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 第19章

作者:勾陈九 标签: 种田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又折腾立春给她柔肩膀,又不准两个大丫头跟着她,孟玉拆便吩咐谷雨,“带你两位姐姐去抱厦里吃冰碗,好好招待。”

  小芳小茶对视一眼,又看了看仿佛刑满释放、快活的像只小雀儿的沈清芸,不情不愿的下去了。孟玉拆看的有趣儿,亲自给沈清芸倒冰镇的绿豆汤,“你倒会享受,我这屋里主仆都来伺.候你。”

  “没办法嘛,我今日可是寿星公——诶,这里这里,按按脖子。”沈清芸闭着眼睛,喟叹。

  “我今儿来可没打算空手回去的,你的孝敬呢?”她笑嘻嘻的摊开手心。

  孟玉拆帕子抽上去,笑道:“没脸没皮的,我欠你的是罢?”于是叫白露去拿出放在里头多宝格上的盒子。

  沈清芸迫不及待的打开细长的锦盒,发觉是一幅画,便有些兴致缺缺。打开来看了一眼,顿时就惊艳到了,收起那副漫不经心。

  仔细的摸来摸去,满眼惊喜,“你这画的也太像了,真好看,我可不就是这样的仙女儿嘛。好看。”啧啧称赞了好一会儿。

  这幅画可费了些心思,选用了上好的镇纸,色彩也是挑了又挑。沈清芸喜欢梅花,她便画了一副雪下赏梅图,红艳艳的梅花,娇嫩嫩的美人,相得益彰。

  又拿出去托石头斋用最好的框架镶裱,外围是金线编织的菱格,拓上了孟玉拆的印,正经一副大家之作。

  沈清芸爱不释手,等到三夫人房里喊叫回去用饭,这才仔细的将画装起来。叫小芳小心抱回去,说是要挂在厢房里。

  沈珲今儿回来的早,带着给沈清芸的生辰礼进来门,听丫头说沈清芸去了表姑娘那里。他心里一动,便想找过去,还没出门却被三夫人拦在门前。

  “你去哪里?”三夫人一面说一面进门。

  沈珲摇着手中的扇子,掩饰的遮住脸,轻咳一声,“听妹妹在表妹哪里,我去瞧瞧。”

  三夫人冷笑道:“你去瞧谁,瞧你妹妹,还是那不相干的人。”

  这话一听不对,沈珲走回榻前坐下,淡淡道:“娘这话叫人听不懂,我瞧谁您不知道?”

  作者:  来啦~晚好

第30章 我只关心你

  “你别打量我不知道, 你有些什么要不得的心思,趁早给我收了。人家算计你娘便罢了, 你还帮着人家, 要进咱们的门是罢?”

  沈珲英挺的眉头蹙起,在三夫人洞悉一切的目光下, 有些无处遁形,僵硬道:“娘想到哪里去了?”

  “你甭管我想到哪里, 不准就是不准, 有我在,你的妻子只能是我钟意的人。你不用想, 后院那位没希望。”三夫人不容置疑的道。

  沈珲腾的站起来, 胸腔憋着一股火, 又有些难受难堪, “为什么?”

  表妹哪里不好,生的美貌,为人谦逊, 老夫人也喜欢她。又是他亲姑姑的女儿,知根知底。三夫人一看沈珲难过的眼神,心头一软,随即又硬起心肠。

  苦口婆心道:“珲哥儿, 娘不会害你, 咱们家比不上大房尊贵,比不上二房运道,往后一分家就靠你了。你不立起来, 你叫你娘和你妹妹往后靠谁?你的仕途不要了,她什么都帮不了你。”

  已经分说的很明白了,沈珲何尝不明白这些,只是怎么甘心,那是第一个他放在心上考虑共度一生的人。

  三夫人再接再厉,以期一次打消儿子愚蠢的念头,“你别跟我犟,我不会同意这件事,要想大家都好过,往后你就给我离远点。”

  沈珲闷头坐着不说话,不过是负隅顽抗,消极对待先应付过去。他想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何苦在这个空档惹母亲不快,叫她更厌烦表妹。

  儿子是自己生的,三夫人怎么不知晓沈珲的脾性,虽说为人温和好说话,一旦硬犟起来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看来还得下一剂猛药,她闲闲的剥着指甲,“珲哥儿,你还小想不到往后的事情,娘跟你分说明白。这一大家子三房最弱,娘不是为自己争,你俩不合适的地方不止一点,除非我死了,你方能如愿!”

