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黑色
“当然是沈元龙大帅家。”
这两句话都没有被消音,说明这条路走得通。胡曼曼不知不觉说地更多,更快了:“申城三大银行,沈家手上就抓着其中两家的股份,而杨金龙不过是替沈家做事的一条狗。”
梦中,杨金龙将她转手送到沈家前,就对她说了这么一番话。
“进了沈家,会有更大的好处。杨金龙的那点消息,又算是什么?”
快到五点了,胡曼曼有些着急:“大姐,只要我能进沈家,就一定替你打听库券的消息。”
她只差赌咒发誓了。
胡盈盈有些心动,她也不是没想过,可沈家在申城是什么样的人家?沈元龙出身行伍,从血海和死人堆里爬出来,自己的脑袋别在腰上,才占了全国最繁华的两江省,把小妹送去那样的人家,稍有不慎,岂不就……
看出了胡盈盈的犹豫,胡曼曼继续道:“大姐,我读过书,一定会小心谨慎,不会行差踏错的。大姐……”
是啊,小妹好歹是读过书的,说起来也是知书达理,送去沈家,只要好生经营,正经攀上个高枝儿,岂不比跟着杨金龙这样的老男人强得多?胡盈盈的双眸在小妹身上转着,小妹只不过稍稍打扮,便已是惊人之姿,若再养养……沈家少帅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真要送到沈少帅的边上,哪儿有猫不偷腥的呢?
思及此,胡盈盈便放下了杯子,理了理裙上的褶儿:“愣着做什么,先回家。”
再不回去,杨金龙那色中饿鬼来了见到小妹,可就没什么好事了。
得了大姐的这一句话,胡曼曼如同跑了几里地,明明心上没事了,胸口还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待到站起来时,一背心的汗,热风拂过,又潮又粘。
回了家,胡盈盈在外面和爹妈说些胡话,胡曼曼一句也不愿再听,便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取出了那本书。
线装的书本,不算很精致,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
《蜀山剑侠传》。
她细细地读了起来。一读,便读到了深夜。
周水仙敲门:“曼曼,不是姆妈不叫你读书,是这煤油灯费眼睛。”
胡曼曼这才吹了灯睡了。
黑暗中,她回味着这个蜀山世界里的故事,诚然,就像那两个青年说的那样,邪教的人,总是下场很惨。可其中也有一类人,比如这个李宁父女,明明也平平无奇,却因为扒住了正派主角不放,后面也平步青云,实力大增,最后竟也成了一代剑侠。
抱大腿,她脑中忽然闪过这么一个词。
白日里发生的事,也确实印证了她的想法。蜀山剑侠的世界和她这个世界,没什么不同,他们可以抱主角大腿,那么她也可以。
所以她才提议跳过杨金龙,直接去沈家。没想到竟然成了事。
至于女主角,读了一遍《蜀山》之后,她也有所了悟。
像她这样的反派女配,负责推动男主角和女主角的感情进展,就像《蜀山》中的邪派使劲作死,推动剧情,令主角变得更加厉害的道理一样。
但,《蜀山》里的李宁父女就不一样了,他们一个劲地跟在主角边上,给主角做牛做马,主角吃肉,他们喝汤……
她,可不可以试着去做李宁父女,而不去当搅局的玉无心?毕竟,第二个梦里,她也没怎么跟女主作对,男女主不也是在一起了?
思来想去,脑仁子有些疼,现下,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至少比起前两个梦境,她现在的处境可好得多了。
不知是不是身体又有变化,她胸涨得难受,便坐起来解开了小马甲的两个扣子,这才渐渐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格外香甜。
一大早,胡盈盈就带了个人回了娘家。
她一到家就招呼周水仙:“妈,快些上好茶。”
周水仙摸不着头脑:“哪位?”
胡盈盈站起来掐了她妈一把,压低了嗓音:“你怎么糊涂了,昨晚上说得好好的,小妹的事,忘了?”
