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枭雄 第92章

作者:赵安雨 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穿越重生

  仿佛第一次听说似的,苏慕云满脸惊讶:“还有这事?我怎么不清楚?照这么说,你才一百个人,我们人多势众,一人一枪也把你们崩了,你怎么出的去呢?挖地道?长翅膀?”

  “我带他出去的!”苍老话语从后方远远传来,把僵持紧绷的局面打破了。

  是年博士!雷珊精神抖擞,激动地挥舞拳头,刘苍原满脸崇拜,“年爷爷呀。”

  哪个中国人没听说过这位14亿人的水稻之父呢?

  果然是年博士,虽然发白如雪、走路摇摇晃晃,老人家依然精神抖擞,中气十足。“章军长和我熟得很,出事前两天还和我喝酒,说儿子有中意的姑娘,他得多活几年,抱个大胖孙子。听说他死了,我吓了一跳,可也没什么办法。”

  他絮絮叨叨,说到自己听到消息,护送章延广一行逃出秦鼎,又摇头晃脑地指责:“末了把我们关在小屋里,白天黑夜不许出门!姓苏的小子,你算老几?老子见过四届主席!联合国给我颁奖状!天上星星起的我名字!我有共和国勋章!”

  大概被憋狠了,年博士忿忿不平,口沫横飞。

  有他这么一闹,牛市长马书记立刻帮腔:“我们早就觉得不对劲!可惜我们早早被免职,什么忙也帮不上!幸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苏慕云艰难地伸个懒腰,右手慢慢伸进口袋,众目睽睽之下摸出来的却是烟卷。他点燃了,却没吸,夹在指尖:“年博士,算了吧,啊?除了这两年新投奔进来的,在场的谁不知道您19年去杭州度假,赤炎出现当天被章延广千里迢迢接回秦鼎?您当然和章延广穿一条裤子。按照法律来说,您得避嫌,您的话没有法律效力,懂吗?”

  几句话把年博士惹恼了,撸胳膊挽袖子恨不得挥拳相向,被余校长和熊国良拦住,连连劝解。

  真是巧言善辩!雷珊也气得深深呼吸,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呢?我和章延广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的话可以信,对不对?”

  陶娇。

  消瘦脸庞比雪还白,颧骨却病态通红,黑漆漆的眼睛燃烧着火焰,有点像围墙外面的丧尸--瘦骨伶仃的姑娘大步前行,仿佛狂风肆虐中的小草,随时被折断腰。

  “我~我姓陶。”仅仅说了三个字,可怜的姑娘就哽咽得说不清话,泪水像融化的积雪滴滴答答落入尘埃。

  即使被枪顶着头,苏慕云也神色不变,此时却脸颊抽动,张开嘴想说什么,却没出声。

  “19年9月,赤炎之后第三个月,我回忆起有价值的资料,去找,去找他。”陶娇用袖管抹泪,背过身去,低声把自己的遭遇说了。

  可怜的姑娘,雷珊低声说:“上次收拾出来的房间还在吧?”

  方棠吸吸鼻子,轻轻点头。

  陶娇磕磕绊绊说着,不回避也不渲染,讲到去年春天,自己被带回秦鼎。“他说过,说过不止一次,章辟疆是他杀的,因为章辟疆杀了他家人....”

  这次的指控清晰明了,不少人低声议论,苏慕云却像压根没听到,望着她背影的目光痴迷中带着悲凉,手指间的烟卷微微颤抖。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陶娇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双手掩住面孔,跌跌撞撞奔了出去。

  雷珊不放心,可两人距离远了些,又被一大堆人挡在中间;好在一位守在后门的猛虎队员紧紧跟了上去,依稀能听到他的天津话“陶姐姐!”

  是小白,雷珊放了心。

  伸着脖子的苏慕云目光被挡住了,突然破口大骂:“章延广,瞧瞧你这点本事,派你女人进来勾搭....”

