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枯木沉香
……
房间里亮着灯。
陆沉坐在桌前正跟辅导书较劲儿,看见她秒回微信,勾了勾唇角。可不等他再回复,房门被推得“吱呀”一声轻响,卓琳端着一杯热水走进来放在他桌上,垂眸看见辅导书上密密麻麻的字便皱起眉头:“多晚了还看呢?也当心下眼睛,别近视了。”
陆沉笑,“哪那么容易近视?”
卓琳看着他的脸,犹豫了下,突然问:“你老实告诉妈,是不是这段时间受什么刺激了?”
陆沉脸色僵了一瞬,哭笑不得。
卓琳还想说些什么,他已经站起身,两只手扣在她肩膀上将她转了个方向往外推,嘴里还好言好语地劝:“要是闲得没事你在客厅看会儿电视也行,别整天东想西想的,我看个书还看出问题来了。”
这孩子,不仅开始对学习上心,脾气也变好了?
卓琳站在他门口想了下,也就没再转身进去,而是走到主卧,问陆建民:“你说你儿子是不是恋爱了?”
陆建民笑了,“就他那样的,哪家姑娘能看上?”
“你这是亲爹吗?!”
卓琳说着就拿鸡毛掸子在他腿上敲了一下,没好气道,“我儿子怎么了?!一米八几的个子,还有那模样,比电视上那些小明星也差不了多少!怎么就没有姑娘能看上了?!”
她抬手将鸡毛掸子扔到飘窗上,若有所思,“刚才收拾他外套,你猜我看见什么了?他羽绒服领口那块儿有一抹红印,看着好像是口红,诶诶诶,你说这不是谈恋爱了是什么?”
陆建民:“……”
他一个男人,可没有老婆那么细的神经。
卓琳苦恼道:“要说这年龄,也不该谈恋爱。可是你说他这又是学习又是接我下班的,好像也挺好。”
“睡吧,想那么多干啥。”
无所谓地说了一句,一贯心态都很好的陆建民直接关了灯。
隔壁房间。
陆沉当然不晓得,因为阮玥无意中蹭了点口红在衣领上,惹得他母亲心神不宁。
他将三条微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用语音问了句:【看你这样子,是预备睡觉了?】
阮玥发文字:【嗯。】
【那早点睡吧,明天见。】
【嗯。】
回复了这一个字,阮玥将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
翻个身,莫名其妙地,却有点睡不着了。
她两手攥着被角往上拉了一些,下巴抵在柔软的被面上,盯着天花板,脑海里蓦地浮现出晚上在内衣店,陆沉突然半跪在她腿边,帮她脱鞋,又用手帮她暖脚的那一幕。
他冷硬的轮廓,那一刻,被光影勾勒得极尽温柔。
她真的了解他吗?
她好像,从未用心去了解过他。
这样想着,阮玥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半夜里,她是被赵苪知叫醒的。
因为考虑离婚的事,赵苪知这一晚失眠了。
凌晨三点多觉得口渴,她去外面倒水喝,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阮玥房间里,女儿小猫一样的哼唧声。
再进去一看,被子里裹着的阮玥浑身滚烫,体温计测出的四十度高温将她吓得不轻。
三更半夜地,老爷子老太太也被吵醒,老太太披了衣服出去看,发现女儿正扶着晕沉沉的外孙女往出走。
“怎么了这是?”
“发烧了。”
赵苪知偏头看了老太太一眼,安抚说,“身上烫得很,我刚才看家里好像没备退烧药,准备带她去医院。没事儿,你别管了,进去睡吧。”
“那我陪你一起去。”
老太太连忙道。
“不用不用。”
赵苪知说话间又将阮玥往上扶了一把,“我开车带她到医院,急诊科就有人出来接了,医生护士大多都认识,你就别去了,外面天冷。”
她在市一院上班待了近二十年,方方面面都熟,老太太见她坚持,也就将人送到了门口。
耳听外面汽车引擎声响起,她叹了口气,转身往里走。
老爷子披着衣服,靠在床头问:“玥儿病了?”
“发烧呢。”
老太太叹口气,坐在床边说,“你说她这离婚带着个孩子,也够让人操心的。就这种时候,身边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玥儿也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高中都没毕业,怎么就不是孩子了?”
