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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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2022年1月31日,襄城郊区,石榴园
掬起雨水洗脸,拍打护肤水和面霜,再胡乱涂点妆前乳、BB霜和唇膏,挑件鹅黄长款厚毛衣;耳环和项链就戴雷珊送的花朵样式吧,过年嘛--方棠望着镜中那个脸颊发红、双眼亮晶晶、黑发垂在肩头的漂亮女生,不知怎么有点紧张。
还是梳起来吧?她打开梳妆盒,拎起一枚天鹅绒发带绑个马尾,水晶海豚吊坠闪闪发亮。
不知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的灾难时期,大多数女生把相当多的精力放在装扮自己上,她也不例外。
男多女少的缘故,男士宿舍占据整个三层,又把二层也分割大半。往日除夕放鞭炮看春晚,现在可没戏,不少房间吆五喝六打牌搓麻将,或者席间没过瘾的,三五成群拎点酒菜继续喝两杯,离得远远就热闹得很。
走廊尽头某房间却安静如千年冰川。方棠小心翼翼走到门前,深深呼吸几口,轻敲两下。
“骁哥?”她鼓起勇气,“在吗?我是方棠。”
出乎意料,答复很快:“进来吧。”
视野所及是一套三居室的客厅,木制桌椅铺着棉垫,便携火炉和水盆整整齐齐摆在角落,除了墙上挂着的军刀匕首之外,光秃秃如同沙漠,没有任何颜色。
贺志骁正对月独酌,头也不抬,“大年三十的,有事?”
话有点冷淡,方棠却完全没在意,拎起手里的纸袋给他一个大大笑容:“我种的花开了,给你送几棵。”
风信子开得很好,毛茸茸像狐狸尾巴;水仙花种在瓷瓶里,每逢风吹过,白瓣黄蕊的小花就摇摆着说“HI~”
摆在窗台一盆浅蓝的,木柜搭配水仙,方棠左右瞧瞧,壮着胆子把最后一盆粉红风信子摆到他面前木桌--满身酒气,显然没少喝酒。
多了三盆小花,房间生机勃勃,可爱多了。
方棠快活地抿着唇,想问问“这样好不好”又不太敢,眼瞧他慢慢自斟自饮,呆呆立在当地,脚尖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说“过年好”“恭喜发财”太傻气了,她有点不知所措,忽然听到他说“坐吧”几乎不敢相信耳朵,见他朝前方扬扬下巴才反应过来,乖乖落座。
贺志骁起身,从木柜拿过一套没用过的杯子,“喝什么?”
她差点咬到舌头:“都行,我什么都喝。”
贺志骁一晒,真的倒满一杯黄鹤楼推到她面前,自己拈起个开心果嚼。“最近怎么样?”
冷静,冷静~她心脏怦怦乱跳,像面试时回答HR中规中矩:“挺好的,我~种菜养鱼,还做做衣服,库房就不管了。每天跟着对练,有时候陪雷珊巡逻。”
他点点头,态度和蔼:“搬过来还适应吗?”
“开始有点不习惯,现在好多了。”她下意识望向窗户:避免被发现的缘故,队员们选择的都不是直接朝向外面的房间,平时也只在楼里和地下车库活动,有点像地道战。“刚搬过来几个月嘛,天又冷起来了,暂时艰苦点,明年~我是说,等今年春天,多组织几次狩猎,再多召集点人手,该有的就都有了。”
贺志骁笑笑,并没答话,自顾自仰脖喝酒,令方棠有点懊恼:糟糕,她为什么提这些?
好在对方似乎没生气,岔开话题:“怎么你一个人?雷珊呢?”
