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林三叔授了外放,因林三婶还要操持四月里林谘的婚礼,他一个人上任去了。
林谘擢为礼部侍郎。他还不到三十岁便为侍郎,实是耀眼。
宴氏女郎年方十七,容貌秀美,嫁过来便是侍郎夫人,身有诰命,着实令人羡慕。
谢玉璋在李固面前盛赞宴氏:“林三嫂年纪虽小,学问却好。我二嫂可喜欢她了,常回府去找她玩。林夫人追林大人去了任上,留下九郎十郎。他两个很争气,现在在承景书院读书,常被先生们称赞。”
承景书院于前朝被焚毁,李固拜莫公为帝师,在原址上重建,于去年年底建好,今年开年便开始收学生。
许多世家子、读书人为了这个,过完年便赶往云京来,唯恐错过了名额。甚至有南人听说了,偷偷渡江而来。
新帝文武并举,这是开元四年第一盛事。
紫宸殿的顶上,还挂着那盏“四海晏平,五谷丰登”的灯,李固道:“你一提林仲询,便笑。”
谢玉璋理所当然、理直气壮道:“谁见到美人不开心,不想笑?何况三哥位列云京十大美男子榜首。”
李固道:“竟还有这等无聊的排名?”
“历来都有啊,怎么是无聊呢?”谢玉璋眼睛灵动,眸光含笑,问,“陛下想不想知道自己排第几呢?”
李固挑眉道:“不想。无聊。”
谢玉璋敬佩道:“也是,陛下励精图治,心中只有天下大事,哪会关心这些。那妾就不多嘴了。”竟真的没说便走了。
李固气得半天没说话,批了一堆奏折。
待见到李卫风,李固道:“世人怎么这么闲,竟还排这种无聊的东西。”
李卫风道:“一直都有的啊,每年排一回。我年年都是第十一。”
“……”李固道,“不是只十人吗?”
李卫风一揣手:“再多一个名额,我就肯定能上。”
李固沉默了许久,终于问:“我呢?”
李卫风嘻嘻道:“你猜?”
李固掰了掰手指,指节咔咔作响。
李卫风忙道:“第四,你在男榜排第四。前三个都生得跟女人似的,比女人还白,咱比不了。”
这个名次差强人意。李固从来不在意儿郎相貌,觉得这个无聊的排行勉勉强强,还算公允。
又问:“还分男榜女榜?”
“当然了。”李卫风道,“你猜女榜魁首是谁?”
“还用猜?”李固自信微笑,“舍她其谁。”
李卫风“啧”了一声,翻个白眼。
他只遗憾谢宝珠不能上榜。谢宝珠的容貌放在云京,也是数一数二的。只她现在是个庶人,这榜上排行,只针对有身份的人,男女皆是,她便入不了榜。
另一方面却又放心,她这样的容貌,老老实实待在谢家村里,他使人铁桶似的围了,便绝不会出事。
好事一件接着一件,三月里,秦昭容生下三皇子,四月里,郑昭仪、苏昭媛前后脚生下了四皇子和五皇子。
后宫堪称是大丰收。臣子们终于不再就选秀生儿子这件事念叨皇帝了。
李固的肩膀瞬时轻松了。
天气极快地便热了起来,端午宫中设宴,君臣互赠礼物。皇帝给臣子们赐了细葛夏衣,凡收到的,莫不倍感荣耀。
永宁公主府也收到了赐下来的衣裳,软软的香罗纱,叠雪一样,穿在身上凉软舒适。
谢玉璋回赠了个料子极好,香料也考究,就是手艺很粗陋的香囊给皇帝。
李固放在后殿案上,每每看到那粗疏歪斜的针脚便想笑。
那什么锅边灶台缝衣纳鞋,果然不适合她。好在他现在有最好的裁缝,最美的衣料,可以给她缝最精致的衣裳,也有最华丽的珍珠,给她缀在鞋子上。
岁月安然,就在谢玉璋几乎以为可以继续安然下去的时候,该来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这一晚她才卸了钗环躺下,迷迷糊糊将要入睡,心腹侍女脚步匆匆推门而入,低声唤道:“殿下,殿下!”
谢玉璋睡眼惺忪,“唔”了一声,不大想睁眼。侍女一句“逍遥侯府来人了”,把她彻底惊醒过来。
命运中总有些事,躲不过去。
谢玉璋惊坐起,问:“怎么了 ?”
侍女声音发颤,道:“世子落水溺亡……”
这与前世一样,今生这事竟也不能阻止。谢玉璋浑身冰凉,问:“还有呢?”
侍女的声音颤得更厉害:“是、是五郎做的……”
谢玉璋脑中轰地一下。
竟然,真如她猜想的那般!
“去!召集卫队,给我封了逍遥侯府,一个人都不许放出来!”谢玉璋深知此时是性命攸关之时,她眼睛都红了,“这个时候想往外跑的人,格杀勿论!”
她是云京城美人榜魁首的永宁公主,是从不问政事,生活安逸奢靡的永宁公主。
她出入宫廷,与诸妃来往密切。她与权柄帝宠都有的邶荣侯、安毅侯都有交情。
她的妆容、衣裳被全云京的女郎密切关注着,她用了什么新料子,布庄便忙不迭地去进货,她裁了什么新衣裳,各家的裁缝便被主人安排上街,趁她在东西市、北瓦子闲逛的时候偷偷观察,好回家照着样子做。
她在皇帝面前娇侬软语,在众人面前言笑晏晏,广受欢迎。
可众人都没注意到,除了入宫,她的腰间始终都别着那柄匕首。
纵着着华裳,纵活得奢逸,她也从不曾放下心中的刀,她始终都是草原上那个身背长弓,敢踏马杀人的宝华公主谢玉璋!