  一只比铁还坚硬的拳头落在他左脸,于是苏慕云嘴角高高肿起。

  章延广沉着脸:“嘴放干净点!”

  苏慕云哈哈大笑,就着血吐出两颗牙,含糊不清地说:“跟你爹一个德行,就会利用女人,哈哈,哈哈!”

  章延广哼了一声,忽然说:“归根结底,你为了苏琴,为了章延芳,对吧?”

  “不许你提她!你们姓章的配不上她!”苏慕云勃然大怒,像被碰触逆鳞的蛟,眼睛闪着凶光:“狼心狗肺的东西!口口声声给你爹抱不平,你以为你爹是什么好玩意儿?”

  他哈哈大笑,指着章延广扯着嗓子,状似疯狂:“各位来评个理:章辟疆早年娶了我姑姑,生了我表姐,后来遇到章延广他妈,为了跟他妈鬼混,把我姑姑和我表姐带到海南,一条船只活下来他一个。血海深仇,换了谁也不能不报吧?”

  突如其来的旧闻把众人惊呆了,互相望几眼,各自畏缩。

  章延广额头青筋暴露,话语从牙缝里钻出来:“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我漂在外面?为什么我父亲不争不抢,把秦鼎拱手让给你们父子?”

  “那是你心虚。”苏慕云大言不惭。

  不光双方,牛市长马书记以及其他老人都很奇怪:苏睿苏慕云官职虽大,却是文职,兵权在章辟疆父子手里,互相制约;两虎相争,赢的却是苏氏父子。

  “我出生之后,我父亲提过离婚。”大概事情过得太久,章延广平静下来,缓缓说道:“苏琴顾忌两家面子,加上章延芳还小,劝我父亲缓缓,等老人去世再办手续。等我出生,她到我家拜访,见过我母亲,还给我和我外公外婆带了礼物。”

  这是苏慕云没想到的,愕然地望着他,像是在分辨真假。

  “我父亲对她很敬重。苏琴和章延芳的去世是意外,我父亲跳下海三次,回来大病一场,曾经自杀未遂,每晚都得靠安眠药入睡。直到他死,也没娶我母亲。”章延广笑笑,忽然望向雷珊--后者惊讶,随之给他一个大大笑容。

  于是章延广受到鼓励,继续说下去,“13年,我替朋友出头,跟你动了手。我父亲很生气,回家抡了我一巴掌,又用皮带抽我,带我去你家负荆请罪。”

  “我心里不服,加上你办的那些事,一直瞧不上你。自从19年进了秦鼎,我看你不顺眼,我父亲怕我跟你干起来,把我派出去东奔西走,很少在基地。”他苦笑起来,像是懊悔,又带着无可奈何:“我问过我父亲,凭什么?我父亲说,凭苏睿是我舅舅,你是我表哥。”

  咯咯声响从苏慕云身畔传出,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突然直挺挺起身,朝章延广艰难地嚅动嘴唇:“留....”

  是苏睿。

  不等苏慕云搀扶,他就像数百年的枯树被雷击中,颓然折断了。

  章延广移开目光,退后半步,把空间留给那对曾经被称为自己亲人的父子:苏慕云惊惶地把他放平,按摩胸口,挤压人中。

  “退一步讲,你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和我拼一场?你恨我,恨我父亲,只敢背地捅刀子,不敢当面动拳头?”他带着不屑,嘲讽地说:“我老婆在锅炉厂待过,当时的首领也是和另外一拨人不对付,过不下去了,说好三局两胜,赢了的留下,输了的走人。”

  “该说的都说了,我没什么话了。”章延广提高音量,目光从心心念念的女人、生死与共的队友和刻骨深仇的敌人、陌生的旁观者面上移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参军第一天,指导员就训话,服从命令听指挥,不得作奸犯科、违法犯纪,否则有军事法庭在前头等着,再大的官儿也逃不掉。”

  他抬起头,隔着天花板似乎能看到飘着鹅毛大雪的苍天:“除了我父亲,无缘无故丢了命的还有丁鑫源、陈东灵....”

