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她想千古流芳 第55章

作者:雁来燕去 标签: 女强 爽文 快穿 穿越重生

  于是签订盟约,统调兵马,共襄安州。

  八月中,韫率各方兵马,奔赴北境。

  此即为南陈历史上著名的“崤山会盟”。

  史书的寥寥数语背后,却是唐沅和各方的艰苦拉锯。

  虽过程辛苦了一些,所幸结果还算不错。崤山会盟后,萧俨就气得回去就砸了一整套名贵瓷器。

  他没想到,自己原本是想借着林绍安的事抹黑萧韫的名声,到头来却被她反将一军,逼他们出兵共抗柔然。

  那边关十二城乃蛮荒之地,无人愿意接手,也就南陈身为皇族,天然对此身负责任,这些年不得不分出人力物力来勉强拉扯着。

  如今凤安失守,林绍安犯下重罪,这个责本就该他南陈和林家担,干他幽州何事?凭什么要他出钱出力,到头来却是为萧韫做嫁衣裳,让她博尽了好名声?

  萧俨当初想出这歪招,卖力向安州泼脏水的时候,绝对想不到他还会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一天。

  他把安州送上风口浪尖,萧韫那逆女反手就把幽州也扯进来,他若是不允,倒真成了那千古罪人,来日史书工笔,必然会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更可气的是,萧韫还在会盟上假意担忧,说她放心不下安州百姓,希望她北上抗敌这段时间诸君能帮衬一二,以免她在北境也时时挂念,不得安心。

  她扯着为整个中原出征的大旗,把这事儿放在明面上来说,他们难道还能不答应她吗?

  这样一来,原本趁着安州无主蠢蠢欲动的各方就不得不暂时按捺,起码不能在明面上向安州下手了。

  否则,岂不是叫功臣寒心?

  萧韫这一招,可算是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用满口的仁义道德,逼得他们这些人不得不往她设定好的套里钻,让他暗恨不已。

  可没办法,被人捏住了后颈皮,再怎么憋屈,也只得乖乖认命。

  但他还就不信了,等萧韫离开安州,城内无主之时,他还会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就算不能明面上对抗,暗地里下点儿黑手,难道还是什么难事儿么?

  萧俨眸光幽深,心里的弯弯绕绕迅速活络了起来。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萧俨心里如何恨得牙痒痒唐沅管不着,各方统调的兵力到位后,她没有丝毫耽搁,率领三十万兵马直往北境而去。

  凤安在中原领地的最北边,风沙漫天,向来是荒凉苦寒的代名词。更别提唐沅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已是九月深秋,北边的草原上枯黄一片,大雁南飞,一派萧瑟之景。

  唐沅率领先锋军走的是官道附近。北境边城和南方向来有贸易往来,以往这官道上也算得上是热闹。

  可这回一路走来,却往往百里之内见不到一个人影,偶尔瞧见看到一两个赶路的货郎,远远看到他们就吓得落荒而逃,压根儿不给他们近身的机会。

  为保障后方稳定,这次孟泰初和傅景行都留守安州,跟着唐沅北上的副将魏明俊长叹了一口气:“如今距离北境尚有近千里之遥,便已经是这等境况,却不知凤安附近又该是如何凄惨!”

  唐沅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中野何萧条,千里无人烟。

  柔然人三日屠尽凤安,这份让人窒息的死寂背后,又该是何等的尸山血海?

  这日傍晚,唐沅指挥着将士们在一处山脚下安营扎寨,夜幕降临后,却有巡逻兵来报,说十里开外发现一名全身重伤、被冻得昏迷过去的士兵,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问唐沅该如何处置。

  “……那小兵长者一副中原人面孔,身上穿着柔然的军甲。他怀里那婴孩估摸着才□□个月,被他牢牢裹在怀里,倒不曾冻坏,只是饿得狠了,啼哭不止。我们瞧不清这小兵是什么情况,只把人带回来了,还请主公示下!”

  “婴孩?”

  唐沅批阅文书的手一顿,隐约猜到了点什么,神色一肃,当即吩咐道:“立刻叫军医来给那士兵诊治,再找个有经验的来照顾孩子,务必要把人给救活了!”

