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 第18章

作者:勾陈九 标签: 种田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这才上前来陪两位姑娘说话,孟玉拆端起茶尝了一口,四下里一瞧不见沈珲的身影,暗自松气。

  这正想着,外头便进来一个人,长身玉立,面目清秀、身材俊俏。穿了一件浅青的长衫,腰间系着五彩蝴蝶鸾绦,脚上蹬着黑缎粉底小朝靴。

  不是沈珲又是哪个,孟玉拆连忙站起来见礼,三夫人拉住她只叫坐。瞪向儿子,“你又来作甚,是不是见你老娘没叫你气死。”

  沈珲挨着沈清芸坐下,隐晦的瞧了孟玉拆一眼,见她粉面桃腮,眉清目秀,不敢多看,“娘说的什么话,儿子怎么会那样想。”

  三夫人当然知道沈珲不会这样坏心思,要说起来,府里这几个嫡出庶出的少爷加在一块儿,数沈珲孝顺。他本性温柔,处事大方,心思细腻。

  这府里谁不喜欢沈珲的宽宏谦逊,虽说读书不及沈望沈琏,府里一些生意却打理的头头是道,他自己也对这个感兴趣的很。

  就是不喜欢读书,三老爷外放,三夫人一人在府里支撑,总盼着儿子争口气。大房二房说些得意话时,她也能插一两句,挺直腰杆。

  谁知他这么不争气,三夫人转头跟孟玉拆抱怨,“你瞧瞧你这表哥,叫他读书考个功名在身,像叫他去摘月亮一般为难。你们兄弟姐妹亲,帮我说说才是。”

  沈珲耳垂微红,偷偷拿眼睛去瞧孟玉拆,她却正对着他笑,“表哥还小呢,性子不定,再多读几年,把握大一些十拿九稳就好了。”

  “什么小,翻过年便十五了,人家屋里这个年纪连……”停了一下,看两个姑娘面无异色,应该没听懂她的画外音。

  “表妹在这里,娘就不要说这些了。”沈珲又偷看孟玉拆一眼,嘴唇抿起的角度很矜持。

  三夫人观他似有些羞恼的面色,心里咯噔一下,迅速转头去瞧孟玉拆,后者安之若素。三夫人心头舒了一口气,这一下大起大落的,又添了一桩心事。

  这府里三位老爷,大老爷继承家业,承袭铁帽子王的爵位,往后自不必说,一家富贵无忧。二老爷会读书,如今在清贵的翰林院,将来若入阁,便是天子近臣。

  只有三老爷,学问上没什么天赋,考到三十出头连个举人也捞不上,还是沈佣活动了一番,求了个外放的地方官。

  沈珲也不是天生会读书的料,但望子成龙,三夫人还是在他身上存放了希望。

  眼瞅着三房落于人后,她低两个妯娌一等,便越发渴望沈珲拿出十二万分的精力争取上游。

  再不济,凭他的人才样貌,往后找个家世不错的媳妇,得岳丈扶持一把,总有好处。是以孟玉拆绝对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如今见儿子似乎隐隐有别样的心思,三夫人可谓烈火烹油一般,坐立难安。专儿寻着孟玉拆说话,言谈间提及沈珲,是既骄傲又忧虑。

  孟玉拆只管劝说万事顺其自然,沈珲并不差,定有逞心如意的一日。沈清芸依着孟玉拆坐着,一派天真烂漫。

  三夫人留了饭,由沈珲兄妹陪着,半个时辰才结束。孟妈妈去老夫人房里知会了一声,吃完饭又过来,孟玉拆喝了几杯酒,脸蛋红红的。

  孟妈妈支撑着姑娘半边身子的重量,呐呐道:“怎么吃了这些酒?本来也不会。”

  因着在孝期,并没有饮用多少,还是瓜疏酿的果酒。只是她自来不会喝酒,两杯下肚便找不着西北了。

  孟玉拆困的很,这几日上山打醮,又陪着杜妈妈在老夫人跟前说话,实在乏得很。头才挨上枕头便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掌灯时分。

