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十年
上课选位置的时候,陆庭身边空着,燕归自然而然就在他身边坐下。
旁人觉得燕归勇气可嘉,因为陆庭实在是个移动冰窟窿。虽说生得一副好皮囊,但是脾气臭,不解风情。有姑娘因为仰慕他坐在他身边,都被他气走了。
她们也等着看燕归的戏,但是让她们失望的是,燕归在他身边坐了很久很久。因为燕归抗揍,陆庭的冷眼也好,冷脸也好,她从不放在心上。今天被训了或者被陆庭冷脸相对,明天又笑眼弯弯喊:“陆庭……”
“陆庭,这道法术怎么学啊?”
“陆庭,昨天那个果子你吃了吗?”
“陆庭,你今天又是第一诶。”
……
陆庭猛地睁开眼,雪还在下着,他眼神一股狠劲,他要去找燕归。
现在,立刻,马上,就想见到她。
刻不容缓。
他运转真气灌注在剑身上,对准阵法一处,祭出心剑,心剑与手上离归合而为一,激荡的剑气破开,散出数里,震下远处雪山顶上一片片的雪。
他是真动了杀心,下手动作格外狠,几乎带了十成功力。根骨奇佳毕竟不是说着玩的,修真界千年来第一位飞升的仙君,陆庭破开阵法那一瞬间,震起周边一片雪柱。他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他只想速战速决。
“出来吧。”陆庭说,声音低沉且没有感□□彩,如同被风雪染过。
没有人回答他,陆庭垂眸,将剑插入雪地里,凝聚真气,雪地瞬间震荡起来。由他的剑下开始,裂开一条缝,往远处爬过去。
雪花凝聚成人形,雪魔在空中现身,他一挥手,雪花化作利剑飞涌而来。陆庭抬手挽了个剑花全挡了,不由分说又一道剑气甩过去。
雪魔身影瞬间消失,又出现在不远处,他嘴角噙着笑,“好剑气。”
陆庭锁眉头,一个跳跃靠近他,又被躲过。陆庭反手一道小心剑,击中雪魔胳膊。雪魔笑容狰狞,言语恶毒:“即便你杀了我,又有什么用呢?”
他笑起来,举起双手,引导着雪山。雪山忽然移动过来,陆庭躲闪,两座雪山相撞,崩裂开来。雪花还在落,陆庭闪身到他身后,一剑甩过去。雪魔动作迅速,躲开,又引导另外的雪山也移动过来。
刹那之间,极北之地便极尽震荡,漫天的雪花和雪块,陆庭迅速几剑,在空中切出一条路来。雪魔笑声愈发狰狞,陆庭由雪花中劈出一条路来,而后巨大的心剑落在雪魔头顶,他身体一分为二,崩裂成无数雪花,融入空中。
身边的雪山越发震荡,陆庭飞身到空中,将整个极北之地控在结界之中。若是此地崩塌,必然殃及无辜。
打理好一切,陆庭收回剑,回星辰仙府复命。
极北之地与星辰仙府相去甚远,他一来花了数十日,回去也得数十日。哪怕他已经飞得够快,还是太慢了。
太慢了,陆庭想。他想立刻去找燕归,可是天地苍茫,他该去哪儿找呢?他必须回一趟星辰仙府,风眠或许在,或许知道了她去了哪儿。何况师父临走时也叮嘱过他,还有星辰仙府的诸多担子。
原来有这么多事横在他们之间,当年是,如今还是。陆庭扶着墙柱,心口隐隐作痛。他微微躬身,闷声吐出一口血来。
陆庭看着自己吐出来的血,抬手擦去嘴角血迹,喉结微动。他坐下来,给自己栖身的地方下了结界,这才运转真气,闭目修炼。
其实以他的修为功力,对付雪魔根本不算什么,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受?他闭着眼,长睫微微颤抖,又想燕归。
燕归来星辰仙府第一年的考核便入了一等弟子行列,还交了许多朋友,日子风生水起。虽然在陆庭这件事情上,毫无进展。不过她一点也不气馁。
年末休假,她回到魔域。阿爹阿娘起初并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后来她写信回去才知道,吓得不轻。听说她混得挺好,又自豪起来。
她说了许多事,原来正道和他们有好多不同。她阿爹阿娘鼻孔出气,说正道都是骗子,最假仁假义了。燕归没往心里去,她心想想着陆庭。
她没和阿爹阿娘说起陆庭的事,倘若和他们说了,他们定然要搞大动作,譬如说,直接让人把陆庭绑了来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燕归不想这样,她揣着陆庭在心里,谁也没说。
毕竟一个魔修,看上了一个正道,还是正道里很厉害的那种,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燕归憋疯了,她好想告诉别人,陆庭真他娘的好看!