  “一共六十七个人。”一张张活生生的面孔犹未远去,章延广从背后拔出一柄三灵军刺插在桌面,平静地说,“我就一句话,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今天的事,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鞠躬,抱歉,开始上班了,卡文又卡得厉害,抱歉。感谢在2020-02-22 01:08:46~2020-02-26 01:2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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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2023年1月21日,陕西西安,秦鼎基地

  雪好大啊....

  陶娇像头蛮牛似的冲出礼堂,立刻被暴风雪包裹住了。雪借风势,风如游龙,她飘飘忽忽不知身在何方,脚底一滑,跌倒在地。

  奇怪,雪是温热的?她迷惑了,试着用脸庞贴近地面,却被一只手扳住肩膀,大力架了起来。

  “陶姐姐!”有人心急火燎地喊,扯开自己外衣给她披上--出来的急,陶娇只穿一件毛衣,整个人都凉了。

  陶娇茫然打量面前年轻人,白锦轩。“是你啊。”她笑。

  朝思暮想的女孩子安然无恙,小白挠挠头,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话也不会说了:“陶姐姐,你,你还好吗?”

  陶娇用力点点头,抓紧衣襟,这才发现他腰间别着数把短枪和匕首,口袋鼓鼓囊囊,里面衣衫质地古怪,硬邦邦的。

  见她盯着自己瞧,小白低头看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防弹衣。你冷不冷?”

  陶娇又摇摇头,才发觉他把大衣给了自己,冻得脖子都青了,有点歉疚:“你~你别这样,会感冒的。”

  小白很有信心地挺起胸膛,“这点雪算什么?陶姐姐,你找个地方避避,好不好?”

  可不是么,这样下去会变成雪人的,陶娇踩着厚厚的积雪。礼堂是不能去了,以前和那个人的住处也不想去,于是她指指自己的新房子,招待新朋友的小楼;小白左右看看,和队友打个招呼,跟在后面。

  平时是有仆人的,今天骤逢大变,小楼半个人影也没有,大门两侧火把孤零零燃着。

  “请进~”她像个称职的主人似的打开大门,递给客人一条干毛巾,又把大衣挂在衣帽架上,摆好拖鞋。

  小白笨拙地掸净身上的雪,在地垫跺了又跺,这才小心翼翼踏进客厅:入目华丽精致,流光溢彩,像座小小城堡,正适合陶小姐这样的公主。他由衷称赞:“真好看,这个吊灯不好弄到吧?”

  她有点开心,笑容随即凝固:层层叠叠的水晶灯是那个人特意安排林远收集物资的时候搬回秦鼎的,没有通电,除了好看根本用不上;倒是他兴致来了,把蜡烛挂上去点燃,犹如星河。

  陶娇小声问:“喝茶还是咖啡?”

  小白有点局促,“都行,你看着给吧。”随后补充:“还是茶吧。”

  于是陶娇的身影消失在厨房,小白能听到咕噜噜的烧水声,茶香弥漫开来。欧式沙发不知是什么布料做的,草绿色,毛茸茸,摸上去非常舒服,他坐惯硬椅子,很少这么享受。

  再次出现的时候,陶娇端来热茶和点心、新鲜草莓,闻着可真香。

  行动之前,小白填饱了肚子,现在又饿了,咕噜噜叫,惹得陶娇笑个不停--她笑起来真好看,小白不敢多瞧,低头抓起什么塞进嘴里。满口奶酪香,还有葡萄干和果酱,他吃了一块又一块,含糊不清地说:“真好吃,你自己做的?”