  白露守着她在碧纱橱下做鞋子,孟玉拆要了一杯水,又问了时辰,有些头疼。白露笑道:“今儿倒是高兴了,三夫人也能留住你吃酒。”

  孟玉拆笑了笑,回忆起三夫人话里话外的暗示,也不知是她多心还是确有其事。白露拿了衣裳伺.候她穿上,“方才老夫人屋里来人问呢,三夫人那里又送了醒酒汤来。”

  孟玉拆摸了摸脸,光滑滚烫,“我也没吃多少。”还记着在孝期,就两杯,哪知醉成了这样。

  起来晚了,便也没去东院,陪着屋里丫头在灯下做了一会儿鞋子。月亮升上中天,庭院里花影婆娑,寂无人语。

  孟玉拆站在窗前,望着院子里小桥边一颗柳树,孟妈妈过来,“才吃了酒还没散,冷风吸进肚子里,要生病咧。”

  于是回来睡觉,一夜无话。

  赵楚铮不见的第五日,沈清兰有些坐不住了,重来一次,她本来有足够的决心和信心扭转乾坤。可赵楚铮在她眼皮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让她意识到有些未知的东西还是会阻碍到她。

  赵楚铮身份特殊,安国公也不能完全放心他,那是皇帝‘寄存’在沈家的。搞不清楚赵楚铮的作用之前,沈佣也不敢就真的不管他。

  沈清兰想着她人手有限,不若叫父亲帮她找,胜算总大些。

  正要安排人筹划一番,既能让沈佣发现赵楚铮不见了,又能将她自己摘出来。长公主府却传太后懿旨,要宣她进宫觐见。

  沈清兰一瞬间的恍惚,前世也是如此,在长公主府脱颖而出,紧接着便有太后的旨意传来要见人。就见了那一次,奠定了她往后悲苦的生活,甚至在芳华之年香消玉殒。

  她面色沉郁,心口一股郁气涌起,无限悲凉,难道重来一次也不能改变前世的命运?

  大夫人喜形于色,几个大丫头笑容满面,仿佛已经见识到身为皇妃尊贵的冰山一角。大夫人亲自打扮女儿,送到二门外,“不要怕,好好跟着长公主,我儿这样的气度,得太后召见只会是好事。”

  沈清兰嘴里发苦,她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好事,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她的命运,沈家的命运,那一切未知的变动。

  大小姐叫太后宣进宫半个时辰后,府里方陆陆续续传开来。斜阳草树,满庭芳菲,纤纤的指尖夹着一颗黑子,缓缓落在棋盘上。

  孟玉拆有些出神,被沈清芸的声音唤回来,“你说,宫里召见大姐姐干什么?前两天才下了三位皇子的赐婚旨意,就剩个五皇子,不会要选她罢。”

  若真是她,又走了前世的老路了,孟玉拆再落下一子,“我也不清楚,恐是其他事情呢。就是选皇子妃,大姐姐的身份也是够格的。”

  沈清芸瘪瘪嘴,她不喜欢沈清柔炮仗的性子,也不喜欢沈清兰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高傲,“本来就够叫人吃不消了,再得个尊贵的身份,往后咱们这些人都没法如入她眼了。”

  沈清芸还真猜对了,沈清兰自持身份,与府里的姐妹们合不来,嫁入皇家,可不是当低嫁的姐妹尘埃一般嘛。

  她前世因为朱老夫人的胁迫,厚着脸皮去接近沈清兰,很是碰了几回钉子。

  全府上下对于沈清兰的进宫翘首以盼,终于在三个时辰后被长公主府的长史送回来。大夫人亲亲热热的领人去见了老夫人,得了赏赐再将人送出门。

  等人走了,老夫人那双浑浊的眼睛便看向沈清兰,大夫人容色也急切,沈清兰撩裙下跪。

  原来,因着上次悟智大师看八字,云生子也破格说了几句,沈清兰得了两人截然不同的批语。长公主进宫说给太后听,太后很是好奇,便叫人请了沈清兰去瞧瞧。

  “……也没跟孙女儿说什么,就聊些家常,后来圣上身边有人来,太后忙了,便叫人将我送出来。”说着,又拿出太后娘娘给的赏赐。

  都是些贵重的钗环,老夫人只叫她收着,“既然没说什么便罢了,太后召你入宫也不是什么大事,还给你长脸呢。”

  虽说有悟智大师那样不得人意的批语,如今在太后跟前露了脸,也不是坏事。

  作者:  我以后写古言也不要弄这么多人了,自己都给搅糊涂了,主角配角搞定!