第151章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50 章修改添加如下内容:
好事一件接着一件,三月里,秦昭容生下三皇子,四月里,郑昭仪、苏昭媛前后脚生下了四皇子和五皇子。
后宫堪称是大丰收。臣子们终于不再就选秀生儿子这件事念叨皇帝了。
李固的肩膀瞬时轻松了。
此时已经是六月初,已入了夏。云京的夜市开始通宵达旦地营业,各种食物的香气飘荡在街上。纵已经入夜,街上还是熙熙攘攘。
好在夜市所在并非主道,不影响马匹的疾驰。
当暴烈的马蹄声靠近的时候,有经历过前几年兵祸的老云京人吓得把手中肉饼都掉到了地上,也有人碰翻了碗,冷淘洒了一地。
幸好,那些骑士从主道上飞驰而过,没有停留。靠近街口的人们不禁指指点点,好奇这是哪家,怎敢这么多骑士在京城中纵横?
也有有见识之人,意识到这些骑士的数量未免太多了,令人心惊。自有人去禀报了京兆府和左右金吾卫。
京兆府少尹和内卫统领胡进都被惊动了。
他二人匆匆起身赶来,下属已经探查明白:“是永宁公主殿下带人封了逍遥侯府。”
二人到吸了口气,问:“她带了多少人?”
下属道:“约有七八十人。”
一品公主护卫满员二百人。实际上谢玉璋这二百护卫里,从漠北回来的伤残士兵就占去了六七十的名额。剩下一百多人也不是天天全员都在,也有日常排班轮值。匆忙中调集起来的也就是不到一百人,但封住逍遥侯府是足够了。
事涉谢玉璋和逍遥侯府,胡进二人不敢轻忽,当即便赶了过去。
把守逍遥侯府大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永宁公主那个胡人护卫首领袁进。因他与胡进同名了,胡进对他印象很深。
“袁进!”胡进跳下马来,问道,“怎么回事。”
“大人。”袁进早得了谢玉璋吩咐,叉手道,“殿下在处理家事。殿下交待,若惊动了各位大人,还请海涵。待她处理完,即刻入宫请罪。”
胡进与少尹面面相觑。少尹为难道:“胡统领,你看这……”
若公主的家事是普通的家事,胡进和少尹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谢玉璋她姓谢,她的“家”是逍遥侯府,里面住的是前赵皇帝和太子。这“家事”就不是普通的家事。
真有什么,谁也担不起。
胡进立刻便道:“劳烦少尹,在此守着,我这便进宫禀告陛下。”
少尹点头道:“此举稳妥,胡统领速去。我在这里。”
胡进当即便上马直奔宫城而去。
侯府正厅里,逍遥侯刚被凉水泼醒架到了这里,才刚刚找回了神智,又遭受了现实的打击,很是茫然。于氏一脸麻木坐在地上,握着丈夫的手。八皇子、九皇子一脸无措。
谢玉璋看着前太子已经开始发凉的尸体,当她的目光转向五皇子的时候,冰冷得没有感情,宛如看一个死人。
五皇子双手被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无论如何想不到,今日之事竟会变成这样。
竟被当场捉了。
五皇子当然不知道,南边的卢氏扶持了荆王一脉后,谢玉璋立即便说服了于氏,在逍遥侯府里安插了人手。
不仅如此,在府后的小巷里,她还悄悄买了一套宅子,放了二十名护卫在那里,专门盯着逍遥侯府。便是为了防着这一天。
只是防一件不知道何时会发生、甚至不知道到底会不会发生的事,着实太难了。
谢玉璋的人垂头禀报:“今日五郎邀了世子在园子里喝酒,世子一如往常大醉。五郎扶着世子去了水塘边,小的本躲在树后盯梢,不料看到五郎将世子推下水塘。”
“小的当时便知不好,立刻现身大叫,惊动众人。只是世子原就是喝醉了的,等被捞起来,已经……”他窥了眼谢玉璋的脸色,道,“已经迟了。小的当即便和几个兄弟制住了五郎,又将府后面宅子里的兄弟都唤了进来,封住了前后门,并使人去向殿下报信。”
这原就是谢玉璋精心挑选出来的人,简明扼要地便将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谢玉璋道:“知道了。出去。”
那人便退下。厅中便只有谢家诸人和谢玉璋的几个心腹护卫。
逍遥侯茫然了许久,终于问:“你、你为何要……”
五皇子大声道:“父皇!你别信!三哥是自己脚滑跌进水塘的,我只是吓懵了,才没及时喊人!父皇,你信我,你信我!”
逍遥侯迟疑地看向谢玉璋。
这个女儿神情冷漠,那冰冷的眼神,他是再也不认识。这个从漠北回来的人,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谢玉璋像看死人那样看着五皇子。
前世,太子酒醉溺水身亡。她从没把这件事和后来的五皇子南逃联系在一起过。
今生,她第一次生出疑心是九年前在北境,老可汗企图强闯她的帐子,第二日她这五哥谎称自己喝醉了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