  这话对沈珲来说过重了,三夫人也冷着脸,扭转不了态度。陪房曹妈妈赶紧上前扶着沈珲,“哥儿快给你娘跪下,说‘母亲受累了,往后一定奋进读书,家里的事该都由夫人做主。’”

  沈珲梗着脖子不动弹,面皮通红,似乎是忍了极大的委屈。三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她操碎了心为屋里这几个人。

  三老爷只管带着美妾在任上逍遥,儿女也是蠢的蠢,犟的犟,到底何苦来哉。一时悲从心来,竟无一人能体会她的苦心。

  狠狠的拍桌子,“行,你们都大了,都使不上我了。那些个不叫人看在眼里的,就你们稀罕的跟什么似的,我倒是造了什么孽生下你们来治我!”

  “娘又生什么气?三哥怎么了?”沈清芸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一瞧屋里气氛不对,只当三夫人跟沈珲又为他进学的事情吵起来。

  她娇娇俏俏的倚进三夫人怀里,笑嘻嘻道:“肯定是三哥不对,娘就原谅他这一回——我给你瞧一样好东西,保管你看了也欢喜。”

  说着,叫小芳将孟玉拆送她的画像展开,喜滋滋的炫耀,“好看罢,玉丫头专程为我画的,娘瞧瞧上头的人跟我多像。”

  原本就为着孟玉拆不快,沈清芸又拿了画来招她,三夫人一口气闷在心里。沈珲也是一副赞叹的表情,三夫人越加憋闷,想说什么,叫曹妈妈扯住了衣裳。

  在老夫人房里用过早饭,因着昨儿生辰,姐妹们都备了表礼,沈清芸便邀着去她屋里。小芳小茶见姑娘带着府里姑娘都来了,忙倒茶取零嘴儿招待。

  孟玉拆捡了西边的矮炕去坐,沈清芸细数外头手帕交送她的有趣儿的玩意。曹妈妈从后头廊下过来,拍了拍孟玉拆的肩,笑道:“三夫人听说姑娘过来,叫姑娘过去说说话。”

  于是两人从小亭后门出去,到三夫人房里,三夫人拉着孟玉拆坐到塌上,笑道:“昨儿我瞧见你给芸丫头画的画,那真好手艺,想必练了不少时间罢。”

  “也没当个正经事儿去干,闲来无事描上两笔,贵在熟能生巧罢了。”她谦虚的回。

  三夫人笑了笑,有些惆怅的叹口气,看着孟玉拆欲言又止。这样的情况,上道的自该接下话头,于是她道:“瞧舅母面色不虞,有什么事情要外甥女帮忙的,能搭把手也不能推辞。”

  三夫人握住她的手,感念道:“知道你是个好人儿,我这一子一女养了这十几年,竟一点不通我的心意。”

  孟玉拆歪着头,安静的听着,侧脸温柔,眉目平和,面相便是个柔和聪慧的性子。若不是那样的家世,谁家得了都该欢喜的。

  三夫人心头一涩,实在不是她瞧不起外甥女,若是小姑子还在,大家亲戚间来往,只有疼爱的份。偏偏如今她家里这条件疼不起这么个人。

  “三舅母掏心窝的跟你说句热乎话,这府里你冷眼瞧着,就我家那两个比之兄弟姐妹不过。你三舅舅又是个捐的官身,我这全幅心神俱在你三表哥身上,哪里知晓生来是个忤逆的孽障,叫他读书,非要管那些不相干的事情。”

  沈珲管的都是国公府公中的田铺,得了利也是一大家子受用,哪个记他一份情?这话三夫人不好说出来,倒显的她小肚鸡肠。

  孟玉拆重活一世,这点隐晦意思还是听的懂的,下面的话也不必叫三夫人说出来平白受一番侮辱了。

  手上紧紧的掐着帕子,面上还是和煦的笑容,孟玉拆道:“母舅操心太过了,三表哥和芸表妹都是极孝顺的人,自然将舅母的话放在心上,有不通的多说几次就是了——确实年纪到了,三表哥该好好进学,表妹也要学些处事的道理,往后我不便来舅母这里叨扰,搅的芸表妹玩心起来,还望舅母恕我礼数不周。”

  不想这外甥女这般通透,得了这个保证,三夫人心头大喜,但嘴上还要挽留一番,“有事了来找三舅母,不管怎么说,咱们骨肉亲情割舍不断的。”

  再坐不下去,孟玉拆勉强笑道:“出来了这些时候,今儿该去大舅母屋里,就不打扰了,望舅母见谅。”