  普通食物早都变质了。

  陶娇端起热茶递过去,看着他喝了一大口,弯着眼睛:“厨房做的。”

  小白跟着章队喝到不少好茶,杯里的茶醇香可口,却没喝过,也不好意思问。低头看看,骨瓷茶杯镶着深蓝金边,大概也是奢侈品牌。

  陶小姐过得挺好,他就放心了--以后会更好!小白攒了整整一年、满肚子话想对她说,却不知怎么开口,憋的头都疼了,好在陶娇善解人意:“小白,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很辛苦吧?”

  短短四个字给小白洗了个热水澡,灌进脖颈的冰雪、秦鼎城头红彤彤的灯笼、敌人黑压压的枪口就此化成尘埃。

  于是小白开始滔滔不绝,从接到贺志骁送出去的地图说起,到众人从资料到物质做好一切准备,只待大雪....

  “我们从雪里爬过来的。”他比划着胳膊,指着茶几边缘代表雪平面,又在接近地面的位置比划:“雪大得很,我们爬得快,一会儿就到了。我和大毛小米一组,用绳子拴着,我在前头,他俩在后头....”

  陶娇用敬畏的目光望着他:“冷吧?”

  小白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冷,一点都不冷。我们穿得厚,吃了肉喝了酒,还打了”

  他说出一种药物的名字,解释着“算是兴奋/剂,短期感觉不到痛苦,亢奋得很,什么都不怕,很难弄到,执行任务时上面才发下来,很少用到。”

  “对身体不好吧?”陶娇嘀咕着,小声说“以后可别弄这些了。”

  小白点头如小鸡啄米。“不弄了不弄了,就这一锤子买卖。章队说了,等把苏慕云解决了,我们就当良民,天天种地养鸡,再也不碰这些了。”

  那个人的名字令陶娇僵了僵,勉强笑着:“什么良民啊,说的你们像土匪一样。”

  小白嘿嘿笑着,继续讲述今晚的惊心动魄:“雪太大,秦鼎上面什么也看不清,加上过年,值班的人本来就少。我们一个掉队的都没有,到了城墙底下搭人梯,三两下就爬上来了,把放哨的挨个放倒~”

  在他嘴里,突破一座大型基地的防线简单的不能再简单,陶娇却明白,这次行动在章延广脑海演习过千遍万遍了。

  随后小白夸奖起她的功劳:“幸亏陶姐姐画了地图,我们才能顺利潜进城里,巡逻的和哨兵谁也没发现。我们兵分三路,冯队守在内城城门,其他人联系黎昊晨和贺志骁,我们跟着章队潜进内城....”

  可不是么,她提供的图纸,陶娇凄凉地笑。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勘探礼堂,设下埋伏,布下天罗地网。节目动静很大,礼堂里的人们和防守的人都放松警惕,又赶上除夕,要等到12点放炮吃饺子才散,于是高层被一网打尽,像样的解救和反攻都组织不起来。

  小白越说越自豪,越说越兴奋,说到最后指手划脚,开心地哈哈大笑。陶娇觉得自己也应该高兴、也应该快活才对,偏偏不知怎么,心口空荡荡的,脚心冰冷,仿佛依然站在冰天雪地。

  为什么呢?她自由了,她解脱了,再也没人能欺负她了。就像纯金铸造的笼子被融化,她终于能展开翅膀,在天空尽情翱翔,再也不用困在一方袖珍天地。

  不知什么时候,小白停住了,关切地盯着她:“陶姐姐,你~你是不是病了?你感冒了。”

  她打起精神,摇摇头:“没有的事,我好得很。”

  小白急得直搓手,想摸她额头,又缩回手,“你,你看你脸都红了。”

  真的吗?陶娇迷惑地从化妆包取出一面掌心大小的化妆镜,镜里女孩子面颊绯红,仿佛海棠花绽放。“我就是有点热。”她啪地合拢镜子,双手搓搓脸。“真的。”

  她的镜子真好看,像个粉红贝壳,镶着珍珠和钻石,小白赞叹地收回目光。“你吃点感冒药吧?”他坚持,“着凉了,明天怎么走啊?”

  陶娇应了,却又停住:“明天就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