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安雨
仅仅相隔一天,黎昊晨满脸疲惫,却亢奋的很,刚刚踏入封闭的传达室就揽住她肩膀,显然急坏了,王心树也放松地挥舞胳膊。
她戳戳对方肩膀,把层层包裹的左臂伸给黎昊晨看--离开安全诊室,嗅到血气的丧尸危险得很,一路走来危机重重。胡广陵不敢开枪,杀死数只晃晃悠悠跟在后面的丧尸,总算平安抵达。
看看房门紧阖,几位同伴守在门窗,他才小声说:“我还以为,以为....”
“以为我挂了,是不是?”她也压低声音,后怕地说:“差不多,要不是老胡就完蛋了。”
黎昊晨被感动了,走过去用力拍拍胡广陵肩膀,发自内心的感激就算瞎子也看得出:“谢了,哥们,我欠你的情,以后就是亲兄弟,有事你招呼。”
胡广陵笑,看看雷珊,“客气什么,先出去再说。”
于是黎昊晨回到两位同伴身边,心满意足地靠墙一坐,絮絮念叨:“王小册,以后你也别折腾了,踏踏实实跟方棠....”
正和石头、李大嘴商量什么的胡广陵身体僵硬,霍然回过头,刚好看到他举着雷珊受伤的胳膊打量,念叨“命够大的”
那是他的女孩,被他用命拼回来,刻下不可磨灭的烙印;嫉妒和苦涩、愤怒争先恐后涌入胡广陵心底,怎么看黎昊晨怎么不顺眼。不过这些都比不过对方随口叫出的三个字:王小册。
陶娇说得清楚,四年前7月29日,赤炎出现当天,有人在微博科普,什么24小时安全期48小时丧尸化,再到丧尸形成牧群,数年后老朽腐败....
苏慕云也在找这个人。
他皱紧眉头,屏住呼吸:王小册,不就是个珊字么?
第80章
2022年4月17日,荆州
“你们歇歇,一会儿就去车库吧。”说这话的时候,胡广陵恢复了平时的精明强干,话语透着令人信服:“有用的药都搬了,剩下那些得冒险了,车上地方不多,你们看着安排吧!”
车库、药房的事情,两位同伴已经匆匆讲了,听起来忙碌整晚。
胡广陵看看窗外,指向大门方向:“医院门是开着的,明早八点,丧尸一被引出去,你们就往外开,路上小心点,别耽搁。万一车子开不动,扔个照明弹,在里面别出来,我最后回来接。”
这是早早计划好的,各自都没异议。
胡广陵低头看表,时间差不多,便说:“我们走了,顺利的话,明早在市外见吧!”
恋恋不舍从心底涌起,雷珊耷拉着肩膀,小声说:“你也~保重。”
胡广陵点点头,大步走近搂搂她肩膀,这才走向门口。石头和李大嘴回身挥手,跟着他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出。
望着三人背影在视野中越来越小,绕过稀稀落落的丧尸,拐个弯消失在大门方向,雷珊心里空荡荡,不由自主叹息着。
“王小册,怎么个意思?”黎昊晨收回目光,“这哥们什么路数?”
雷珊提不起精神,随口说:“没他我就挂了。”
黎昊晨拍拍她头顶,满脸不放心:“一码归一码,王小册,那帮人可不是吃素的。”
默默靠在墙角的王心树插口:“先撤吧,有话上车说。”
提起跑路,安全是第一位的,两人都用担忧的目光望向雷珊:后者信心十足地举起受伤的胳膊,“喷了点香料,特制的,没什么味道:刚才一路走过来,只有七、八只红眼病跟着,搞的定。”
出发之前,胡广陵给她涂了些军中特制香料,有点像臭豆腐,却能掩盖血腥味,效果很好。
听着很靠谱,两人放了心,给她讲了讲路线,就先后离开传达室。
打头的是王心树,雷珊走在中间,黎昊晨垫后;他单手提着长刀,神色警惕,满身血污,灾难爆发之前能令无数女生望风而逃。
这条路不是第一次走了,途中相当顺利,丧尸也不多,只有两只摇摇晃晃跟在后头。
就像活人拥有不同的天赋,个别丧尸也嗅觉灵敏,不易被药物迷惑。此时它们就固执地跟随雷珊,似乎觉得这个同类很奇怪。
车库大门是虚掩着的,只能容一个人进出,地面堆着纸箱;雷珊率先走近,侧身跨进去,身后刀光闪动,两只丧尸先后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附近丧尸反应过来之前,铁门已经合拢了。
“干得漂亮!”匆匆打量几眼,雷珊无声赞叹。
车库已经被清理出来了,四角燃着蜡烛,地面满是灰尘。一辆被擦拭干净的冷藏运输车停在面前,车门敞着,车里和四周堆满纸箱。
四周、过道、车底、顶棚....几分钟之后,到处搜索的两位男士确认环境是安全的,这才自豪地站在车前:“怎么样,够牛B吧?昨晚没合眼,累TM死我了。”
从黎昊晨嘴里,两人确实辛苦:
昨晚意外发生,雷胡两人逃入消防通道,他们想帮忙,大门却被蜂拥而来的丧尸堵死,想冲出来是不可能的。
两人急得两眼发红,石头和李大嘴却镇定得多:他们没看到雷珊伤势,就算冲出去也没办法,有经验丰富的队长在,肯定能闯出活路。
何况太阳落山,黑灯瞎火的,哪里找人去?
