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吱吱
裴老安人看了直点头,笑道:“看样子身体大好了!”
顾曦笑着给裴老安人和毅老安人行礼,道:“托两位老安人的福,我已经没什么事了。”
毅老安人也很欣慰的样子,连声说着“那就好”,忙让顾曦坐下说话,并道:“身体好了也不能大意,要多养几天才行。”
顾曦谢过了毅老安人,和郁棠并肩坐下,二太太就带着二小姐几个过来了。
屋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四小姐见二太太和五小姐凑在裴老安人面前说着话,她悄悄地朝着郁棠招手。
郁棠朝着四周看了看,见顾曦和二小姐、三小姐也凑在毅老安人跟前,听着二太太和五小姐说话,就悄悄地走了过去,小声问四小姐:“怎么了?”
四小姐就有些得意地和她低语:“二姐姐和杨公子的婚事要定下来了——杨家明天就会派人来和我们家商量定亲的事!”
那显摆的小模样,让郁棠想捏捏她的脸。
“你消息可真灵通!”她顺着四小姐的话道。
四小姐更得意了,扬了扬下颌,道:“昨天二姐姐和三姐姐说悄悄话,我听见了。”
郁棠抿了嘴笑。
四小姐又道:“实际上不是二姐姐看中了杨公子,是三叔父看中了杨公子。”
裴宴还管这些事?
他又怎么知道那位杨公子和二小姐合不合适呢?
郁棠不由挑了挑眉。
四小姐还以为她不相信,忙道:“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杨公子知道三叔父也在苦庵寺,就先去见了三叔父。三叔父和他说了两刻钟的话。后来三伯祖母派了人去问三叔父杨公子如何,三叔父说学问还不错,二姐姐就答应了。”
这,这也太轻率了一些吧?
想当初,李端读书也很厉害的,还不是人渣!
郁棠心中的小人擦了擦额头的汗,不由朝二小姐望去。
二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裴老安人说上了话,郁棠只听见她道:“您放心,这件事我肯定会帮着三妹妹把香制出来。”说完,还拉了顾曦,“要是您信不过我,不是还有顾姐姐吗?到时候有顾姐姐帮我们,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裴老安人呵呵地笑,道:“马上要过年了,你顾姐姐难道能总住在我们家不成?你只知道你阿爹和你姆妈把你捧在手掌心里,时时刻刻惦记着你,难道你顾姐姐的父母就不惦记她?”
屋子里一静。
裴老安人从来没有提过顾曦回家过年的话。
这还是第一次。
顾曦脸上火辣辣的,觉得裴老安人如同在赶她似的让她羞愤难当,偏偏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磕磕巴巴地道:“我,我也准备这两天就回去了,二小姐这边,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二小姐也感觉很不好意思,忙挽了顾曦的胳膊,歉意地道:“哎哟,我都忘了过年的事了。顾姐姐在我们家里,就像我们的姐妹似的。要是以后也能常来家里做客就好了。”
顾曦不由朝裴老安人望去。
裴老安人笑得更慈祥了,道:“你们姐妹能玩到一块儿也是缘份,若是顾小姐有空,只管常来串门,她们姐妹都是喜欢热闹的人,肯定很欢迎顾小姐的。”
“就是,就是。”二小姐迭声道。
顾曦却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脸上的表情,没有流露出震惊或失望之色。
从前她要和郁棠序齿,裴老安人一句话就让她们变成了“顾小姐”和“郁小姐”。如今,裴老安人却主动提出来让她和裴府的小姐们以姐妹相称。若是寻常的人,十之八、九会以为自己打动了裴老安人,裴老安人这是在对她示好。可她却不是寻常的人,她从小在顾家那样复杂的环境中长大,有些事不需要别人提点就能看出端倪来——明着,她好像和裴家更亲近了。暗中,裴老安人却让她和裴宴隔着辈分了。
她这是继裴宴之后又被裴老安人踢出局了吗?
可是为什么?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让他们母子俩都瞧不起她?
顾曦想不明白,脸色却一下子白得如一张素缟。
二小姐不由担心地道:“顾姐姐,你,你这是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曦摇了摇头,强迫自己露出个笑容来,温声道:“我没事啊!”
二小姐望着她的面孔犹豫道:“可你的脸色……”
顾曦知道自己到底没能做到完全不露声色,她忙道:“我脸色很差吗?可能是昨天太累了。”
二小姐虽然起了疑心,但她和顾曦交好,自然不会在这种场合让她下不了台,遂笑着转移了话题,调侃起三小姐来:“昨天三妹妹吵得我一晚上几乎都没怎么睡觉。她半夜还伏在书案上写了半天的字,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问她,她只说是要把制香的过程先写下来,回到家里好查书。可我看,说不定是没什么把握。顾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去?我想趁着这几天你还在我们家,请你帮着我和三妹妹先制些佛香出来,你看如何?”
