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景福
元宁看过之后才道谢,“那我就不客气啦。”
苏鹤亭笑笑,“难道礼物不合适,你还不收了?”
“对呀,”元宁坦然说道,“我知道这是个人情社会,大家都讲究礼尚往来,自然是我能还得起的礼才能收了,不然的话,不等于欠了别人?”
苏鹤亭缓缓点头,这话也挺有道理。
季秀精力十分旺盛,一个劲儿的要在地上走,可苏鹤亭这样一个一米八多的大高个一直弯着腰,还是很累的。
好在张婶收拾完厨房很快出来了,忙从苏鹤亭手中接过季秀,“你们有正事就去忙吧,这里有我呢。”
苏鹤亭直起腰来,扭头看元宁,这么一看,忽然发现她又拔高了一截儿,原来小小的个子只到自己的腰腹处,如今却已经到了自己肋骨边,他伸手摸了摸,正好摸头。
原本元宁走过来是有事要和他说,无端端被摸头,感觉莫名其妙的,偏头躲开,理了理被弄乱了的头发,把提在手上的帽子戴上了。
就是个无意识的举动,感觉到对方抗拒,苏鹤亭也有几分尴尬,抬手摸了摸鼻子,问道:“这边打算长久租下来吗?”
“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儿,”元宁道,“这边的房子更宽阔一点,而且后面和前头还可以增加两个隔断,”她走过去比划,“这里,算是作坊和铺子的隔断,这里放两口大水缸,以备不时之需。”
苏鹤亭颔首,这的确是被吓到了。
“还有后面,”元宁继续说道,“作坊和住宅也需要有一点隔断。此外,我觉得铺子里有必要再添两个人,每天换班巡视,要确保整个院子都没有安全隐患。
“你苏公子财大气粗是不怎么在乎的,可我……若是这样的事故再来几次,我可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苏鹤亭挑眉,“我还以为你会越挫越勇。”
“我是越挫越勇啊,”元宁耸耸肩,“但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短板的,我的短板就是我的弟弟妹妹,人心险恶,若是人家自觉无路可走,最后拿我弟弟妹妹开刀,我也只有妥协。”
说到这里,倒是提醒了苏鹤亭,“你弟弟妹妹上下学都是自己走?”
“嗯,”元宁点头,“不过出事之后,我每天都让店里的伙计抽空去接送一趟。”
这样好像还不够。
苏鹤亭皱眉想了想,决定这件事自己去解决,没必要惊动元宁了,只是说:“但若是把铺子搬过这边来,距离那边比较远了,染坊怎么办?”
“原先规划的染坊太小了,”元宁道,“等把房子盖好了,房东也回来了,可以跟他商量一下看看能否把两个院子打通,若是他愿意的话,等将来我们不租了,还可以重新把墙砌回来。
“或者他等得起的话,我们可以分期付款,把他的院子买下来。”
“分期付款?”这个说法真新鲜啊。
“对啊,”元宁一脸平静,这种事虽然在古代没出现过,但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呀,“咱们拟定一纸文书,核准这院子价值几何,算出来利息,然后我们按月分期付还本息,在规定日期内将所有本息还完,如果提前全部还款,或者逾期未还,还需要加收一部分利息。”
苏鹤亭皱眉,“这样对你来说,不是太亏了?”
“亏?”元宁反问,“怎么叫亏?怎么叫不亏?我花钱买的不过是提前拿到手的使用权,在这段时间内,我创造出来的价值,已经不是那点利息能够衡量的了。
“何况房东肯把房延期售卖,总得给人家一点补偿,不然有了这个时间人家痛痛快快一口气把房子卖出去不好么?”
苏鹤亭不解,“那为什么我们不一口气买下来?”又不是买不起。
元宁翻了个白眼,“你好好算算这笔账,买房一口气拿出来的那么多钱,我们能做多少事情了,在这些事情上赚出来的钱是那点利息能比的吗?”
苏鹤亭竟无话可说!
不能不承认,元宁这笔账算得真明白啊!
“那么,”深吸一口气,苏鹤亭点头,“我去和房东说。”
元宁并没有和他争,毕竟自己现在不过就是个小孩子形象,世人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但当一个少年站在你面前跟你侃侃而谈的时候,你必然是带着几分轻视之心的。
虽然元宁也有把握最终能够说服对方,但前提是必以牺牲一定的时为代价的,她觉得,这些时间足够她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何况,铺子原本就是和苏鹤亭合伙儿的,若是什么事都不让他这个合伙人做的话,一个大男人,不免会有些不好的想法。
说定了这件事,苏鹤亭就离开了,一个时辰之后便回来,说事情办妥了。
元宁十分诧异:“不是说房东不在?”