  便起身要走,三夫人假意留了几句,将人送到门外,叹口气。曹妈妈低声道:“这表姑娘好玲珑剔透的一颗心肝儿,真是可惜了。”

  三夫人捋捋帕子,淡淡道:“是好,可我这家里受不起,委屈她了。”

  窥见三夫人面上隐有愧疚之色,曹妈妈说了一句公道话,“要说,表姑娘够规矩,也没见跟咱们少爷有什么呢。往后见的少了,咱们珲哥儿自然也就忘了。”

  三夫人抬步往里去,“都这么说开了,我还能打自己的脸?左右老爷要回来了,将珲哥儿挪到前院去,就再没有这样的糟心事。他跟前的小厮都给我好好约束,如今再放纵却是不能了。”

  院子里绿树合荫,蝉声燥燥,蜂腰桥下的柳树丝绦万千,经风一吹映在水里飘舞的影子。自三夫人院子出来,孟玉拆就坐在河边的花岗石上,两刻钟了。

  白露站在小亭子里,看了看姑娘单薄的身影,心头一酸。想起三夫人隐含的意思,她都羞的慌,她家姑娘金尊玉贵,老爷夫人在世时捧在手里疼爱,哪里受过这般苦楚。

  不过一朝孤身一人,人情冷暖尝了个遍,虽没有身上的磋磨。岂知那些刺心的事情,不能感同身受的人,不解那酸苦的滋味。

  “姑娘,咱们回罢,孟妈妈交代如今天儿热,不准姑娘在外头逗留。”终究,白露小心翼翼的劝她回去。

  瞧见她面上的担忧,微红的眼眶,孟玉拆心头一暖。她身边的这几人从小跟到大,到她死了都还守在身边,她不为别人活,也要替她们想想。

  一时回到院子里,主仆俩皆笑吟吟的,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自跟三夫人谈了那场话,孟玉拆也再不去沈清芸屋里了。

  在院子里遇见沈珲也不多说一句话,过几日沈珲搬出去,见面更少。这一日三老爷长途跋涉到家,孟玉拆跟在老夫人身边,见到三舅舅。

  沈仁长的跟沈佣很像,不过面色更白净年轻些,留着三寸美冉,风度翩翩。孟玉拆上前去磕了头见礼,沈仁关怀了几句,也没精力了。

  晚上,府里治席为三老爷接风,在老夫人院子里大堂屋男女分席而坐。沈清芸要坐孟玉拆旁边,白露刚打算给她换个位置。

  孟玉拆阻止了,在人前显的太刻意倒不好,那桌席上几位老爷聊些官场上无关紧要的事,又问府里男丁功课。这边夫人们说些家长里短,小姐们的话题总绕不开胭脂水粉穿着之类。

  孟玉拆静静的吃菜,沈清芸拉了拉她的袖子,“你这几日怎么了,也不去找我了。”

  “顺天府暑天比之豫章还要热些,我最苦夏不过,实在懒怠动弹。”孟玉拆笑着道。

  “这样啊,你跟我出来,咱们去望风台上走走。这会儿那里最凉快。”沈清芸喊她出去。

  这会儿酒过三巡,众人要散不散的,老夫人也下了席去里间坐了。孟玉拆不想跟沈清芸出去,道:“过会儿恐老夫人找呢,你刚吃了酒,也不能去吹冷风,仔细跑了肚子。”

  沈清芸不管那么许多,“你真越来越婆妈了,你不去,那我去请示老夫人再请你去,如何?”

  何苦就惊动老夫人,再叫三夫人瞧见。想着是跟沈清芸出去,又不是沈珲,就这一次又如何呢,一个屋檐下住着,总要见面的。

  于是二人出门,走到望风台,望着下面的流泉馆,湖风刮过来果然凉爽了许多。

  “表妹。”孟玉拆一个不察,转过身来,便发觉沈清芸不知何时换成了沈珲。

  她四下望了一眼,这里离老夫人院子不远,望风台下又有婆子守着,便不想跟沈珲纠缠。轻叹口气,从容道:“表哥也来躲清静?一个错眼芸丫头就不见了,我找她去。”

  她要走,沈珲急了,横跨出一步堵着,情急道:“表妹,你听我说,我不是唐突你,我是认真的。你这些时日不理我,叫我心里煎熬的又闷又苦,明明之前好好的。”