  “是!”

  底下人出去后,唐沅思索片刻,起身披上外袍往安置那士兵的营帐走去。

  唐沅到时,军医已经给那小兵医治上了。见她进来,帐中其他人纷纷迎上来:“参见主公!”

  唐沅摆摆手示意免礼,随口问道:“情况如何了?”

  一名将士紧皱着眉头:“不太妙。这人身上有两处箭伤,三四处刀伤,虽没在致命处,却都伤及了内脏。再加上多日未曾进食,失血过多又营养不足,里子虚得厉害。他又在发高烧,军医说他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唐沅沉默了一瞬,又问:“那个孩子呢?”

  那将士道:“这儿血腥气重,我们把他安置在了另一个营帐里。孩子身上倒没什么大问题,喂了米糊糊后就睡了。”

  唐沅点点头,走到床前,抿唇看着军医为那士兵诊治。

  军医利落地拔下了他肩颈处的箭头,把止血药敷上去,迅速裹上了厚厚的布条。眼见那伤口处没流血了,他才长舒了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冲唐沅行礼:“主公。”

  周围人把那士兵小心翼翼地放下来,唐沅这才看清那不过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身材高瘦,皮肤黝黑,即使在睡梦中也紧皱着眉头,右手虚虚环在胸前,仿佛在护着什么东西。

  军医对唐沅道:“他能不能挺过这一关,端看他今晚能否醒来了。”

  他又叹道:“也不知那孩子是他什么人,竟被他护得这样好。主公您看他手腕,”

  军医把他的手腕翻过来,唐沅定睛看去,却见那内侧有好几道细长的刀伤,伤口旁边还隐约可见浅浅的牙印。

  “那孩子全是靠喝他的血才捱过了这些天。找到他们的将士说他几乎把身上保暖的衣服都给那孩子裹上了,孩子没事儿,他自己倒倒在山脚下,冻得嘴唇青紫。”

  军医叹息着摇摇头,神色间颇为怜悯。

  唐沅抿唇道:“麻烦军医今晚多多照看一二,带来的药材随意取用,尽量让他活下来。”

  军医连忙行礼,口中连连称是。

  她在那营帐里站了一会儿,这才揣着沉沉心事回营歇下。

  好在事情还不算太糟。次日凌晨,便有士兵兴奋来报:“主公,昨日捡到的士兵醒过来了!”

  唐沅霍然起身:“快带我前去!”言罢大踏步出了营帐。

第67章 长公主君临天下(23)

  唐沅到时, 那士兵正靠在床头小口小口喝水。见她进来, 周围将士纷纷行礼,他也挣扎着要下床,却被一旁军医一把按了回去。

  “别动,待会儿伤口又出血了!”

  他有些羞赧地笑笑,还是尽可能侧身,一脸感激地向唐沅郑重行了一礼:“多谢大人慷慨搭救,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请受我一拜!”

  唐沅微微颔首,算是受了这个礼,又问一旁的军医:“他身体如何了?”

  “已无大碍, 多加调理休养便可。”

  唐沅点点头,走到床边坐下, 这才对那士兵道:“跟我说说吧, 你是何人,那个孩子又是什么来历?”

  那士兵一愣,眼里漫上一阵悲怆, 堂堂七尺男儿, 竟险些落下泪来。

  他把头撇向一边,闭上眼缓了好一阵情绪, 这才重新看向唐沅,嗓音沙哑地缓声道:“小人名叫周策,原是凤安守将叶绍安叶将军麾下的一名小兵。至于那个孩子的身份,想必大人也早有猜测。

  “她便是叶将军和夫人膝下唯一的幼女, 叶青青。”

  在周策的叙述中,众人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在凤安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一个多月前,柔然三十万大军兵临凤安城下,彼时凤安守兵不足十万,这里面还包括了大量早已到了退伍年龄的老兵和今年新入编的、还没来得及接受正式训练的新兵。

