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鹤三金
当天夜里。
夜色很好,岑歌坐在屋檐上看了一会儿月亮。
她看见,楚娇娇换了一身衣衫,从后院主屋通往前院的小路慢步缓行,摇曳着推开门,到了前院去。
如果她愿意,打开五感,她甚至能听到楚娇娇温声软语和孟老爷说话的声音,还有孟老爷又是受宠若惊又是强装镇定的做作声调。
但岑歌只觉得没劲,她坐在屋顶上,仰头看着月亮。她现在能很清晰的看到月亮,看着月亮表面上的阴影和亮光。
她还能看到,有人在月亮下沐着月光,御着一柄蓝光闪闪的剑朝她飞来。
在很远的地方,他停了下来,悬在空中,远远看着,身上的衣袍猎猎有风。
过了片刻,才御剑离去。
岑歌知道,他是戏无衡。
她没有过去打招呼的心,戏无衡也体贴她的心意,远远的互相看一眼,权做是打招呼了。
他们之间,本来也该是有这——么远的距离的。
有人从屋檐下也跳了上来,坐到她的旁边,一副少女天真的语气,问道:“岑歌姐姐,你是在看月亮吗?”
“是,我在看月亮。”
“月亮很亮呢,又没有太阳那么耀眼,是一个很舒服的亮度。”
“嗯。”
“月亮真好看。”
“嗯。”
“好想叫谦渊也一起来看月亮,可我看到梦娇姐去前院了。估计叫不动了吧?”
“嗯。”
“说来,我和谦渊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他只是在帮我治病吗?”
“嗯。”
“姐姐!你别老是‘嗯’啦,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嗯。”
“姐姐!!!”
“逗你啦,你喜欢的话就去和他说,不要客气。”
岑歌说着,心道,按种马文的套路,谦渊会在和程月在一起之后,继续因为各种缘故和其他姑娘相识相知相守。程月也会渐渐理解,并且和她们互称姐妹。
程月会习惯的。
她不用管,在旁边看着就是了。
可程月没有害羞,她甚至没有回应。
她开始自言自语:“咦,梦……娇娇姐原来是去了孟老爷的屋里了么?”
岑歌:“……”
岑歌道:“把五感收回来,休息吧。”
程月却像是在吃朝天椒,一边被辣到想哭泣,一边却停不下来自己的嘴。
她的五感全开,又屏蔽了邢姨娘房里的佛经声,还有于姨娘房里压抑的尖叫声。只关注着前院。
“……娇娇姐让孟大人睡着了,孟大人在说梦话……”
夜色明明是令人刚刚好的沉醉,可现在却多了让人心悸的寒凉。后院的树木被凉风吹过,簌簌的响着。
岑歌站起身,她不觉得冷,但她感觉这里的气氛比北寒峰的峰顶还要可怖。她只想离开。
程月想不开,看不透,只低声嘟囔着:“孟大人说,于夫人是因为不识抬举死的,魔域少主想临幸他的女儿,可于夫人去拦着……”
程月说着,意识到他们不是在说情话后,有点醒过神来:“他们在说什么啊?”
岑歌没在意,楚娇娇和她说过,明天会告诉她。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黑化的种马文女主之一。
“别管了,准备休息吧。”
程月乍一拽还拽不来,岑歌狠命拽了一下,才把她给带下来。
看着程月近乎痴决的神情,岑歌很头疼。
岭南的身世看样子是无暇顾及了,反正知道岭南的母亲姓孟,其他的以后有空再了解,实在了解不了,也没关系。
总之,明天就得上路,最好能直接飞到魔域,让谦渊给这姑娘治病。
岑歌刚落地,程月就闷闷的和她说:“我想去散散心。”
岑歌不答,程月又道:“我不知道谦渊大哥是怎么想的,我只是单纯想不明白,娇娇姐这样一个千人……”她咽下了话,“她这样的人,谦渊为什么会喜欢呢?”
岑歌无语:“你就知道谦渊喜欢她了?”
醒醒,他是既喜欢你又喜欢她。
程月执拗道:“我有这种直觉。”
岑歌完全无语了,程月和萧婳还不一样,萧婳对戏无衡的追求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系统的奖励,程月就是单纯的,没有任何理由的,喜欢谦渊。
谦渊还是个和尚,嗐。
程月的目光执拗如磐石,不可移转。岑歌一瞬间理解了蕴悯的心。
带不动,完全带不动,让他们带着自己的命数,和和乐乐的上演一出种马文的大戏吧!