“让小妹去做丫鬟?”周水仙这才想起来,是了,昨晚上胡盈盈是说过这话,说什么老男人不靠谱,得再找人想办法。
“不是让,是小妹自己个儿愿意的。”胡盈盈转了个身,脸上笑意漫出来,“孔妈妈,我去给您泡茶。”
没多久,孔妈妈就吃上了胡盈盈砌的好茶,又接过胡盈盈递上来的蒲扇,扇走了一身汗意:“你那妹妹呢,领出来瞧瞧。”
胡盈盈赶紧地就把胡曼曼给领了出来,今日胡曼曼只简单地扎了把辫子,穿了素日里的袄裙,孔妈妈一见之下,先是道了声好,又捏了捏胡曼曼一双手,又道了声好,最后凑上去瞧了瞧她一双眼睛,道:“眼带桃花,主人家不一定欢喜。”
“孔妈妈!”胡盈盈叫了一声,又朝孔妈妈手里塞了点什么东西,“您得帮个忙。”
孔妈妈一脸严肃,捏了捏她递过来的荷包,话锋一转:“做丫鬟的,常低着头就是了。”
她嘱咐了几句,对胡曼曼道:“走吧,现在过去,正好赶趟儿,沈家马上就开始挑人了。”
沈家二字一出,胡曼曼心头一跳。不知道大姐使了什么办法,还真的找到了把她送进沈家的门路。
胡盈盈也舍得下血本,直接包了辆小汽车,将两人送到了沈公馆门口。
申城幽静的半山上,两排高大的法国梧桐遮起了一片绿荫,蝉声像唱针微微卡过,一直延续在空中。不远处,便是沈公馆。
沈公馆仿欧美建筑而建,圆顶与尖墙完美交融,白墙朱门,像是一座小小的城堡。
警卫兵拦住了两个人,孔妈妈陪着笑,递了张条子过去。
卫兵看后,才放行:“佣人从西门进。”
孔妈妈忙不迭点头,拉着胡曼曼从西门进去了。
一进西门,便是一个宽敞的小厅,乌压压的一群人站在下首,上头则站着一个穿绸布长衫的男人,面白无须,脸胖胖的。
胡曼曼一眼就认出,这是沈家的总管,庄开诚。
孔妈妈吩咐胡曼曼:“你站在此地不要动。”
自己上去朝着庄开诚说了些什么,庒总管一边点头,一边朝着胡曼曼扫了一眼。
不多时,庄总管就在人群里转了一圈,看一会指一个:“你,你,你——”
最后指到胡曼曼:“还有你,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一窝蜂的人都安静地散开了,西门再次关上,孔妈妈也没多说,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又上去跟庄开诚说了句什么话,很快离开。
眼下,偌大的大帅府,就好似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庄开诚数了数人:“小子们都出去,丫头留下来,跟我走。”
胡曼曼和边上的一个女孩子留了下来,跟在庄开诚的身后,从大帅府的第一层开始,听他简单地介绍起帅府里的禁忌与规矩。
“这里是书房。”
庄开诚推开虚掩的房门,红漆的木地板,西式风格的宽大书桌上,一台墨绿色的铜电灯,几个晶莹剔透,式样新颖的玻璃墨水瓶,简洁又美观。
他叮嘱:“书房是少帅专用,他不传,都不许进。”
说到少帅,庄开诚觉得有必要再多几句嘴:“你们要本分,少帅是少帅,丫鬟是丫鬟。”有些丑话他也不便当着刚入府的丫鬟讲,实际上,上一个敢爬上他家少帅床的美貌丫头,差点没被少帅给毙了。
第5章 相中
他不说,胡曼曼却清楚得很。
第一场梦中,她就知道这件事。那丫鬟也是幸运,枪子崩歪了,擦到了腿上,满身是血抬出去了,后面怎么样,她就不知道了。在梦里,她听说归听说,一见到沈纪堂,几乎立刻就失了心,把那丫鬟的下场抛之脑后。
“明白了,庄先生。”她当然得管好自己了。
庄开诚满意地点头,不愧是申城第一牙婆孔妈妈介绍来的人,机灵得很,话也接地圆满,遂把书房的门带上,去了二楼。
大帅府的有三层楼,但三楼是少帅一个人的地盘,从不让人上去,庄开诚就简单交代了几句,把两个人带到了二楼东首的房门外,红漆的门上头,挂了个金雕的莲花座。
“大太太。”
庄开诚敲了敲门:“挑了两个丫鬟,得烦您过目。”
一声佛号后,里面说了声:“进来。”
房里有些黑,胡曼曼眨了眨眼睛,一个中年美妇坐在交椅上,黑丝绒的旗袍上缀着一串洁白的砗磲,见他们进来,这才放下手中的佛经和蘸着金粉的毛笔。
她显然正在抄佛经。
这是大太太?