  孟玉拆脸色一沉,“表哥说什么呢,我听不懂。表哥年纪还小,当以学业为重,其他的事情,三舅母三舅舅必不会亏待你。”

  “我知道是我娘打点你了,她的想法不是我的,你信我一次好不好。我没有那样想,我心里有你,我想向你保证。”沈珲脸都涨红了,瞧的出来,艰窘的厉害。

  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孟玉拆也是又羞又急,迫切的想逃离。深深的低头,“表哥不要说了,今儿的话我只当没听见,舅舅舅母是为你好,我不值得。”

  她低头不看他,又被拦着走不掉,又不敢高声喊白露惊动旁人。沈珲还要再说什么,忽见树丛中一道黑影闪过,吓了一跳。

  孟玉拆寻着机会,匆匆从他身边走掉,沈珲只能眼睁睁看着葱绿的裙摆从山阶上翻飞而过,心头很是惆怅。

  直到下了山,心头还砰砰跳的厉害,又担心方才的话叫谁听去了,又唯恐沈珲来时惊动了人。孟玉拆扶着心口,额上浸出一层薄汗。

  白露这时才从一旁出来,连忙扶住她。“你哪里去了?”分明方才跟沈清芸出来时还看见她的。

  “还不是六姑娘,一直拉着我不叫上去,我就知道姑娘出事了,偏不能闹的人尽皆知。姑娘怎么了?”白露皱眉道。

  “没什么,吓到了。回去吧,今晚的事情不要叫人知道。”孟玉拆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

  回去之后便有些发热,第二天便起不来床,身子疲倦的厉害。大夫人得知,请了府医来瞧,直说不碍事,肝火旺盛了些,有点中暑,吃一两剂辛凉发散的药便好了。

  府里姑娘们依次来瞧,沈清芸也来了,拉着她道歉,孟玉拆总也淡淡的。沈清芸说了小半个时辰,嘴皮子磨破,见她没反应,悻悻的走了。

  到了晚间的时候,孟妈妈熬了药进来,服侍她喝。门口匆匆忙忙撞进来一个人,抬眼一看,却是谷雨,脸色有些不好,仿佛闷了极大的委屈。

  孟妈妈一眼横过去,“平时莽莽撞撞的就算了,如今姑娘病了,你这小蹄子越发猖狂了,毛手毛脚的干什么呢?”又使眼色叫她下去。

  谷雨眼眶兜着泪,又挨了骂,硬是杵着不动,立春从后头赶进来,扯住她袖子要走。孟玉拆喝完药,拿帕子擦了擦嘴,含了一颗蜜饯。

  靠在床头,笑微微道:“又怎么了?谁又惹了我们谷雨姐姐不快,我教训她去。”

  于是招手叫她来床边,谁知谷雨又踌躇了,慢吞吞的凑过来,将手藏在背后。孟玉拆拉住她袖子,“藏了什么好东西,不给我瞧瞧。”

  她躺在床上,巴掌大的脸苍白,眼睛漆黑如墨,乌压压的头发顺在枕上,惹人怜惜。谷雨又有些后悔,“没什么的,就是跟玩的好的丫头吵了几句嘴,叫姑娘笑话了。”

  孟玉拆却不听她敷衍,使了力气拉她的手,却见谷雨手上拿着一张残纸。粉色的美人面,撕下了半边,碎糟糟的,分明是她给沈清芸画的那副赏梅图。

  姑娘怔怔的看着画不言语,谷雨一下勾起了伤心,抽泣道:“……说是六姑娘跟三夫人吵起来了,又牵扯到姑娘与三少爷,三夫人一气之下,顺手就撕了画。”

  孟妈妈已是气极,却顾念着姑娘心里难受,心里早将三夫人六姑娘骂了一通,赔笑道:“许是不小心撕的,也是白糟蹋了姑娘的心意,往后不给那起子人画就是了。”

  孟玉拆本就莹白的脸更透明了一分,勉强笑道:“妈妈说的是,不要就不要罢,不打紧,不打紧。”

  这样说着,眼神却有些涣散了,床前的几人吓了一跳,正不知如何是好。孟玉拆却倒在谷雨身上,方才喝下去的药一口气全呕了出来,呛的眼泪直流。

  孟妈妈哭天抢地的抱住她,吓的哭,“这是怎么了,我可怜的姑娘,不要想了,他们不值得。”

  孟玉拆虚弱的靠不住人,任由孟妈妈揽着,几个丫头打水的打水,找衣裳的找衣裳。她虚声道:“别慌,我没事,那蜜饯太甜了,浮不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