盒里,看似就装了一株,实则这颗老山参至少是五十年以上的,因为比较贵重,所以放在最上面。
她平时安排惯了这些,也算极有经验了,没耽误太久,便道:“这颗老山参就给祖母留着补身子,其他的每房两盒,剩下没入公中,充当祖母养病期间的花销。”
她说话时,其他人也都在数那些盒子,见多出了两个盒子,又听说没入公中,都是目光闪了闪。到底也没说什么,毕竟能留下来的都是每房的主母,说起来出身都不差,自然做不好跟下面那些小辈一样,为了点东西争得像乌眼鸡。
可实际上孟氏清楚,因为就留了两盒,若是再多一点,恐怕就没这么好说话了。而且这些东西就算各房拿回去,也不是用来补身子的,而是拿出去寻了地方卖掉换银子。
甚至这颗老山参——
她心里想着府里好几处必要的却一直拖着的开销,犹豫着要不要跟婆婆说,把这老山参也处理了。
就在她走神的瞬间,已经有人站起来了。
除了那颗老山参,其他的盒子都没打开,也就是盲拿了,里面的东西是好是坏都是拼运气,但有经验的都知道锦盒的摆放都是有规律的,要么是好东西都在上面,要么都在下面。
在下面的可能性没有上面大,于是见到第一个人站起来后,其他人纷纷都起来,瞄准的都是上面的那几个锦盒。只是都还顾忌着颜面,恰恰是这种顾忌颜面却又急于想拿到好东西场面,看起来充满了一种让人悲凉的荒诞。
徐夫人和孟氏都没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其他人拿到盒子后离开,其实还有一个人看着,那就是宁国大长公主。
她半躺在那儿,浑浊的老眼里的全是怨愤、悲哀、恨铁不成钢等诸多情绪,那些情绪急于喷涌而出,却找不到出口。
等其他人都离开后,房里就剩下大房婆媳二人,徐夫人才开口道:“娘,儿媳知道你怨,可您瞧瞧,瞧瞧家里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您和那些人合作,难道就真能让您如愿以偿?扳倒了秦皇后,他们就会帮忙把十三娘送进宫去?即使去了,能不能得了陛下宠爱还是未知,肯定是得不到的,光这件事就足够陛下厌恶极了这公主府里的每一个人。人总是要面对现实,您也上了年纪,就当为儿孙积最后一次福。”
“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都是他们,是宫寰!”大抵是许久没说话了,宁国大长公主的声音十分难听,像粗粝的木头使劲摩擦发出的声音,“如果不是他,鲁王就能继位,莹儿不会死,公主府就会出一位皇后……”
“行了!”徐夫人突然大喝一声,可也就是一声,那股气儿就散了,她的声音变得十分平静和漠然,“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成王败寇,怨不得旁人。娘,您就好好养病吧,陛下在洛阳不会待很久,等他御驾回了长安,您就不用再这样了。”
说完了这些话,徐氏就带着孟氏走了,那名年老的仆妇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静静地站在一旁。
宁国大长公主嘴里依旧咒骂着什么,却没有人愿意聆听。
*
因为出了宁国大长公主的事,秦艽知道这洛阳也不比长安清净,即使有帖子送进行宫,她也没有再去赴宴。
这行宫里景致也不错,再加上还有几个孩子陪着,倒不显寂寞。
“总是闷着也没意思,刚好今日外面天气正好,朕带你出去逛逛?”
说这话时,正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饭。
来了洛阳,宫颉这个太子倒不像以前在长安时那样忙了,每天早上都会过来请安,顺道陪秦艽一同用早膳。更不用说甯儿了,就算是在长安,她每天睁开眼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来找娘。
宫怿的话引来几个孩子的赞同,两个小的昶儿和宁安,嘴里含着粥,小脑袋不停地点着,明显就是在这行宫里待腻了。
秦艽有点犹豫:“去哪儿逛?都去恐怕又是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围着。”
“便装出去就是。”
“这能行?”
今非昔比,哪怕宫怿是太子的时候,行走出入也得护卫们护着,更不用说现在了。
“朕来安排就是。”
既然宫怿说安排,秦艽也就听了他的。等用完早膳,宫颉回自己住处换衣裳,甯儿是个爱撒娇的,黏着秦艽要同娘一起。女儿要同娘一起更衣,当爹的只能往后站,去了偏殿。
宫女们捧来要穿的衣裳,两个小的比较好侍候,让宫女服侍就是,倒是甯儿现在大了,知道爱美了,宫女们挑好配好色的衣裳,她总是看着不喜欢,非得秦艽给她配。秦艽十分无奈,随意在衣裳堆里挑了两件塞给她。
“这颜色配你,娇嫩。不过别说娘说你,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你这么骄纵。”
“娘——”一个拉长的撒娇音。
“行了行了,快去换上吧,别让你父皇等。”
甯儿抱着衣裳去了屏风后,这丫头随着年纪渐大,越来越有小女儿的娇态。知道羞,知道避人,秦艽倒听阿朵说了,现在连更衣都不让人侍候了,都是自己来。
秦艽正让宫女服侍着更衣,突然听见屏风后传来一声倒抽气,明显是哪儿受疼了。她忙走了进去,边问道怎么了。
起先甯儿不说,只是捂着胸口,见她这样,秦艽顿时急了,逼着她问怎么了。
甯儿这才红着脸,把衣襟敞开了一点。秦艽瞧过去,起先还没明白,后来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没什么,女孩子大了都是这样,等会儿娘让玉蝶拿件诃子,有东西护着些,就能好受不少。想当初娘那会儿,家境不宽裕,也不敢对你外祖母说,就用布缠着,后来进了宫,才知道有诃子这种东西,寻常农家女都是随便用块布裹着就罢。”秦艽笑着道。
甯儿捂着胸口凑过来:“真有用?最近可疼了,碰都不敢碰,我也不敢跟阿朵说,还想着莫是得了什么怪病。”
“娘还能骗你不成?”看着女儿可爱的小摸样,秦艽没忍住揉了揉她头。
“那以后就长成娘这样了?”甯儿一边说,一边飞着眼往秦艽波涛汹涌的胸口去看。
本来没什么的,被她这么看着,秦艽也不禁老脸一红。
“是的是的,快把衣裳穿好,我让玉蝶过来。”
……
甯儿还小,身条纤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她穿的,还是玉蝶聪明,在随行来的小宫女里,找了几个年纪小的。
刚好下面有个小宫女做了一件,过了水还没穿过,就被借来了。秦艽拿着东西进去帮甯儿穿好,刚开始她还有些不习惯,后来她试着动了动,果然舒服多了。
昶儿和宁安早就换好衣裳了,一直在等姐姐和母后,两个小的一会儿跑进来一会儿跑出去。宫怿在外面等着,也疑惑里面到底在干什么,只是两个小的说不清楚,宫女们不敢说,只能继续等着。
不多时,母女两个出来了,甯儿小脸红红的。
她穿了件广袖的粉色齐胸襦裙,一改平时总是胡服、苗服、劲装的顽皮,已经有了些小女儿的娇模样。而旁边的秦艽,跟她穿了同色唯独样式有些区别的襦裙,倒让宫怿眼神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当初两人初相识那会儿。
上一篇:穿成大佬被拐卖的女儿
下一篇:学霸和花瓶女星互穿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