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必须把药弄出去,就算看在雷珊份上也不能放弃。
两人没别的办法,只能互相宽解,干活。
药房没有后门,四人砸开窗户,分批运出最有用的药品。摸到车库之后,先关门清场,再选好运输车,开始干体力活儿。
“走了多少趟?”雷珊随手打开手边箱子,里面堆满白绿药盒,阿司匹林。这种药有个外号叫万金油,缓解疼痛、防止血凝、消炎解热,就连杏石口也很难换得到。“就冲这个也值了。”
“昨天夜里折腾这车来着,半路趴窝就完了。开始发动不了,换了电瓶,把其他车的零件挪过来,车轱辘都换了两个。”黎昊晨打个哈欠,显然没睡好:“天一亮就蚂蚁搬家,一直搬到现在,我腰都直不起来了。”
有修理工当师傅,石榴园大部分人都能兼职修车,技多不压身嘛。
听着怪可怜,雷珊戳戳他:“躺下,我给你按两下。”
黎昊晨并不娇气,指指大门方向:“趁着天还亮,我俩再走几圈,你就看家吧。”
千辛万苦潜进来,不多带点药,仿佛入宝山空手而归。
雷珊有点不放心,可也没什么办法。两人帮她换好药,把绷带烧了,这才慢慢走远。
随后的时间,她是在整理药品中度过的:虽然运输车货仓庞大,毕竟位置有限,不可能把这么多纸箱都带上车,只能一一拆除包装,把药品分门别类用皮筋绑好,说明书每种带两份就够了。
车库黑洞洞的,也没窗户,换成普通人肯定郁闷,她却习惯了:只要不在房间,石榴园相当多时间都是在地下车库和通道度过的。
四角点蜡烛?间隙休息的时候,雷珊忽然想到前几年风靡一时的《鬼吹灯》,盗墓就这个路数,什么“人点烛,鬼吹灯”,怪刺激的,她还去影院看过电影。
运回数批药品之后,两位同伴迟迟未归,夜幕降临依然不见踪影。
会不会出事?她开始紧张,躲在门口朝外张望。
借着清凉月色,能看到不远处两只丧尸尸体,整座医院犹如潜伏在夜幕里的巨兽,令人不寒而栗。
那是?视野里一前一后丧尸正缓慢朝这边移动,个子都很高,雷珊顿时长出口气。
除了最后一批医疗用品,两位男士还背回几根铁条,显然是加固车辆用的。挡板也是现成的,他们趴在车底的时候,雷珊用荧光剂在两侧车身和车顶喷涂代表最远一组的“20”,看起来有点二。
给挡风玻璃和车窗安上铁栏,试试能发动,雷珊便催着两位同伴睡觉:“明天得干活,别爬不起来了,我守夜。”
足足两天没合眼,两位男士精疲力尽,也不和她客气,匆匆把肚子填饱,定好值班时间就把空纸箱往地板一铺,鼾声很快响彻封闭车库。
嚼着口香糖,时不时朝空中踢几脚,雷珊沿着铁门和运输车之间打转。
间隙喝水的时候,同伴睡得很香,她转到车辆另一侧,悄悄从衣领里拎出一条细细的红丝线,上面挂着一枚手指大小的护身符,沉甸甸,泛着铜绿,显然有些年头。
半梦半醒蜷在他怀里的时候,胡广陵郑重其事地从颈间摘下,戴在她脖颈上,自己戴着一模一样的另一根。他说,是他父母年轻时的定情信物,要一代一代传下去。
他~还平安吗?已经潜到爆破地点了吧?雷珊想着那只沉甸甸的背包,虽然隔着防弹衣,依然把他双肩都磨出红印。
仅仅分离几个小时,雷珊已经开始想念生命中第一个男人了。
她的男人,这四个字非常新奇,猝不及防而甜蜜动人。
以往提起方棠就想到贺志骁,黎昊晨重逢谭敏,刘苍原有小伙伴娜娜,如今,她也不是孤家寡人了。
4月18日的朝阳越升越高,一朵朵棉花糖般的云彩静静浮在空中,一丝风也没有。
七点五十五分,越野车里的胡广陵看看手表,望向左前方一栋十几层高的临街大楼。昨天清过场的缘故,视野中丧尸不算多,令人相当满意--去年潜进汉中,步骤流程都和这次相仿,市中心的丧尸却多得要命,闯出去的时候费了很大力气。
59,58,57....他侧头望去,层层叠叠的建筑物把荆州第一医院挡住了,轻轻叹息一声。淡淡的玫瑰清香萦绕鼻端,仿佛女孩子还在身畔--她喜欢这种花,洗发水、耳钉、尾指上的指环都是,初见时掌心大小的花朵挂坠仿佛一团火焰。