顾曦一点也不想便宜郁棠。
在她看来,就算裴家不宣扬郁棠在这件事上的功劳,可在裴家众女眷的心目中,若庵寺的事就是郁棠的功劳。她做任何与苦庵寺有关的事都是在给郁棠脸上贴金。
“我这两天就要回去了,”她委婉地拒绝道,“我怕时间来不及。何况郁小姐拿出来的香方我也看过了,需要的香料很多,这些香料一时半会也难以集齐……”
二小姐和三小姐都露出失望之色。
郁棠却觉得有没有顾曦都行。
制个佛香薰香什么的,都是小女儿家好玩的事,真正要售卖,可不是件简单的事。仅仅控制成本这一项,就不是她们这些闺阁女子能做到的。若是像裴老安人说的那样,苦庵寺的尼姑和居士主要是负责制香,那售卖佛香的事就得有个有经验的大掌柜下力气帮忙管着才行。
她就站在旁边没有吭声。
裴老安人和毅老安人却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然后裴老安人笑眯眯地对二小姐、三小姐道:“这件事也不着急。我已派人去跟你们三叔父说了,你三叔父说,这是件好事,他会想办法帮你们的。你也知道你们三叔父,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他既然答应了,这件事他肯定就会有安排。你们只管照着郁小姐的香方制香就行了,制得出来固然好,制不出来也不过是在你三叔父面前丢个脸罢了,你们也不必放在心上。”
丢脸已经是最让人抬不起头的事了!
郁棠讪讪然。
五小姐干脆高声道:“祖母,您刚才还说把制香的事交给我们,怎么转眼就变了卦?”她说着,上前去牵了二小姐和三小姐的手,信誓旦旦地道,“我们说话算话,肯定能做出好闻的,独一无二的佛香来的。”
裴老安人、毅老安人和二太太都呵呵地笑了起来,毅老安人更是宠溺地道:“好,好,好。你们都是有志气的好孩子。要是真能做出独一无二,好闻的佛香来,我赏给你们每人一袋万事如意的银锞子。”
“好啊!”四小姐欢喜着道,好像那袋银锞子已经毫无悬念地落入了她的口袋里。
大家被她逗得又是一阵笑。
一直没有说话的顾曦突然道:“两位老安人,我就不参与到制香里了。我想这两天收拾好行李就回杭州城了。算算日子,我阿兄也应该有信来问我过年的事了,我若回去迟了,回给我阿兄的信就没办法在年前送到京城了。”
进入十二月份,各大驿站就开始人浮于事,人人忙着过年的事了。
裴老安人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随后让陈大娘去拿了黄历过来,道,“明天不宜出门,后天,后天倒是个好日子。正巧我们也快要回府了。那陈大娘就跟管事的说一声,让他们帮着安排艘船送了顾小姐回杭州城。我们呢……”裴老安人又翻了翻黄历,道:“我们就六日之后回府。”
顾曦心如死灰。
五小姐却嚷道:“我们这么快就要回府了吗?那我们的佛香怎么办?顾姐姐回家了,郁姐姐也回家了……”
裴老安人笑道:“郁小姐就住在临安城,你若是要请教郁小姐制香的事,大可派人去接了郁小姐到家里去,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五小姐脸一红,道:“我这不是想着郁姐姐也要过年吗?”
四小姐机灵地道:“三叔父又没有说明天就要佛香,我们大可以慢慢来。我听我姆妈的陪房说,过完了年,才是生意最好的时候,我们大可等过完了年再说。”
三小姐反驳道:“婶婶陪嫁的是丝绸铺子,开了春,大家都要做单衣了,当然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了。佛香却是十五之前生意最好,大家都要去庙里拜佛。”
几个小的争了起来。
裴老安人哭笑不得,道:“你们心倒狠,这佛香还没有做出来呢,你们就开始惦记着赚钱的事了。要是让你们去管铺子,那些大掌柜都得被你们逼得跳河不可!”
几个小辈不好意思地笑。
郁棠却在心里盘算着,六天之后就下山,那她最多再在裴家别院住上一、两天就应该可以回家了吧?