“她找黎昊晨去了,往东边走。”方棠悄悄松口气,“我看她好像有事,就没跟着。”
贺志骁点点头,提点说:“你也注意点,监狱那帮人....事还没完。”
话说开了就不怕,方棠点头如小鸡啄米:“嗯嗯,我和雷珊说了好多遍,别人的话也都小心的很。杏石口没办法,该去得去,狩猎什么的就先推推,反正粮食什么的足够吃。其实那帮人也没什么可怕,我们~”
她想说些众志成城齐心合力的话,又一想,岂不是更勾起他的伤心事?立刻来个急刹车:“只要不出去,他们就找不到我们,一点办法没有。现在各大基地都知道那帮人,警惕高的很,他们也没那么容易想怎样就怎样。”
贺志骁低下头,像赞叹又像懊恼,“雷珊脑子好使。”
这样下去可不太好,方棠豁出去了,偷偷瞄着自己带来的背包:“骁哥,最近我们都跟着符蕊织毛衣,我~我也织了点小玩意。”
把礼物拿出来的时候,她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那是条深蓝围巾,花纹朴素无华,用白线在两端缝了寸许宽的花边,有点像广阔海面跳跃的浪花。
“天凉,眼看下雪了。”方棠细声细气地说,不敢抬头,“我~我自己再织,很简单的,我学会了已经,我是说,骁哥,你你,你~”
围巾被接过去,略看一看就团起来放在木椅,贺志骁的目光也没落在她身上。“方棠,你是97年的,没错吧?”
她茫然点头,听他喃喃说“都两年了”脸上腾地红了:她一辈子也忘不掉初见他的情形。
贺志骁笑了,脸上带点讽刺,像是嘲笑自己:“按说轮不着我管闲事,不过话说回来--方棠,我和你也算是,患难之交。如今这年头,谁也不知道老天爷还打算怎么折腾,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你25了,不像以前,毕业玩几年,动不动单身贵族;也该找个男朋友,踏踏实实过日子。”
仿佛哪里不对劲,方棠本能地笑不出了,呆呆望着他。
贺志骁身体前倾:“你看老齐怎么样?”
大背头?可怜的姑娘瞪大眼睛,嘴唇发抖,整个人都僵住了。
贺志骁却看也不看,像个货真价实的媒婆般径直说下去:“老齐你也熟,自己人,知根知底,能狩猎能守家,能打架能砍丧尸,脾气直,没什么花花肠子,人也厚道,不会欺负你。再看看你,会做饭会种花能养鱼,还能织围巾。”
他哈哈大笑,瞥了那条深蓝围巾一眼,像被火烫到似的移开目光。“要我说,般配。老齐那边你不用管,你要是应了,当哥哥的给你当回媒人,有了孩子当干爹,怎么样?”
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方棠脸颊滑落,她拼命摇头,“我,我不喜欢他。”
我喜欢你。
可惜贺志骁心如铁石,捏着酒杯慢条斯理地说:“那可有点难办,要不然....大苏?大苏怎么样?这兄弟实在,心里想什么嘴上说什么,保证不让你吃亏,怎么,没看上?小何呢?手艺不错,今天侉炖鱼就是他下得厨,拿得出手吧?还不行?你可别告诉我看上吴宇超了。”
他哈哈大笑,靠着椅背连连咳嗽:“要真看上他了,我可就不管了,你自己折腾去吧!办喜事那天,别忘了请我们喝喜酒....”
这句话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方棠哽咽着只想远远逃开他,冲向屋门的时候还绊了一下,膝盖都磕疼了。手指刚碰到把手,贺志骁就大喝一声:“方棠!”
回过身来,他依然坐在原处,用下巴朝围巾扬一扬:“东西落下了。”
方棠喊出的话自己都无法分辨。“给你的!”她哽咽着说,舌头不太听使唤:“我给你织的!”