胡曼曼在梦中从未见过大太太,她被杨金龙送过来,便是指名送给沈纪堂,只可惜沈纪堂根本不理她,到后来,她的地位,比大帅府的大丫鬟还低,没机会见到关在房中的大太太。
她有些好奇,也不敢抬头,偷偷觑了一眼,只听说大太太吃斋念佛,她原以为会有些老,没想到也是温柔似水的美女。
大太太略略瞧了一眼:“庄先生挑的,都水灵灵的,我这里用不上丫鬟,你去问问纪堂,他要是松口,就都给他。”
上个丫鬟的事闹得这么大,她这继母也摸不准沈纪堂还会不会要。
“身边没个服侍的人,总是不行。”
她本对这些俗事就不太上心,本是想叫庄先生直接把丫头领过去的。略一思索,又怕这两个丫鬟不牢靠,再出一桩之前那样的事情,可怎么了得。
倒是她这做继母的不是了。
这念头一起,她还是强打起精神,朝着胡曼曼和她边上的姑娘招了招手:“过来,抬起头叫我瞧瞧。”
两个姑娘都抬起了头,大太太一愣,盯住了胡曼曼,一时没说话。
看着十五六的年纪,一身的学生气,但这脸,这身段,全是一等一的好,这样的孩子,若不是命苦,又何必做丫鬟?
边上的圆脸姑娘,才更像是个丫鬟。
胡曼曼大气也不敢出,大太太看着温和,打量人的眼神,可是十足的霸道。她一抬头,眼神就和大太太对了个正着。
这是怎么样一双眼睛?不笑的时候,都泛着盈盈的波光,含着脉脉的情,像是两汪春水,含在眉目之中,便也甜甜暖暖,十分纯正。
人虽妩媚,眼里却没有狐媚气。
大太太阅人无数,自问看走眼的人没几个,也就放下了心,挥了挥手手:“下去吧。”
三人退了出来,不多时,房内便又传来了念佛声。
得了大太太的令,庄开诚又连不迭地带着两人从大帅府里出来,往后面走去。
大帅府占地颇广,小城堡似的楼房后,就是大片的园林,专请人设计的中西合璧的景观。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一处十分开阔的地方。
平整的地面上,绿草如茵,马蹄声急,卷起了阵阵风儿,马上,深绿色军装的男人背影笔直,挥着马鞭的手臂看起来遒劲有力。
“少帅,少帅!”庄开诚连连叫了几声,都淹没在男人偶尔低沉的喝马声与马蹄声中。
马场上地势开阔,又无阴凉,一时间太阳毒了,三个人都热得出了一身汗。
恍惚中,第一个梦的画面又浮现了起来,沈纪堂第一次见到她时,勾了勾嘴角,又看了看携着她的杨金龙,眼中流露出一丝的不耐,就像是冰冷的雨点,拍在她脸上。
胡思乱想了一阵,马儿渐渐地慢了下来,男人拉着缰绳,骑在马上,一步步踱到了三人跟前。
烈阳下,男人的脸看不清,胡曼曼也很快就低下了头,是沈纪堂,所有的感觉,都告诉她,是他,是书里的男主角沈纪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