思来想去,只好去了宜阁镇,找了盼儿。盼儿是只老狐狸,尤好美人,不分性别,总喜欢动手动脚。每回见了她,都要被她调戏。燕归以为,她在魔域已经见过了太多不要脸的,直到认识了盼儿,又刷新了下限。
她和盼儿说了很多话,关于陆庭的。盼儿说,喜欢你就上啊,扑倒他。
燕归喝了两壶酒,脑子晕乎乎的,也没听进去。她倾诉完了,舒服多了。
在盼儿看来,可以总结为两句话:陆庭更好看,燕归很喜欢她。
作为一只老狐狸,盼儿见多了情啊爱啊的东西,也只有小年轻才会这么纯情。她挑眉,给燕归盖上被子。她从没想过这对能成,一个魔修和一个正道修士,身份和世俗横跨其中。
燕归在人间玩了几天,买了些小玩意儿。因为她回来的时候,她们让她带特产。燕归思来想去了很久,不知道魔域有什么特产可以带。人血?不可能带。人手?也不可能。她们魔域的东西,带出去会把她们吓死。
故而燕归在人间买了很多东西,顺道也给陆庭捎了点。虽然陆庭不喜欢,不过心意是她的心意,喜欢不喜欢是陆庭的心情,有什么相干的?
待到重新开学,燕归挺兴奋地去了。她把东西带给大家,大家都以为她是人间来的住在山里的小可怜。陆庭始终冷着张脸,没什么表情。
燕归把东西放在他桌上,也不管了。成为一等弟子后,便住到了扶摇苑。扶摇苑多是一等弟子,分男修和女修住处。燕归很喜欢星辰仙府的晚上,清幽月光和星辰相得益彰,甚是好看。魔域总是死气沉沉的,形成鲜明对比。
燕归日常半夜爬出来看月亮,和陆庭撞个正着。陆庭夜里是在修炼,二人坐在房顶上,隔得挺远。不是燕归想隔这么远,因为陆庭下了结界,她靠近不了。
不过她可以说话,燕归喜欢说话,天南海北。她声音清脆,还带着点少女的娇俏。聊的话题也很奇怪,她甚至和陆庭聊过胸聊过腿。
陆庭很烦,且怀疑没人教过她男女有别。
诚然,她们魔修并不在乎男女有别这种话,故确实没有人教过她男女有别。陆庭不说话,燕归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扶摇苑是圆形建筑,房顶相连,陆庭在自己房顶上,是燕归跑过来的。夜半无人,即便有人,也不会闲得注意房顶,所以她们呆了很长一段日子。
有时候燕归都怀疑,陆庭在挑衅自己。因为她显然打扰他修炼,但他仍然乐此不疲地出来,出来后又下个结界坐在那儿一动不动,除了挑衅自己,她别无他想。
可燕归也没办法,因为她打不过陆庭,约莫算四六开,她四,陆庭六,略处下风。她撑着下巴叹气,看向天上的月亮。
等回了魔域,就没有这么好看的月亮了。她什么时候回魔域呢?星辰仙府还挺好玩的,魔域也没什么事,她暂且待着吧。
陆庭睁开眼,还是觉得心口疼,他一头薄汗,面色有些许苍白。有月光如水投进屋内,他舒展身体,起身的时候手肘撑住身体,往外头走。
此时此刻,你看见的月光是否也如我一般呢?
陆庭嘴唇微动,还有几日,便可回到星辰仙府了。他给风眠去了信,想来风眠已经收到了。
此时此刻,燕归正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自从怀孕之后,她一直嗜睡,白天睡了太久,晚上倒不大睡得着了。她翻了个身,弓起身子,小腹已经微微隆起。有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脸上,尘海的一切都很悠闲,连月光也是。
这月光让她想起当年在星辰仙府见过的月光来,她伸手捧住一捧,目光瞥见自己手腕上的红色同心结。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她并不知道,风眠一直没回信。她微皱眉头,想起那天夜里的景象,那些红线,那两个掌心的字,到底有什么用呢?
或许明天可以问问余雁时。燕归想。
那个医修居然叫余雁时,雁字回时,她觉着怪好听的。这名字和医修本人不大登对,医修像个变脸怪。明明他对别人都和气,一转向自己,瞬间变成爱说教的老妈子。
燕归打了个哈欠,翻身背对月光。
一觉醒来已经不早,燕归起身梳洗,阿嬷给她留了早饭。其实燕归不吃也没事,不过她还是拿上了那张饼,自觉地往余雁时的医馆去。
余雁时在看诊,燕归自觉地在躺椅上坐下,吃饼看天。昨夜又梦见陆庭,说来奇怪,最近总是梦见陆庭。
她自觉自己也没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啧,好生奇怪。陆庭此时此刻应当还在应对那些上门求亲的人吧,这样好的机会,他们不可能错过。她阿爹阿娘说得对,正道大多坏得很。
那么多女修小姐,或许总有一个可以拿下陆庭。
燕归喝了杯水,回头看余雁时,他还在看诊。她一时无趣,打算起身走走。睡得太多,人容易累。
尘海不大,但是走一圈还是很费力气,燕归走了一会儿便不想再走,索性停下来坐着。她坐在礁石上,看海浪打在沙滩上,微眯了眼。
她的手抚上自己肚子,怀胎十月,还有近七个月的时间。最近的时光似乎过得很快,她没什么事做,日子过得有些许无聊。
“没事的时候,走一走也挺好的。”
燕归回头,看见余雁时的身影在她身后坐着。燕归挑眉,“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余雁时说:“刚才。”
他态度不算很好,燕归想笑,她问:“你好像很讨厌我,为什么?”