拆了织织了拆,雷珊早早放弃,别人当成玩耍,只有她锲而不舍,并不复杂的花边就着烛光缝了整整一周,指尖都被扎破了。
贺志骁慢慢起身,走到她面前,脚步似乎千斤重:自从锅炉厂覆灭,他还是第一次靠近方棠,彼此目光相接,呼吸可闻。接下来他开始解衣裳,单臂灵活地脱下毛衣,随后是保暖绒衣。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的左臂展现在方棠面前,准确的说,自从受伤以来第一次展现在别人面前。
下臂从1/2的位置断掉了,臂弯完好无损,原本手掌的位置却换成空气,断口平滑--黎昊晨活儿干得利索,军刀带着风声疾劈,于是鲜血欢快喷涌。
“方棠,我是个废人。”他轻轻说,话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足够多的自暴自弃,“走吧。”
可怜的女生背脊靠着门板,很难说背后还是心口更凉一些。她想说些什么,却不敢开口,泪水不停涌出眼眶,只记得他的名字:“骁哥,骁哥~”
下一分钟,她和门板同时被推开,即使只剩一只完好手臂,贺志骁依然没费什么力气。他套好衣裳,也恢复了平时的冷漠阴郁,甚至没多看一眼就从她视野消失了。
深蓝围巾被扔到门外,门板重重合拢,方棠被孤零零留在冰窖似的走廊;不知是谁去洗手间,好奇地扒在门口窃窃私语。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啊~~感谢在2019-12-24 00:12:34~2019-12-25 23:3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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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2022年1月31日,襄城郊区,某经济开发区
太阳刚刚升起,蒋厨子就扎进厨房忙活,还抓了两个壮丁;于是夜幕降临的时候,即使用灾难爆发前的水标准衡量,年夜饭也很上得了台面:水煮鱼、口水鸡、红烧鸡、啤酒鸭、扁豆烧肉、腊肉蒜苗、雪里红烧黄豆和水果沙拉、还有一大桶香喷喷的白菜鸡汤。
食材大多是杏石口加油站交换回来的,包括活鸡活鱼、豆芽蘑菇青菜水果,啤酒午餐肉腊肉黄豆罐头则是队员们每周狩猎的收获。
除了十三位当值岗哨和看守俘虏的队员,所有队员都在,就连长期在外、监视秦鼎基地的何禹城吕瀚明也赶了回来。食堂不够坐,八张餐桌摆在一层大厅,周围生着火盆,桌上摆着稻花香、茅台和五粮液。
按照惯例,队长是要新春致辞的,于是章延广起身,拎着一瓶稻花香:“兄弟们,今天是大年三十,我~”
冯嘉师、董亮、小白、石头、李大嘴、寇老西儿,吕洞宾何仙姑....望着七十八张熟悉的面孔,另外一些没能在场的兄弟身影也不知不觉浮现出来,比如张令宏,比如逃出秦鼎的最后一辆车子所载八人,比如掩护董亮脱身的陈东灵四人和其他四十几位战士,当然还有含笑而立的父亲。
于是他哽咽了,还没沾酒就带了几分醉意,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情。“我对不起你们。要不是因为我,你们应该在秦鼎,几千人聚齐,吃香的喝辣的,听领导挨个讲话,评选一二三等功,看文工团表演节目,唱唱歌抽个奖,最后组织舞会,遇到合适的娶回家,明年这时候孩子都有了。”
“我对不起你们。这几年跟着我颠沛流离,天还没亮就收集武器,太阳下山还在搬粮食,拿枪比拿筷子多,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年中在武汉,我说,回秦鼎就踏实了,先放一个月假,该吃吃该睡睡,愿意跟年博士种水稻种水稻,愿意养鸡养鸟养刺猬随你们便,该排队相亲排队相亲,轮也轮到我们喘口气。谁能想得到,又得把脑袋拴在腰带上跟苏慕云对着干。”
“能不能干的过?”他忽然挥动胳膊,大声说,“笑话!苏慕云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干什么的?敢惹我们,怕不是嫌命长!”
“兄弟们,我就一句话,我章延广欠你们的,这辈子还不清,只能下辈子。”他举起酒瓶,眼圈发红:“日后和苏慕云的事情了了,能回秦鼎就回秦鼎,回不去也不稀罕。我们另起炉灶,按□□说的高筑墙广积粮,招兵买马稳扎稳打,建工厂起楼房盖学校,踏踏实实过日子。红眼病早晚有嗝屁的那天,到时候收回十堰、襄阳、武汉、西安,再到北京去!”