第29章 算计

  三夫人自前几天请了孟玉拆在家里用了一次饭, 便一直心神不宁,找沈清芸过来问了几次。

  沈清芸摸不透她怎么想的, 孤疑的很, “你老跟我打听玉丫头干什么,她不就那样, 娘在府里又不是没见过。”

  三夫人恨铁不成钢,“你说我跟你爹也不蠢, 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笨丫头。你想想, 你姑妈姑父都没了,玉丫头又住在咱们家里, 不知什么时候走, 往后大了是不是该当这府里正经的主子了。”

  “那她现在不就是这府里正经的主子吗?”沈清芸更加困惑。

  三夫人叹口气, 在她看来, 大夫人二夫人比她还会盘算,孟玉拆丧父长女的身世,那两人定也瞧不上眼。沈望沈琏又出息, 老夫人只怕也舍不得拿他们去配孟玉拆。

  剩下的几个少爷,沈珲可不就是最合适的,三房的嫡子,两人又是嫡亲的表兄妹。孟玉拆跟沈清芸也要好, 真真哪里都合适。

  这是这几天她才琢磨出来的, 老夫人未必没有这个打算,玉丫头进府便跟芸丫头处的好。老夫人也时常叫她看顾这个外甥女,起初只以为是怜惜她身世, 这样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想通这个关节,三夫人顿时火急火燎的,偏偏一子一女都不解她的意思。沈清芸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金乌西沉,已是傍晚。

  便站起身,掸了掸裙子,“娘过会儿自己去老祖宗房里,我找玉丫头去,跟她一道儿。”

  再有两日便是她生辰,实在好奇的紧,孟玉拆到底给她准备了什么,藏的严实,她打算偷偷去瞧一眼。

  谁知三夫人听完她的话,顿时柳眉倒竖,一拍桌子,“成日家就知道玩,我叫你看的铺子上的账目,半个月了也没见拿来。同是国公府的嫡小姐,你瞧瞧你大堂姐,不是公主相邀,就是太后召见,哪日你能给我争口气。”

  又把沈清芸身边的大丫头小芳小茶叫进来申斥了一顿,两个丫头擎着泪眼不敢辩驳。三夫人一时气上来,只管骂丫头们怂恿姑娘玩乐不思进取。

  哪一日一并发卖出去,再挑好的来,沈清芸气的红了眼,叫三夫人身边的妈妈扶下去安抚。

  三夫人费了一番口舌,底下小丫头忙沏了凉茶上来,她冷冷的盯着两个丫头,“往后不准你们姑娘再混下去,表姑娘那里少去,只管在屋里做女工学着管事。叫我知道你们再撺掇她乱来,立时叫来你们老子娘带回去。”

  两个大丫头忙不迭的磕头,这会儿不论三夫人说什么都只能应下。

  孟玉拆近来无事,又想着沈清芸的生辰礼,便画了一副美人图,画上的美人脸恰恰是沈清芸。笔触栩栩如生,仿佛画上女子随时会翩跹而来。

  白露抱着三角金鼎放在桌前,点了一枚檀香,“姑娘画的真好看,活脱脱一个六姑娘,想必她会喜欢的。”

  孟玉拆放下笔,自己观赏了一会儿,也很满意,“芸丫头还没来?”早间不是说了要过来,这会儿请安要迟了,还不见人影。

  白露道:“不若姑娘先过去,六姑娘一时忘了也是有的。”孟玉拆点点头,收拾着出门。

  夏季天黑的晚,这会儿院子里霞光满地,天际一片璀璨的橘红,照在人身上暖暖的颜色。主仆几人说笑着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进门一瞧,果然三夫人跟沈清芸已经在了,孟玉拆朝她看了一眼,沈清芸瘪瘪嘴。三夫人将两人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里冷哼一声。