“房东不在能够代表房东做主的人在就可以了,”苏鹤亭如是说道,“契书我都拿来了。约定好了,那院子总价值算是三百两,我们每月还款十两,总共两年半的时间,还款终结,院子就都是我们的了。
“在还钱期间,我们若是想要对房子进行改建什么的,也都是可以的,只不过需要我们自己承担一切费用和风险。”
元宁点头,“这是自然。”她拿过苏鹤亭递过来的契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有不平等条约,也就放心了。
等伯钟放学回来,看到苏鹤亭果真还在,非常高兴,兴冲冲拿着题目去问,苏鹤亭一一回答之后他便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只不过吃饭之前的这点时间还是太少了,“苏大哥,你晚上才回去的是吧?”
第九十一章 责任
苏鹤亭忍不住笑道:“放心吧,今日不把你积攒的问题全部解决,我就不走了,如何?”
哪知伯钟却说:“走还是要走的,不过,还请以后苏大哥能多过来几趟……”
“你这小子!”苏鹤亭忍不住在他脑门上戳了戳,“你这是想到什么了?还是想把我当成什么?”
伯钟嘿嘿笑道:“我这也是为了苏大哥好,毕竟我姐姐一天比一天大了,男女有别,白天也就算了,若是晚上你还留宿,传出去终究不好。
“一则耽误我姐姐嫁人,二则也耽误苏大哥娶妻不是?我未雨绸缪,也是为你们好。”
苏鹤亭抬头对元宁说道:“你这个弟弟倒是挺能替你考虑。怎么样?这就有嫁人的计划了?用不用我帮你推荐几个人选?”
元宁脸一黑,瞪了伯钟一眼,“该操心的事你管,不该操心的事,你可少管!”
她可没打算找一个三观不合的人结婚,毕竟两人中间不知横亘着多少年的代沟呢。
伯钟嘿嘿一笑,“我是家里长男,这事儿当然得操心了,我总不能让长姐为了我们几个,耽误了终身大事。姐,你放心,我也渐渐长大了,我能肩负起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的。”
“小老头子,”元宁捧住他的脸揉了几下,“操心太多啦!我看你脸上都要长皱纹了!”
伯钟压下了心底的酸涩,别的女孩子,像姐姐这个年纪的,哪一个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生活得无忧无虑?也只有他们姐姐,都没时间穿独属于女孩子的漂亮裙子,要穿的灰突突的,像个男人一样操持生计……
元宁就像是有读心术一般,搂着伯钟的肩膀说道:“那就别瞎想了,你看咱们几个哪一个穿的衣裳不是素净的?咱们还在守孝呢,就算是我能恢复女儿身,也不能穿的花里胡哨的,再说,你姐我也不好那一口。”
她现在的工作,更像是个技工,做活的时候,需要干净利落,做男孩子打扮,把头发梳起来戴个帽子就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了,长衣长裤袖子可以挽起来,裤腿可以扎起来,怎么都比女装要方便得多。
不过她却给仲灵做了好几条裙子,不上学的时候,也会把这个小丫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素净也可以水灵呀!本来年纪就好,穿什么都好看。
吃完饭该上学的都上学去了,元宁带着季秀去午睡,苏鹤亭便回了衙门,一直到下午伯钟等人该下学了才回来。
元宁还在工作室里忙碌,苏鹤亭走过去隔着门听了听,里头叮叮当当响作一团,想要进去说几句话又怕她分心,毕竟又是锤子又是凿子的,万一一不小心打在手上,就是一场事故。
转身看到张婶正在院子里挖地,顺嘴问了一句。
张婶笑道:“这不是小季秀睡着了么,厨房里的菜也都收拾好了,等伯钟他们下了学再炒也来得及,还有点空当,我想在院子里种一点葱蒜香菜什么的,吃起来也方便。”
苏鹤亭微微颔首,“问过元宁了?”
“问过了,”张婶笑呵呵的,“元宁也赞成,就是说让我弄好看一点,蔬菜种类可以多一点,若是她看着舒服,还给我加钱呢!”
