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景福
元宁知道,他们年纪小,身上带的钱却相对不少,绝对不可以单独赶路,所以一直拉着伯钟和别人挤在一起,但又注意和别人保持距离,不会让人碰到她身上带着的钱。
一大清早起来,忙活了整整一天,元宁也够累的,上了牛车,把筐子放在身边,搂住了伯钟叮嘱他:“我先眯会儿,若是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喊醒我。”
伯钟心疼地道:“长姐,你快休息一会儿吧!”
元宁靠着筐子闭上眼睛,在牛车的颠簸中很快就睡着了。
伯钟小心翼翼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盖上,自己把眼睛瞪大,默诵元宁教给他的知识。
一直到了天黑,牛车才在小张庄停下来。
元宁睡得四肢酸软,醒了一会儿神,才有力气爬下去。
伯钟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背筐了,自己背着筐,扶着她踩着天黑前最后一点光亮回家去。
赶牛车的事村子里的张二狗,他就是一天一趟往返县城,靠着路费养活自己。
看着姐弟俩的背影张二狗也忍不住咂咂嘴:“可怜见的!”别人家便是也有十来岁的孩子出去做工,也都是有大人领着的,可是这一家子,最大的这个才十二岁,还是个女娃子!
底下这几个……最小的还不会走路呢!
好在走了一段路,元宁就恢复了精神,把筐子从弟弟肩膀上接了过来,现在她有身高优势,伯钟反抗不得。
回到家中,便看到叔毓正站在篱笆门口踮着脚尖张望,瘦小的身子在薄暮中显得格外单薄。
一看到他们,小家伙儿便乳燕投林一般奔了过来,一头扎进了元宁怀里,“长姐!”
元宁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着说道:“傻小子,在外头站了多久了?不是跟你说过了,往后不必如此?走,回去!”
仲灵听见叔毓的叫声,也推着季秀来到了门边,见他们平安归来,舒了口气,道:“长姐,大哥,赶紧回来洗洗手,吃饭吧,锅里还给你们温着呢!”
元宁直接背着筐子去了堂屋,进屋才说:“我们给你们带了好吃的回来了!”筐子放在地上,里头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仲灵瞪大了眼睛,“还有肉?长姐……”怎么花这么多钱!
伯钟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今天我们赚钱了!”
元宁按了按肚子,“别的等会儿再说,我可是真饿了,先吃饭吧。”
仲灵和叔毓已经吃了,但闻到肉包子的香味,两个人还是有些流口水。
饭菜端上桌,仲灵把冷掉的肉包子也热了热,重新端上来,不等元宁说话,仲灵便作了分配:“长姐和大哥都辛苦了,你们每个人吃三个,我和叔毓吃过东西了,我们少吃点,我们每人吃两个,都不用争!否则我这份我就不吃了!”
叔毓立刻举起手来,“我也是!我也是!”
元宁十分欣慰,“好,就这么办吧。”
四个人欢欢喜喜吃了饭,仲灵才把二斤肥膘炼成了油。
尽管已经是晚上,可是油香味还是飘出去挺远,左邻右舍有那好奇地就过来瞧了两眼,看到全是肥膘,也不由得流口水,还问:“你们哪儿来的钱买肉啊!”
元宁笑着解释:“果林里的李子能摘了,我们今天摘了两大筐去卖。我想着弟弟妹妹们都还小呢,肚子里不能亏了油水,就忍着心疼割了二斤肥膘。”
第三十三章 换算
邻居们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朱七文两口子一走,就只剩了这五个孩子,元宁一个小丫头还要拉扯四个弟妹,太不容易了。
他们都说:“若是有什么困难,只管开口,大家邻里邻居的,能帮的肯定会帮一把!”