  “娘也知道,芸丫头叫我娇惯坏了,成日家不干正事,我就说要掬她在屋里好好收收性子。”三夫人笑着道。

  沈清芸一头扎进老夫人怀里,猫儿似的乱拱,委委屈屈道:“老祖宗,我没有。”

  老夫人半搂着她,笑道:“都还小呢,姑娘家就这几年松快日子,我不叫你们掬着,芸丫头性子活泛,倒很不必压着学规矩。”

  有老夫人撑腰,沈清芸顿时眉开眼笑,三夫人一口气噎住,心下不快,只能自己郁闷。

  沈清芸找机会摸进耳房,先喝了一大杯茶,跟孟玉拆抱怨,“就因着我娘,又没去成你那儿,可不是我专儿诓你来着。你说她是不是很没道理,老祖宗都说不要掬着我。”

  孟玉拆笑她,“老祖宗一句话,叫你得了免死金牌了,三舅母也是为你好。”

  “你们这一个个,我说没趣儿,事情没落到自己头上,站着说话不腰疼。”沈清芸气呼呼的不服。

  “表妹也想叫人管着呢,可惜不能够了。”沈清柔幽幽的插了句嘴。

  孟玉拆心道晦气,沈清柔一天不揭人伤疤挤兑人就不舒服。她只当没听见,拉着沈清芸说话,半点不搭理她。

  一颗石子砸进水里,荡起一点涟漪,水过无痕,半点水花没溅起来,沈清柔冷哼一声,转身走开了。

  沈清芸偷瞄了一眼,小声道:“这位越发刻薄了,不就是得了个不好的批语,还当人人欠她的。她再刺你就还回去,闹到老祖宗跟前,看她有理没理。”

  老夫人下了令,不准府里讨论沈清柔的事,一家子也没人坏心眼的传出去。只是不巧,那日还有李夫人听见呢,何况李兰亭的批语不比沈清柔好多少。

  二夫人自来高调,好些人家知道沈李议亲,到头来没成,两家还针尖对麦芒冷着对方。有那一起子好事的可不得打听了。

  李夫人正气悟智大师给李兰亭那难听的批命,又恐一语成谶,不敢拿悟智大师如何,便迁怒到二夫人头上。

  有人来打听,她也不明着说悟智大师的断言,含含糊糊的祸水东引,添油加醋的一猜想,外人只当沈清柔有什么不妥。

  二夫人又心虚,撞到话头上,可不叫人敲出什么来。是以外头就有沈清柔不好的传言,二夫人相看了几家,皆莫名其妙的算了。

  沈清柔那性子,没事还能整出事来挤兑人,如今自己犯了口舌,只当旁人都在背后如何笑话她。抓住一点话就不肯放过人。

  前世这个时候,沈家与李家的事情已经确认下来,如今沈清柔还没着落,不怪脾气不好。

  孟玉拆明白却不能理解她,谁有义务万事哄着她高兴,但也不想小事闹大。

  沈清芸无语戳她额头,“你就忍着让着罢,那个得寸进尺的,迟早爬你头上去。”

  “她爬我头上有什么用,我又不欠她的,也犯不着助着她。拿捏我就口头痛快几句,其他的不中用。”也是看的明白,这才由着沈清柔撒泼。

  三夫人本想借老夫人的威风,将沈清芸压在屋里。一来学些东西,二来离孟玉拆远些,以免连带沈珲跟那边亲近。

  谁知老夫人又不准掬着姑娘,一时又想莫不是老夫人知晓了她的打算,阻挠她呢。这念头一起来便消不下去,愁的她吃不好睡不好。

  这一日却来了一个好消息,三老爷任期满了,考绩出来评了个中,好歹能挪一挪位置。老夫人交代沈佣去活动活动,将三老爷迁到顺天府,一家子团圆。

  终于调令下来了,三老爷回来填都水少监的缺,那头已经启程,再有半月便可抵京。有了一件顺心事,三夫人脸上笑也多了,也不压着沈清芸算账看账本了。

  “可累死我了,也不知我娘急什么,今儿我生辰才放我出来松快松快。”三夫人口一松,沈清芸便跑后头来找孟玉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