  柔然人来势汹汹,仗着兵多将整个凤安围得滴水不漏,其主将哈赤日日派人在城门前叫阵辱骂,将整个中原从皇室到下臣都贬得一无是处。

  “叶将军知道哈赤是在用激将法逼他出战,并不理会,一边朝外递消息求救一边整合军队加强城防。

  “我们的消息最开始是往辰阳送的,辰阳和凤安相邻,援军本也该是来得最快的。可万万没想到,我们递出去的消息就像石沉大海了一般,从头到尾整整一个月,没有丝毫回响。”

  “凤安久久闭城不出,那哈赤等的不耐烦了,就、就……”

  言及此,周策双眼因为充血变得猩红。额角青筋暴起,颤抖着声音道:“……就开始杀人。”

  杀的正是凤安城外的中原百姓。

  第一批葬身柔然屠刀下的,是凤安城不远处山脚下一整个小村的村民。

  某一天晚上,山脚下突然燃起了冲天的大火,赤红的火光直把凤安城都映得亮晃晃的。

  彼时叶绍安和几个将领站在凤安城中最高的地方,耳边仿佛还能听到那哔剥火焰掩埋下村民们的声声惨叫。

  哈赤没有杀光所有人,还下令留下了几个女人和孩子。第二天,他让人把那几个女人孩子带到城门前,当着叶绍安的面把他们一个个

  开膛破肚。

  “那个孩子才六七岁,他才六七岁啊……肚子被深深捅了好几刀,肠子都露在外头,被大刀串着挑起来,哭都没有力气哭了,小声地叫疼……

  “我那个时候就站在城楼上,看着他慢慢断了气。然后是第二个孩子,第三个……”

  周策说不下去了,抱着自己的脑袋把头深深埋下去,整个人不住地战栗起来,腹部的伤口因为用力崩出了鲜血。

  哈赤一天杀一批人,把四周零散的住民都杀光了。没人可杀后,他就派人在官道上守着,不拘来的是男女老少,一抓到中原人就拉到城门口来,让凤安一众守将看着他们活生生被折磨至死。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哈赤却偏偏要给他们最深重的痛苦,让他们在无际的绝望中死去。

  他杀了这么多条人命,只是为了换叶绍安出城应战而已。

  “那时大家都还在期待援军到来。所有人都以为只要挺过那几天,等辰阳收到消息后派兵过来支援便好了。大家都知道叶将军他心里憋着一口气,都在劝他莫要中了那哈赤的奸计,可叶将军却说……”

  “若是连我中原的子民都护不住,那我叶绍安从军这么些年,保的是什么家,卫的又是哪门子国?!”

  叶绍安一拳狠狠砸向墙壁,说完便赤红着双眼提上宝剑,不顾众人劝阻转身出了门。

  他深知以凤安的兵力,若是正面应战,对上柔然三十万大军只有必死无疑。

  他没有理会哈赤的日日叫嚣,也没有动凤安守军的一兵一卒,只回府清点了自己的亲卫,带着数百个武功高强的心腹趁着夜色悄悄下了城门。

  他自恃武功高强,计划潜入柔然的军营,直接取那哈赤的项上人头。

  周策闭上了眼:“可我们都没想到,凤安守军将领里竟出了叛徒。那叛徒把将军要夜袭的消息传给哈赤,哈赤于是早早设好了局,就等着请君入瓮。”

  “将军……将军他是被万箭穿心射死的。”

  唐沅身后的副将忍不住道:“可我们在中原得到的消息上说,叶绍安将军是城破后畏罪自刎的。”

  “畏罪自刎?”

  周策一愣,随即大笑出声,笑得满脸是泪,双目怆然:“哈哈,畏罪自刎?”

  他眼球充血,像一匹濒临暴走的野兽:“将军和夫人都死了,为了保住凤安死的!他们不曾对不起凤安,更不曾对不起皇室,畏的又是哪门子罪?

  “这些年来,中原各方忙着明争暗斗,谁来管过凤安,管过这些边城百姓?北境守军的军饷年年被克扣,这数十万边军中,有多少人还吃不饱穿不暖,朝廷可曾过问过吗?!”

  “没有武器,没有马,没有足够的粮草物资,现在凤安一朝失守,却把罪责都推到将军头上,他们凭什么?!”

  周策瞪大了眼死死盯着前方,声声诘问,句句泣血。

  帐里一众将士都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