老太太剜了老伴一眼,一边上床一边说,“赶明儿等她离婚了,还得帮她瞅瞅。四十出头这年龄也还好,再找个本分老实的,问题也不大。”
——
五点多,一院急诊科。
阮玥躺在留观室病床上,挂上了点滴。
体温太高,她烧得糊里糊涂的,被赵苪知折腾着起床、走路的时候都东倒西歪,这会儿躺下,很快又陷入了梦乡。
赵苪知坐在旁边,握着她扎上针的一只手叹了口气,又起身,帮她拢了拢散落在脸颊的头发。
旁边过来个医生,看见这一幕便笑了下,开口宽慰,“近一段是这样的,感冒发烧的人很多,也不是大问题,打几天针就能好,你别太担心了。”
赵苪知转过头说:“这孩子一贯让人挺省心的,这都好几年没发烧了。”
眼瞅着她状态还算可以,医生两手插兜走到床尾,倚靠着,压低声音说:“前半夜那会儿,阮老板也来了。”
赵苪知一怔,笑了,“都知道了啊。”
庆典上大半儿以上的人都是医疗行的,家里那点事瞒不住,赵苪知心里有数,也就没想要遮着掩着。
那医生和她一贯关系还不错,点点头就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呀?这男人真不是个东西,眼瞎成那样,看上那种货色。还有他家那老太太……啧啧啧,我都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要我说他这婚内出轨连孩子都有了,你就千万别客气,打官司,让他净身出户!”
“怕是不可能。”
赵苪知又一笑,摇摇头。
“反正多为自己和孩子争取点,不能便宜了那狗男人。”
女医生义愤填膺地说道,“也亏他还知道要脸,一听说他妈把那女人弄过来,赶紧跟来把人给接走了。这会儿不知道去哪个医院保胎了……那女人也够拼的,四十好几了,说怀上就怀上。”
赵苪知懒得想起那些糟心事,听她碎碎念了一会儿,笑着说:“好了好了,事已至此也别提了。半夜里折腾到现在,我得眯一下,明天上午还得坐诊呢。”
“那行,你好好休息。”
女医生说完话走开了。
赵苪知不放心阮玥,也就趴在她床边睡了会儿,七点多醒来以后,她将阮玥托付给一个护士,自己去了科室。
一晚上过去,庆典上的闹剧几乎在圈子里传开了。
这一早走到哪儿,她都免不了被人安慰,阮承颐和丁美娟成了众人口里的“狗男人狐狸精”,她和阮玥则成了被怜惜心疼的对象,再到中午,她的电话都险些被打爆了。
从未体会过这种被人抢着安慰的感觉,赵苪知颇有点哭笑不得,因为已经打定主意离婚,倒也不觉得自己有多痛苦可怜。
忙了一早上,起身洗了个手,她连白大褂也没脱,径直前往留观室。
进门后,却因为看到的场景怔了一下。
阮玥的点滴已经打完了,她穿着浅米色的薄毛衣靠在床头正休息,燕殊宁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低着头,正剥开一个桔子,连同外皮一起给递过去,“吃两瓣。”
“你怎么来了?”
赵苪知走过去问。
将整个桔子搁在阮玥手里,男人站起身,看向她的目光有几分责备,“我还没问你呢,玥儿半夜发烧,你怎么也不叫我?哦,自己答应下来的转头就忘,这是不拿我当回事?”
赵苪知:“……”
想到自己昨晚的确答应了有事就吭声,她莫名地有点词穷,顿了下才解释:“大半夜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就不是大事了?”
燕殊宁回身,大手摸了摸阮玥的额头,心疼地道,“你自己摸摸,这会儿还没彻底退烧呢。你这当妈的倒好,将孩子交给小护士就一早上不露面,要不是我在这儿,指不定她连一口水都喝不上!”
正吃桔子的阮玥:“……”
旁边被训的赵苪知:“……”
母女俩都不是那种好与人争辩的性子,哪个说得过他?
阮玥心里有几分好笑,长辈的事,却也不好吭声,喉咙干,她低着头默默地吃桔子。
赵苪知却拿燕殊宁的话当真了,走两步在阮玥额头上摸了一下,叹气道:“是我疏忽了,早上也有些忙,没考虑周全。”
燕殊宁便一笑,“我闲着也是闲着,这几天正好照顾她。”
一身傲骨的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目都变得柔和。
看得不远处几人俱是一愣。
燕殊宁正盯着赵苪知看,耳听一道含笑的女声,“苪知姐。”
赵苪知刚帮阮玥掖好被角,听见这道声音,脸上便浮现出一抹笑,站直了转身看过去,“你们怎么来了?”
燕殊宁也看过去,目光和自家老太太对上,狠狠一愣,“妈?”
他母亲就站在傅恒边上。
听见他唤,快走两步过去说:“你怎么也来了?早知道你要过来,那我就跟你一起了。”
燕殊宁俯身,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问:“你来干什么了?”
“声音小点。”
老太太连忙朝边上瞥了眼,发现赵苪知和梁菲压根没往他们身上看,莫名地松了口气,用更小的声音说,“我还能干什么?不就给你找医生来了。傅恒都说了,这方面的权威他认识好几个,元旦后就给你安排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