苏鹤亭垂下眼眸,不吭声了。一般女孩子都爱侍弄一些花花草草的,元宁倒好,竟然喜欢在院子里种菜。
张婶很快把地翻好,整整齐齐的一个长条,准备有空了搬些碎砖烂瓦回来,砌成池子,或者干脆弄一些整齐的小木条夹成篱笆……
才做好这些,伯钟就带着弟弟妹妹回来了,让弟妹回去做功课,自己则缠着苏鹤亭问问题。
张婶抿着嘴笑了笑,现在元宁还小点,身上还有孝,若是过两三年,苏公子还没成亲的话,这两人倒挺合适,能说到一块儿,苏公子和这几个孩子还都挺投缘。
苏鹤亭今日没有留下来吃晚饭,给伯钟解决了问题,便说自己有事,离开了,这一走就是好几天没露面。
元宁也挺忙,加班加点把所有的织机都改造完毕,就回了一趟村里。
已经进了三月里,桃花渐次开放。
她需要和赵六叔说说怎么进行疏花。
春耕早已告一段落,现在春灌正当时。
不过连成片的田地浇灌起来也相对省事一些。
这边浇地还是大水漫灌的模式,元宁是知道的,她虽然有法子改善,但并不想这个时候出头。
得到元宁回来的消息,赵六叔把自己管理的田地的浇灌事宜交给儿子看着,自己回了家。
元宁也没耽搁着,直接和赵六叔去了果林。
果林里杂草不多,赵六叔非常实在,“我和你六婶,还有家里的几个孩子,有事没事就过来溜达一圈,把杂草除一除,也省得草密了招蛇。虽说咱们这里现在没有毒蛇了,可就算是没毒,咬一口也疼啊!”
元宁笑道:“还是您考虑周到,我之前都没想过这些。”
客套几句,便切入正题,告诉赵六叔如何疏花。
赵六叔听得十分认真,等元宁说完了,才问:“这花不是越多越好?花多了果子才多。风吹雨淋的,就算是坐了果也不一定都保得住啊!”
若要讲道理,元宁自然也是讲得出来的,问题是赵六叔听不懂啊,她只笑笑,“您就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现在开的话还少,暂时不用您多费心,我是怕等过几天我也忙了,没空过来,所以才抽时间过来跟您说清楚。
“疏果和疏花是一个道理,您看着哪里果子密集,便把那些比较小,或者长得不太好的摘掉……”
赵六叔等她说完,怕自己记错还复述了一遍。
元宁确认没问题,便道:“这个月我估计就不来了,下个月才回来,那时候咱再说下一步的事。家里弟弟妹妹还等着我呢,我就不耽搁了,这就回去了。”
赵六叔哪肯放她走,再三邀请她回家吃饭,元宁坚决不肯,“我走路慢,这么回去都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您也不用担心我,我来的时候路上买了两个烧饼,现在怀里还揣着一个呢。”
第九十二章 谨慎
其实元宁是不想遇到村里人,麻烦!
在回县城的路上,她遇到了匆匆赶来的苏鹤亭,苏鹤亭看她好端端的,长出了一口气,紧跟着便责备道:“你怎么吃一堑都不知道长一智?怎么还敢一个人出门?”
元宁左右看看,路上稀稀落落的也有不少行人,“大白天的,能有什么事?”
苏鹤亭被她气笑了,“你这样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他是骑着驴过来的,此时下了驴,让元宁骑上去,慢慢说道:“你还是和外界接触太少了!这世上有一种人,专门拍花子,贩卖人口。尤其是看到模样清秀的小姑娘小男孩儿,更加不肯放过。”
后面他没往深里说,但元宁也回过味来了,害人的手段不一而足,很多都是防不胜防的,她在新闻上就看到过很多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栽在大字不识的人手里,被贩卖到深山里的事。
到了深山老林,没有通讯设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顺从等着你的就是毒打残害,顺从就是人命一辈子过着地狱般的生活……
想到此处,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看到她脸色突变,苏鹤亭也不忍心再说别的了,只是再三叮嘱:“下次你要出门跟我说一声,我若不在,就跟秦掌柜说,找个人跟你一同出门,安全为上。
“虽说这两年天庆县安定了不少,但也不排除有一些人是畏惧苏县令的雷霆手段,暂时蛰伏了,但遇到送上门的买卖,我相信,他们也不会拒绝。
“只要值得,他们还是很愿意铤而走险的,毕竟他们也有不少手段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悄悄离开天庆县。倒是天地之大,找一个人,便如同大海捞针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