余雁时睨她一眼,“不是好像,是确实。你平日里无所事事,住在阿嬷家中,还要阿嬷照顾你。穿得如此招摇,还怀孕了,结果连孩子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你觉得呢?”
燕归哭笑不得,她辩解:“我给了阿嬷钱的,阿嬷没有孩子,她只是喜欢我,寄托一种对孩子的喜欢。”
余雁时冷淡哦了声,反问:“你多大?”
燕归:“六百多岁。”
燕归:“……”
余雁时眼神犀利,燕归举手投降,“虽然年龄上,我不算孩子,但是我长得年轻,好吧?至于孩子父亲,我说过了,我知道是谁,但是我们之间情况比较复杂。”
她叹口气,像是感慨,“他不喜欢我,他有爱人了。”他爱道嘛。
燕归眨眨眼,睁眼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其实他不喜欢我,但是和我那什么了,我不好意思叫他负责。你……明白吧?”燕归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心虚。
余雁时脸色一时变化,良久才开口:“不早了,海边风大,回去吧。”
燕归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种可怜之情,很好,她自己说的话。她又想笑,又觉得不该笑,只好别过头,看向远处的海。海风吹过来,她的发丝被吹散,糊在脸上。
“你不用同情我,真的。”因为我觉得吃亏的是陆庭。
燕归失笑,从礁石上跳下去,稳稳当当落在地上。礁石有些高度,余雁时看得脸色一沉。随后又觉得自己多事,他也时常忘记燕归是个六百多岁的女修,生活可以自理。
余雁时跟着跳下来,燕归已经大步向前走,她今日穿的一身深蓝,背影有种奇异的魅惑力。燕归的衣服颜色都很浓重,大红大紫大蓝,确实很招摇。
她生得漂亮,自从来了尘海,时常被人提起,都知道杨阿嬷家里住了一个漂亮姑娘。还有人想给她说亲,不过都被杨阿嬷拦了。
余雁时一恍神,燕归的背影已经到了很远的地方。他叹口气,跟上她。
燕归比他快,毫不客气地在他医馆坐下,看着姗姗来迟的余雁时。“你是蜗牛吗?”
余雁时鼻孔出气,没搭话。
燕归嘲讽他,抬手的时候瞥见手腕上的同心结,记起要问他。又端出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子,“哎,余雁时,我有个事儿,想请教请教你。”
余雁时埋头研磨药材,“什么事?”
燕归一截白腕子怼到他眼前,红色同心结映入他眼帘。燕归说:“你听说过同心蛊吗?”
余雁时抬头,看着燕归的眼,略略思索后摇头,“没听说过,我可以帮你查一查。”
燕归点头道谢,缩回手。她悠悠开口:“医修,你不是问我从哪里来吗,其实我是个魔修。”
余雁时沉默片刻,而后问:“你杀过人吗?”
燕归点头,余雁时不语,半晌,才道一句:“哦。”
燕归跳下躺椅,起身往外头走,“闷死了,我出去玩了。”她迈出医馆的门,往镇上去。
余雁时说,她只是动了胎气。不过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倘若事情真这么简单,余雁时不会臭着脸跟着照顾她。她几乎都感知不到肚子里那个生命的存在,何况她过于嗜睡,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七个都在睡觉。
燕归拐过弯,甩着手,步子不算太快。路边有小孩子在玩跳绳,燕归兴致冲冲地跑过去看。小朋友很热情,问她要不要一起玩,燕归想了想,跳绳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便欣然应允。
和一群精力充沛的小朋友玩,燕归甚至玩不过他们,没一会儿就一头大汗。
她出门时间太久,余雁时不放心,出来找她,见她气喘吁吁地和一群小朋友玩跳绳,一时心情复杂。她笑得很开心,整个人像会闪闪发光。
余雁时停下脚步,静静看着。燕归余光一瞥,看见他站在不远处,笑着和他打招呼:“嗨,余大夫。”
余雁时在这里算名人,小朋友都认识他,也开开心心跟着打招呼。跳绳也不玩了,一窝蜂跑过来围住他。
余雁时笑容可亲,“乖,记得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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