她想她姆妈,想她阿爹,想她阿兄,想她大伯母……甚至想念每天围着个围裙在厨房做菜的陈婆子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舍
顾曦在收拾行李的时候,裴家的几位小姐纷纷嚷着要给她饯行,好像并没有察觉到裴老安人委婉地让她早点回家的意思,这让顾曦的心里觉得好受了很多,面子上也觉得不是那么难堪了。可送行这种事,她自认还没有这么厚的脸皮,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和裴家的几位小姐吃吃喝喝的。
郁棠无意在顾曦面前装模作样,她听懂了裴老安人的意思,也就连个客气话都没有说。
这让顾曦不由暗中猜测,郁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可不管怎样,顾曦要走了,但她还是心有不甘,想着她还是单独去向裴老安人辞个行,若是能探探裴老安人的口风,知道裴老安人为何会催她归家那就最好了;若是没有机会,能单独和裴老安人说上几句话也行——不管她以后嫁到哪户人家做主母,都不可能和裴家没有交集。何况她在裴家的这几天,和裴家的几位小姐都能玩到一块儿去,裴家的几位小姐也不是那种心思很多的人,是值得交往的人。
想到这里,她不由就想起了二小姐的婚事。
杨家曾经也入过她们顾家的眼,只是她们顾家和杨公子年纪相当的姑娘只有外房的几位庶小姐,结亲的话自然是提也不用提的。她的继母还因此可惜她几位同父异母的妹妹和杨公子的年纪都相差的太大,杨公子是长子,怕是不愿意娶年纪太小的妻子。
三小姐结的那门亲事也不错。
虽说是表姐弟,但三小姐母亲的娘家也是正正经经的读书人家,世代官宦,隔着一、两代就能出个进士。到了这一辈,家里做官做得最大的江西布政使,正是三小姐表弟的嫡亲伯父,若是三小姐的表弟又是个读书种子,有两家的提携,仕途自不必说。
这才是豪门世家的底蕴。
只是她爹不争气,再这样被她继母怂恿着只知道压制自己几个庶出的叔父,他们二房就算是有她阿兄撑着,怕也是撑不了多久的。
顾曦长长地叹了口气。
荷香神色有些慌张地走了进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小姐,大太太,就是裴府的那位大太太派了个丫鬟过来,说是听说您要回杭州城了,送了两盆建兰过来做仪程。”
顾曦犹豫了半晌。
裴家的浑水她是不想趟了,那大太太那边……她有点后悔那次专程去结交大太太。原本只是想让裴老安人和裴宴看看她交际应酬的手段,如今却给了大太太接近她的借口。
明明知道不应该,但大太太派人来送兰花却让她心里骤然间觉得有种隐隐的痛快。
你们不是觉得我在你们家住的时间太长,没有做客人的修养和自觉,那我就索性破罐子破摔,做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好了。
再说,杨家也不是好惹的。
从前虽然有点弱,这一代却出了三个京官,最少也能再兴旺二十年,她凭什么要把杨家的人往外推?
顾曦笑道:“请了那丫鬟进来,赏她一些碎银子。就说花我收下了,谢谢大太太的垂爱。若是大太太有机会去杭州城,请她务必去我们家坐坐。我们家太太也是个好客之人,她去了我们家别的不说,酒管喝够。”
她继母有个陪嫁的酒坊,自从嫁到顾家,就特别喜欢用自家酒坊出的酒宴客,给自家的酒坊吆喝。她从前最烦这一点了,现在却觉得她继母这样也不错。
荷香领了大太太的小丫鬟进来。
裴老安人那边,则在和毅老安人说着体己话:“原想着是世家小姐,应该行事作派都不动声色又心里有数。她心里倒是有数,可这性情……所以说,这人的品行还是不能全看出身,女人家最难得的是知道什么时候该精明,什么时候该装糊涂。”
毅老安人从前也是个巾帼英雄的脾气,只是这十几二十年地服侍身体不好的毅老太爷,年纪又渐长,待人待事越发地宽和,脾气也越来越好了而已。她闻言笑道:“那你还这样赶人家?我看那姑娘羞愤不已,怕就怕惦记上了我们家,平白无故地给小辈们树敌。”
裴老安人不以为然地轻“哼”了一声,道:“我们家教出来的姑娘,可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只能看不能用。要是她们连这点点小小的计谋都躲不过,怎么和家里的那些比他们年纪大又经验丰富的妯娌、伯婶们相处?”
毅老安人呵呵地笑,道:“我是觉得那小姑娘也不错的。可能是没有个明白人教,人倒是个聪明的。”
裴老安人不知道是瞧不起顾家还是瞧不上顾曦,道:“这些跟着继母长大的,就没有几个能好的。没这道行那就藏拙呗!你看郁家的那小姑娘,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不自作聪明,我觉得就挺好的。没这金钢钻,就不要去揽那瓷器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