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黑色
“是啊。给爹介绍,这是我的新婚妻子,胡曼曼。”沈纪堂坐了下来。
大太太先笑了:“好,这事儿好,这——肥水不流外人田。”
“曼曼我看着人模样品性都好。”
说着,她又去推了一把沈云龙。
沈云龙这才如梦初醒:“是,是是,好,好得很。爱就娶了,爱几个,那就娶几个。”
他说地豪阔,却又是被大太太推了一把,终于只能哈哈干笑几声。
大太太也不是沈纪堂嫡母,婚事办得草率,就只是简单地喝了两杯茶,拉着胡曼曼的手,说了几句话。
倒是三妮,早餐一结束,就带着小雅过来找胡曼曼了。她也听说了胡曼曼连夜嫁给沈纪堂的事,很是诧异,过来一瞧,竟是真的。
夜里事情办得急,白日一有空,就把喜被之类的都搬到了三楼。
还置办了不少新媳妇的用品。
三妮啧啧称奇:“咱们少帅虽说一表人才,但看着难以亲近,怎么会跟你成了,平日里也看不出端倪?”
她送了件礼物过来,是自己亲手做的竹鸳鸯,上了色,小小的一对,摆在床头,倒也别致。
“那昨晚上怎么听着唱戏?”
三妮先笑了,捂着嘴道:“昨晚上你也听着唱戏了,可真不容易。”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胡曼曼脸上绯红一片,不再言语。
“那是三太太想的主意,你和少帅都不肯露面,就给你们请了两个角儿代替,唱了出满床笏。”
怪不得。胡曼曼如此想着。
她结婚的消息家中并不知道,她也并没有想过去通知,她甚至不知道胡家人的下落,她在府里忙着新婚的事情,出不去,就拜托张妈找人过去看看。
张妈却说:“早就托人去看过了,那屋里人都不在了,什么都没留下。”
他们都去哪儿了?
她没敢问沈纪堂,到底也有些怅然若失。
不过沈纪堂对她很好,大帅府中,除了她身份变了外,其他也并没有什么变化。
一日,沈云龙又从金陵回来,庄开诚照例迎接,三个太太却都意兴阑珊。
胡曼曼倒也没往心里去,等到了晚上,府中又要开席,张妈请胡曼曼帮忙拿个主意。
入了夜,宴席开了,沈纪堂也从忙碌的军务中抽身而出入了席。
三太太微微叹了口气,二太太也是淡淡的,唯有大太太,一如往常。
不多时,沈云龙带着一个女人走了过来,女人身材高挑,肤白似雪,一身桃红锦缎的旗袍,围着雪白的狐狸皮毛,边上,还有一个稍矮些的女孩子。
沈云龙吩咐两人落座:“快,坐下吧。”
看着两个女子入席,胡曼曼一时呆住了。
她差点儿忘了,这是一本小说,书中是有女主角的存在的。
高挑的女子叫做郑雪晴,矮些像个学生的女孩子是郑雪纯。郑雪纯,才是这本书的女主角。
沈云龙介绍起来:“这就是金陵的四姨太,郑雪晴,这是她妹妹,郑雪纯。”
许是沈纪堂也都结婚了,沈云龙终究按耐不住,还是把金陵的那个女学生给带回家来,顺带还捎上了人家的妹妹。
啪嗒。
胡曼曼手中的瓷调羹摔在地上碎了。是啊,郑雪纯才是女主角呢,在小说中,她就是这样进入大帅府,得到了沈纪堂的青睐。
可,现下,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偷偷地看着郑雪纯,人如其名,她长得十分清纯,如同雪一般清冷,叫人一见便能窒息。
“怎么了?”沈纪堂挑了眉头,吩咐下人再送一副餐具给胡曼曼。
胡曼曼没吱声。
当晚,她便没睡着,沈纪堂压着她,火热地喊着她的名字,她却有些走神。
事后,她翻过身,背对着沈纪堂,竟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
千算万算,没想到女主角这个时候出现了。
第二日,她神色如常送沈纪堂出门,依依不舍地依偎入了沈纪堂怀中。说来也怪,自从和沈纪堂新婚后,她见了男人便软的毛病就彻底好了。
沈纪堂搂着她,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怎么了这是?”