岑歌:“再见。”
她回到屋里,抱着魔焰剑修炼。可能因为满腹的荒唐,她竟没有因为火属性灵力的暖融而联想到岭南,进而腾升出愧疚等一系列情感,安安稳稳的升到了金丹二层。
第二天一大早,岑歌神清气爽的走出屋子,恰见一脸春色的楚娇娇。她见着岑歌,心情很好的舔了一下嘴唇。
寻常人舔嘴唇那是舔嘴唇,但楚娇娇这一舔……好欲。
岑歌感到很荒唐,皱着眉对她笑。
楚娇娇也冲她笑了一下,说道:“问出来了,孟勒还是很好催梦的。”
岑歌下意识接道:“他毕竟姓‘梦’嘛。”
楚娇娇愣了一下,笑的很欢。片刻后才揉着肚子道:“行啦,我进你屋子说吧。”
进得屋后,楚娇娇挥一挥手,迅速的在门口和窗户都画了一条线,念了个诀,很快,线闪了一下光。
见着岑歌探寻的目光,她解释道:“能防止外头的人用五感来窥探里头的情况,如果有人偷听偷看,这线会亮起来。”
岑歌笑了:“那回你在于姨娘房间里,也是这么发现的?”
楚娇娇:“对啊。”
岑歌:“那你还让我听那么久。”
楚娇娇:“毕竟你想知道啊,这些事也没什么必要遮遮掩掩的,让你在这府里白费时间。”
岑歌:“那昨晚……”
随即,岑歌想起了她昨晚无意窥探到的一点。楚娇娇昨晚进去后就撩拨孟老爷,说不定找不到时机画那条线。
楚娇娇笑道:“昨晚我就去找孟勒啦,事情已经问出来了。”
说着,她的笑意多了点阴霾。
岑歌:“……”
楚娇娇道:“事情其实挺简单的。魔族的人打进孟京后,他孟府就被魔域接管了。突然有一天,魔族就有人到孟府,想看看孟家的女儿,于夫人要拦,直接被杀害了。”
岑歌:“……”
楚娇娇道:“他孟勒当时也就一个女儿,十来岁吧,那天之后就不能见太阳,后来发现是怀上了,魔族的种。”
岑歌:“……”
楚娇娇:“怀胎十月,一朝难产,他也不敢叫产婆,也不想救,就死了。生下来的孩子身带魔气,他想去找魔族的人碰瓷,失败,就偷偷扔掉了。”
岑歌:“……”
楚娇娇冷漠的笑着:“对外就假托是溺水身亡,后来两国交战拉扯,孟京又归南周国管了一阵子,他就让孟家搬到太京来了。”
岑歌听完后,只觉得荒唐。整个故事都很荒唐。
她想了半晌,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的问:“……他全都告诉你啦?”
楚娇娇笑道:“可不是?他还想让我当续弦呢。”
岑歌:“……辛苦你了。”
“没事的,”楚娇娇笑的更开心了,又舔了下嘴唇,似乎是在回味,“我就坐在椅子上,看他手舞足蹈的说着,还一副姓孟委屈他了的架势,就觉得好玩。”
岑歌已经没有心神再听了,她想记住楚娇娇说的故事,想给她的师父写信。
她想说,师父对岭南是有误解的,岭南其实也是个无辜出生的人。他不想,他的母亲也不想。
可楚娇娇还在说着:“我没地儿说,程月最近对我的态度有些怪,瞧你是个内敛的,我就和你说两句,你就当听个乐。”
岑歌:“……”
楚娇娇笑着:“我就坐那凳子上呢,听他讲故事忘了时间,忘了去听谦渊道佛经。谦渊怕我是出事,就来找我,他居然还以为我和孟勒睡一张床上了,直接冲进来,你说他是不是傻?
“他就说,他以为我和孟勒睡了。我就开玩笑说,我如果克制不住,说不定真的会入梦睡那么一次。他就急了……一来二去的,我就去了他的屋子。”
“那恭喜你啊……”岑歌除了干巴巴的回应,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说来……”楚娇娇咂了咂舌,“他好像怪熟练的?”
岑歌:“你可以去问问他,问他‘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楚娇娇摆摆手:“嗐,没必要,他的功夫还挺不错的,我最近金盆洗手一段时间。”
岑歌:“……”
金盆洗手还能这么用的?
岑歌知道,楚娇娇做什么是她的自由,但她还是满头问号。
楚娇娇和她,两个世界的人。
算了,回去写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