伸手进怀里,掏出一个弹匣打开,一红一白两枚玫瑰花蕾躺在里面。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在静寂四年的荆州中心显得格外突兀。一连串爆炸不绝于耳,那栋大楼有点不情愿地歪斜、倾倒,像个醉汉似的朝着街面相反的方向倒下去,尘土高高飞扬。
足足四年,特种部队每位战士都能根据角度、承重、结构、风力决定布置炸弹的位置,爆炸的顺序也是算出来的,破坏一栋大楼并不算难。
或呆立或闲逛的众多丧尸被惊动了,本能地成群结队朝着响声发出的地方行走;更多的嗅嗅空气,猛然奔跑--爆炸点附近的血浆和生肉炸散到各个角落,七、八挂千响挂鞭也被点燃,把它们的注意力吸引了。
把弹匣塞回怀里,三分钟之后,胡广陵果断地发动引擎,从藏身之处连拐两个弯,驶人主干道:这条贯穿荆州东西的道路直通东郊,终点在Z驻地旁边。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车子径直驶出三百米,距离一棵被喷了荧光剂的大树还有十来米就减慢速度。一位又高又壮的“丧尸”并没跟着大部队离开,孤零零站在树旁,车子刚靠近就敏捷地窜进去。
是李大嘴,血腥味熏得人眼睛睁不开,他却毫不在意,抹把脸就指着前面:“接石头去。”
车子像下山猛虎似的冲出去。
与此同时,第一医院里的雷珊也紧张地看着手表,“GOGOGO~”
运输车发动了,在车库门口停了停,等黎昊晨蹿上来就径直冲向大门。
开车的是王心树,他个子太大,没法和别人挤在副驾,只好负责开车;副驾的雷珊挤在黎昊晨大腿上,两人都满身血污残肢,感觉更难受了。
满院丧尸都不见了,空荡荡的令人很不适应。
硬闯“无间道”,简直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拼命,雷珊忍不住掐住黎昊晨胳膊,王心树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都发白了。
几秒钟之后三人齐齐松口气:马路中的丧尸也都不见了,堆在路间的车子歪歪斜斜,树木枝繁叶茂,看起来很古怪。
“那边!”黎昊晨指指路左。
昨天还矗立着的某栋大楼不见了,上半截砸在相邻楼厦,小半截树桩子似的戳在原地,鞭炮声响得像大年三十。
她伸着脖子,越过王心树寻找三位战士的身影,当然什么也没找到。
“嘶~”黎昊晨抗议,把长刀递到另一只手:“要断了要断了!”
雷珊讪讪地松开手指,“又不是故意的。”
只要鞭炮声不断,理论上就是安全的,王心树半分钟也不敢耽误,顺着道路风驰电掣疾驰。
“右边右边,绕开那棵树!”黎昊晨盯着前面,像个雷达似的提前预警;雷珊右手撑住把手,受伤的左手不太灵,地图摆在膝盖:快到下一个地点(19号)了。
就像变魔术似的,第二栋楼在三人视野里轰然倒塌,粉尘像雾霾一样遮住天空,鞭炮和着血腥味传出很远;居然还有烟花,可惜是白天,只在天空留下丝丝痕迹。
雷珊看到数不清的丧尸从建筑物、或者小区出现,蝗虫似的争先恐后冲向倒塌大楼,顿时把道路让出来。
“漂亮!”三人击掌欢呼,一阵旋风似的冲过空荡荡的马路。
咦?雷珊下意识支起身体:路边停着一辆越野车,一个男人正从驾驶座车窗伸出胳膊--是胡广陵!
她想打招呼,可惜隔着黎昊晨来不及了;好在车厢上的“20”是亲手喷上去的,对方肯定看得清楚。
喜悦像鼓鼓的雪白风帆,载着小木船在海面疾驰。雷珊轻轻哼着歌儿,被黎昊晨的喊声吓了一跳。
涂着“19号”的大货车,自己人。果然离得近了,史萧然脑袋探出来,兴奋地吹了声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