他这个新婚的小妻子,可从未这样热情过。
胡曼曼摇头:“没什么。”
等沈纪堂走了,她便去收拾东西,发觉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便只跨了自己入府的一个小包,出了门去。
她跟张妈说:“我去瞧个人就回来。”
张妈信以为真,拿了件披风给她:“少奶奶,天凉了,你怎么穿这样单薄。”
出了门去,景色已然比上次还要灰蒙蒙些,她早就想好,再上了一辆黄包车,去了城南。
申城城南,一座座小公馆毗邻着。
“王公馆在哪里?”胡曼曼向路人问路,路人指了指西边。
她就慢慢走过去,果然找到了王公馆。
她敲了敲门,门里,一个妇人开了门,有些警觉:“你找谁?”
胡曼曼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出了名字:“我找袁小花。”
“哦,你说她啊。”妇人把她引了进来,打量了她几眼,“你是她的……”
“我是她朋友,想见见她。”
自从在黄包车上梦见袁小花后,胡曼曼一直觉得怪怪的,就打听到了她的夫家所在,又跟她通了两封信,确认她还活着。
信中,袁小花常常给她夹一些干花,说是到现在还爱摆弄这些。
胡曼曼走到了公馆的二楼,妇人把房间打开,胡曼曼便惊呆了,床上躺着的,可还是那个圆脸壮实的女孩子么?
瘦成什么样了……
她在信里可没说过这些。
袁小花原在床上昏睡,见胡曼曼来了,还以为是在做梦。
“曼曼姐,我怎么又梦见你了。”
胡曼曼潸然泪下,过去拉住了她的手:“你怎么还骗我,说过得很好?”
“是很好。”袁小花笑了,干瘪的脸上,笑容有些难看,“病得不那么厉害的时候,我就起来摘点儿花,做干花,弄花油,日子还不错。”
“至少,不用为了银钱发愁。”
她早就把盘尼西林的钱给付了,她嫁的不错,只可惜夫婿跟她新婚才几天就病逝了,从那以后,她就一直郁郁寡欢,得了怪病,消瘦地不成样子。
“我没处可去,来投奔你来了。”胡曼曼实话实说,她真的不知道该先去哪个地方,父母没了踪迹可寻,只剩下小花了。
袁小花也拉着她的手,低低地叹气:“我常常想,当日我若按照你的做,是不是便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胡曼曼说不出话来,她其实也并不知道,命运是有怎么样的轨迹。
她也不要住别的地方,也不嫌弃袁小花的病,就搬了张行军床睡在了她旁边。
许是胡曼曼来了,袁小花精神好多了,起来走了几圈,两人又一起睡了。
到了后半夜,胡曼曼却睡不着,听着一片响动声。
突然,砰地一声,门开了。
她揉了揉眼睛,月光下,沈纪堂如天神般站在门口。
“跟我走。”
她颤颤巍巍地开口:“纪堂,你听我说。”
“你不该……”
“郑雪纯才是——”
她破碎的话语拼凑出一些些真相,沈纪堂皱紧了眉头,约莫明白了她的心事。
“跟我走。你是我认定的女人,少扯别人。”
他几乎是扛着将胡曼曼带走的,走时,胡曼曼还穿着袁小花替她准备的纯白色睡裙,看起来像是一朵巨大的白色莲花,在沈纪堂的肩膀上绽放了。
袁小花噙着笑,看着这一幕,半晌才道:“曼曼姐,我算是还清了你的情了。”
夜渐渐消失,热闹的城南响起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叫卖声,打铁声,行人的脚步声,每一声,都充满着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