元宁赶忙道谢,客客气气把人送走。她也知道,这些人的话都当不得真的,这片刻的同情心涌现并不会持续多久。时过境迁,是一定会消散的。毕竟谁家也不是多富裕。
送走了邻居,看着仲灵把熬好的油舀进了罐子里,把油渣装进碗里,就和她商量:“明天没什么事,不然咱们吃饺子吧,这油渣放的时间长了也就不好吃了。”
仲灵看着锅底铲不出来的油,觉得甚是惋惜,听长姐这么一说便连连点头,“对呀,这样这些油也不会糟蹋了……”但很快又觉得不太对,“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就要多吃白面了……”
“你这丫头,”元宁在她额头轻轻点了点,“现如今,咱们吃得起!家里是我当家,我说了算!拒绝反驳!”
仲灵呶了呶嘴,到底没再说别的。
等收拾完了,大家都回到了屋子里,元宁让伯钟点了一根松枝,去把院门关了,坐在炕上把身上所有的钱袋子都摘了下来。
几个人坐在一起,一五一十数了起来。一开始伯钟和仲灵还数的清,后来上了百两人就算不过来了,叔毓只知道好多好多钱,对数字更加没概念。
元宁数到最后手都有些发软,却喜滋滋告诉弟弟妹妹们一个数字:“一共是七百五十四文!”
三个弟弟妹妹一听都睁大了眼睛,“好多呀!”
元宁笑笑,“两文钱一个肉包子,咱们这一堆钱能买一百七十七个肉包子!你们想想,咱们一顿饭能吃多少个肉包子?”
叔毓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有点拿不准:“十个?”
“就按十个算吧,”元宁点点头,“就算是吃十八顿吧,一天三顿饭,这就是六天。嗯,如果顿顿吃肉包子的话,这一堆钱够咱们吃六天。”
仲灵眉心拧紧,“哪能顿顿吃肉包子啊!长姐,若是吃别的呢?”
“我想想啊,”元宁托着腮道,“如果是吃烧饼那就更便宜了,咱们顿顿吃烧饼。应该能吃半个来月。要是吃杂粮饼的话,能吃一个多月吧!”
“哇,”叔毓眼睛睁得圆圆的,“长姐和大哥出去一趟,就挣回来一个月的粮食呢!”
“不止这么多吧,”伯钟反应过来了,“咱们还花了一些呢。”买肉,买包子、烧饼都花了钱啊!也就是说这一趟出去赚的钱能吃更久呢。
这么一想,便觉得心疼起来。
元宁笑道:“看看你们小气的样儿!咱们果林里的果子摘了连五分之一都不到,也就是说,最终咱们靠着果林赚来的钱怎么也够咱们一家五口吃半年的了。”
“啊!这么多?”仲灵简直不敢相信。
伯钟在一旁说道:“若是当初咱们没有摘掉那么多果子,是不是就能赚更多了?”
“账可不是这么算的,”元宁摇头,“若是没有摘掉那些果子,现如今的果子便不会长这么大。没有咱们辛辛苦苦雕刻,今日也卖不来这么多钱。
“只能说有舍才有得。伯钟,往后看事情不可只看眼前,你要懂得站得高看得远的道理才行。”
伯钟似懂非懂点点头,刨根问底:“可是为什么摘掉那些果子,现如今的果子才会长大呢?”
“这个啊,”元宁思考了一阵,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你要知道,果树需要从泥土中汲取养分,供养自己身上的枝叶、花果,而这些养分都是有限的,如果分散起来供养许多果子,那么,每一颗果子得到的就很少了。
“但如果果子数量减少了,是不是相应的每一颗果子得到的养分就增多了?养分增多自然就能长大了。
“就好像咱们小孩子一样,吃得多,吃得好,才能长得快,都是一个道理。”
伯钟眼神黯淡,“所以,一开始族里才想着把咱们分开……”
“好啦,”元宁摸摸他的脑袋,“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咱们如今不是好好在一处的么?”
伯钟振奋精神,使劲点头:“是,咱们还在一处!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的!长姐,你放心,我们都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的!”