“别的不多说,都在酒里了。”豪言壮语之后,他把嘴巴凑在瓶口咕嘟嘟一通猛喝,引来一片掌声和欢呼,不少人眼圈发红。
第二个发言的是冯嘉师。失去张令宏这位好搭档之后,他肩上担子更重了,也没从前诙谐爱笑,脾气非常急躁。
“同志们,兄弟们,老胡嘚吧嘚吧半天,我就一个想法,我冤啊,我真TM冤:我和苏慕云没仇,我老爹也没娶了他姑姑又在外面另找一个,丢了里子又丢面子。”他摊开手掌,冷笑着环顾众人:“你们呢?你们冤不冤?要不是老胡,苏慕云得指望你们出去打粮食找物资,平时好吃好喝供着,媳妇都准备好了:几千个投奔秦鼎的老百姓,一人娶俩都有富裕。”
底下发出不少笑声,有人起哄。
冯嘉师突然板起脸,阴恻恻的,“可你们有赵建国他们八个冤吗?出都出了秦鼎,居然死在一枚□□上,妈的巴子还是咱们库里存着的;有丁鑫源冤吗?为了掩护军长,被丧尸活活啃死;有陈东灵四个冤吗?为了保住董亮,一个个填枪眼?”
七十八人鸦雀无声,听着他越吼越响:“谁TM说一句,比他们还冤?站起来我看看,让我也长长见识。”
整间大厅鸦雀无声,只有火盆里的木柴炭火偶尔发出噼啪声。
于是冯嘉师环顾四周,指着秦鼎方向:“没有?那我再问一句,有没有人觉得,现在回去鞠个躬道个歉,苏慕云就能不计前嫌,俩眼一闭把事情抹平了,照样跟你称兄道弟?给你派任务?给你介绍媳妇?”
董亮扯着嗓子:“别做梦了,直接等死吧。”
冯嘉师也觉得好笑,“兄弟们,时也命也,咱们不想落草为寇,奈何他妈的苏慕云逼上梁山呐!”
“老胡是我生死兄弟,章军长是眼瞧着我长大的,跟我亲爹没两样。”他昂然说,“我也一句话,事情到了今天这步,没什么好说,往后退就是死路一条,自古华山一条路,跟着老胡,该报仇报仇,该伸冤伸冤!”
七十九只酒杯撞在一起,醇香酒水洒了些许,更多被仰脖痛饮。
月亮散发稀薄而苍白的光,慢慢爬向头顶。
年夜饭吃的七七八八,气氛热烈激昂,十多个人出去换班,其他人斗酒划拳,还有的掷起骰子--换成以前,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时过境迁,职务高低的差别越来越小,相反,战士们一天比一天更像兄弟了。
不知谁灵机一动:“小郭德纲,来一个!”顿时迎来不少掌声:小白是天津人,单口相声《刘罗锅》《济公传》向来很受欢迎,文艺活动总是压轴。
可惜运气不佳,整晚沉默寡言、低头扒饭的小白被同桌推推才反应过来,咳嗽两声,开口声音沙哑:“感冒了,嗓子不行,下回吧。”
相声就此泡汤,大家都有点惋惜:小白很有天赋的!还会说快板!
冷风随着推开的大门溜进来,径直灌入人们脖领。被替换下来的队员个个冻得两颊通红,搓手哈气地进门了,“真香啊!”
蒋厨子已经在厨房里给炉子加柴了,把没动过的菜往锅里倒。身后有人进来,他以为是饿急了的,头也不回地说:“锅里有枣糕,先垫垫。”
却是小白:“陶小姐宵夜呢,怎么还没好?”
酒量不行的蒋厨子拍拍脑门,原地转两个圈,放在哪里来着?
不中用!小白瞪他一眼,熟门熟路地从屋角拎出一只小小汤锅盛鸡汤,又从蒸锅夹两块枣糕,从留下的菜里挑最好的鸡腿蔬菜,用瓷碗扣好摆进托盘。
敲响屋门的时候,小白能听见兄弟们在不远的地方斗酒,还有人用手机播放《真心兄弟》和《我是一个兵》,遥远的像是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