“傻孩子,”元宁失笑,“现在你们都还小呢,不要想太多有的没的。”
伯钟不吭声,长姐养家已经很辛苦了,他们怎么都不能让她再多操心。
元宁这几日也没闲着,时常扛着锄头去苎麻地里去锄草、施肥,上冻之前还要浇一次透水。
她可没想到这良田当真是薄田没法比的,原本只以为这些苎麻今年只能收割一季,谁知道,只不过是这么短短几天,竟然又长出来一茬,看样子,再有十天就又能收割了。
不过天气渐渐变凉,苎麻的生长速度也逐渐减缓,收完这一茬是不可能再收的了。
处理好了苎麻地的事,她就又带着伯钟去了果林,这一趟能摘的果子就更多了,他们足足摘了五大筐,凭借姐弟俩的力量是根本没法弄回村子里去的。
两人商量了一阵,干脆就把筐子留在了果林了,防止被人偷走,元宁还决定留在林子里过夜。让伯钟回去联系好了牛车,明日一早,请赶车的张二狗帮忙把筐子搬到车上去。
张二狗还算是好说话,到时候再许给他一点好处就是了。
伯钟自然是不放心的,和她商量回家去和仲灵叔毓说一声,陪着她一起过夜。
元宁不肯,“如今已经是秋天了,晚上露水重,又冷,你若是因此生病了怎么办?”
伯钟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可是长姐难道就不怕冷,不怕生病了?我们说过不管怎样都不分开的……”
元宁却道:“你瞧,等会儿我把这些筐子放在一起,围着这边拉一道草绳,然后割点草搭上去就能挡风了。
“地上挖个坑,找点干柴,点一堆火,就不至于太冷。可是这地方太小了,容纳一个人还凑合,两个人的话谁也睡不好。
“明儿上了牛车,我还能眯一会儿,你能照应着我和这些果子,若是咱俩都在这儿,明天谁也没精神了。”
第三十四章 夜宿果林
伯钟仍然不肯。
最终还是元宁拿出做长姐的威严来,才把他撵走了。
伯钟含着一包泪,回到家中,把这事跟弟弟妹妹一说,仲灵沉默了良久,才说:“大哥,我若说咱们一家人都去果林里过夜也不现实。可家里没人也不行……不然这样吧,你把叔毓送过去,让他陪着长姐。”
伯钟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仲灵立刻收拾东西,拿了家里最厚的一床被子,打包好了给他们拿上,“弄脏了也不要紧,回来我再洗。”
另外还有一张草席。
除了铺盖又准备了一些吃的。
伯钟就牵着叔毓,背着这些东西去了果林。
他年纪到底还是小一些,背着这些东西还有些吃力,但是想到能替长姐解决难题了,心情就非常好,也不觉得有多累。
元宁万万没想到,弟弟妹妹们竟然想出来这样一个主意,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还觉得暖暖的,她也就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让叔毓留了下来。
伯钟帮忙准备好了过夜的事情,便起身离开了,临走的时候,元宁还让他挑了几个黄澄澄的大梨拿回去。
自家地里种出来的东西,哪能连自己都吃不上?
元宁还特意叮嘱他:“回去也可以弄一点果汁出来给季秀尝一尝,不过不要给她多吃,也不要晚上吃。”
伯钟点头答应,用衣襟兜着水果回家去了。
叔毓还是头一次在露天地里睡觉,很是兴奋,缠着元宁给他讲了好几个故事,得意洋洋地道:“大哥和二姐一定非常羡慕我!他们谁能一口气听长姐讲这么多故事?”
元宁在他小脑袋上揉了揉,问他:“饿不饿?”
叔毓摸了摸肚子,他年纪更小些,饿的快,这会儿肚子里还真有点空空的,不好意思地道:“是有点。”
元宁把自己先前找到的一些野菜拿出来,挑了几个水果和仲灵给准备好的杂粮饼一起,都架在火上烤热了,拿给叔毓吃,“垫垫肚子。”
有干粮有菜还有水果,叔毓吃得非常满足。
吃饱之后,打了个饱嗝,勉强漱了口,就困得东倒西歪了。
铺盖是早就整理好的,元宁拉着他睡下,小家伙儿在她怀里拱了拱,很快就睡着了。
反而是元宁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仰躺着,枕着自己一只胳膊,透过繁密的枝叶看着深沉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