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极蓝
不远处时时跃起又落下被团团围困的乌桓亦是如此。
现在只能指望着晟王能一举擒王,彻底打散匈奴联军的军心。
但这谈何容易!
骑马杀过来的乌铁崖,遥遥望见晟王马踏飞燕般一骑绝尘直奔敌军中心的帅旗而去,精神大震!不管成与不成,晟王杀出的这个军机,决不可错过!乌铁崖举起长枪高呼道,“三军儿郎听令,取郅乎支头颅,杀过黑山口,保盛世太平!”
“杀过黑山口,保盛世太平!”周军望着在匈奴人头顶上迎着箭雨不顾生死冲向郅乎支的先锋军,也是豪气干云,个个举起兵器跟着主帅向前厮杀!
只要能冲过黑山口占据要塞,便能把匈奴挡在黑山口外,便是太平盛世!
乌老将军冲杀着,看着空中奔向匈奴帅旗的四人,变作三人,再变作两人,看着自己的两个孙子被几百人团团围住,心急如焚,仰头大吼催战马急驰,前方的三个人,不能有一个出事!
三爷离着郅乎支还有两丈时箭雨如麻,只得落在地上。落地后的三爷直接扔了两个匈奴军到空中,这二人立刻被射成刺猬,惨叫落地,匈奴弓箭手微愣,三爷趁机抢过匈奴军的一块盾牌再高高跃起在空中旋了一圈,盾牌出手,直奔郅乎支。
郅乎支带马躲过,却听身后“咔嚓”一声,他的帅旗应声而倒!
帅旗一倒,匈奴军大乱。
郅乎支怒吼,“弓箭手,射死他,给老子射死他!”
弓箭再起时,三爷已落入狼群,再被他扔起的两个匈奴军又被箭射成刺猬,郅乎支见三爷勇猛彪悍势不可挡,便知此番能逃了命回去便是大幸。他一边命护卫围攻三爷,一边命人将他护在正中,迅速向黑山口撤退。
却在这时,郅乎支的马身一颤,有人跳上他的战马,一刀砍断他的右臂!正在奋力与三爷厮杀的郅乎支亲卫见此立时回头救主,但为时已晚。
“啊——”郅乎支大吼,左手抽剑回扫,便在这时三爷纵身而起,长长地铁鞭甩出,把郅乎支带下马!
匈奴军大惊!
彪悍如三爷,竟在眨眼之间带着郅乎支纵身而去,乌铁崖见此大喜,“三军儿郎听令,匈奴统领郅乎支被擒,杀啊!”
周军战鼓如雷,气势如虹。
已经与乌桓汇合的乌羽见倒了帅旗,又闻战鼓声便知三哥得手了,他仰天喜极而泣。哪知便在这时,三哥忽然出现在他的眼里,将郅乎支扔到他的面前!
三哥把他杀父辱母的仇人送到了他的身前,匈奴军亦紧跟着狂扑而来!乌羽二话不说举刀重重砍在郅乎支的左臂上,大吼道,“乌桓!”
他右侧浑身是血的乌桓上来一刀砍在郅乎支的大腿上,吼了回去,“大哥快砍他的头!”
“蠢货!下手啊!”乌羽急了。
地上痛得要死的郅乎支见这俩崽子居然为了谁杀自己得头功而相让,气得骂娘的同时忍着痛打滚就跑。乌羽和乌桓同时将他踹翻,乌羽大骂道,“你他娘的要气死老头子吗,砍啊!”
乌桓这才砍下郅乎支的头颅,拎在手中高高举起,大吼道,“郅乎支已死,匈奴将士降者不杀!”
见统领已死,冲上来的匈奴军如潮水般退往黑山口。乌羽和乌桓以刀柱地,泪和血流。
冲过来的乌老将军亦是喜极而泣,金吾卫十万将士、自己三个儿子的血海深仇,十六年后终得雪,他也终于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藤虎冲上来问道,“元帅,真要打过黑山口?”
乌铁崖擦了一把脸,下令,“藤虎听令,速折回后军,令兵士筑城器具,随本帅取下黑山口筑起工事!”
“元帅!”藤虎激动又担忧,“匈奴的援军已在十里外,如今我军人困马乏……”
“速去!”乌铁崖带马前冲。军令如山,藤虎只得咬牙转身下令。
乌铁崖带着周军一路追杀匈奴联军,刚过黑山口,便与赶到的匈奴援军厮杀在一起。
已经厮杀了一天一夜的周军遇上体力充足的匈奴援军,自然是落了下风,不好胜在周军人数占优,且战将都拼了命,一个个跟着他们年过六旬的主帅冲在前阵。
“守住黑山口,保盛世太平!”乌铁崖枪挑一大片。
“守住黑山口,保盛世太平!”左右金吾卫将士如同喝了鸡血一般,高呼着往前冲,生生挡住了匈奴援军,并逼得他们一步步后退。
乌桓见爷爷视死如归的背影,不要命的往前追,已然累到脱力的乌羽,亦颤抖着双腿追上,三爷不拦着乌羽,只护在他的身边,剑剑锁喉。
利用前军冲出来的的宝贵战机,带着后军赶到的藤虎命人火速沿着三里宽的黑山口搭建防御工事,迟一刻便是几百条人命。
战鼓停,钲声起,这是鸣金收兵的号角!
周军大喜,有序退入黑山口内,匈奴军入饿狼般反扑,誓要夺回关卡要塞,乌铁崖依旧身先士卒,在最前方奋力御敌。
无论是周军还是匈奴军,谁都明白夺了黑山口便夺了天险。
周军得,周军稳!
匈奴失,匈奴亡!
第四一四章 乌家新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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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到此时,战术、布阵都已不再重要,征战双方拼的是命,是血气!莫说乌羽和乌桓,便是强大如三爷,待退入黑山口工事内时,亦是精疲力尽,这是平生第一次。
匈奴兵将被挡在用石头和倒铁蒺的木栏外,被周军一阵猛过一阵的弓箭逼退。眼看着周军的工事越筑越高,匈奴大军心知大势已去,只得后撤十里安营扎寨。
这一战,匈奴统领郅乎支,亡;靺鞨统领勿祈,亡;乌丸大将纳律,倒戈投降。
这一战,匈奴、靺鞨死伤近十万,失了进攻大周的重要关卡黑山口。
这一战,周军死伤逾两万,将匈奴和靺鞨逼退四十里,攻下漠北,攻占黑山口。自匈奴废营到黑山口外,尸横遍野,不见一丝雪色。
这一战被后世誉为传奇,乌桓一战成名,金吾卫勇冠大周禁军。
但现在,欢呼庆祝后精疲力尽的前锋营将士们,一个挨一个躺在地上只是望着晴空傻笑。
“他娘的,没想到老子还能活着。”
“谁还有力气,爬起来帮老子摸摸看老子的胳膊腿还在不?”
“胳膊腿不在就不在了,老子给你摸摸看那玩意儿在不在,你这次拿了赏银回去还能娶到媳妇不?”
“滚犊子!”
一阵哄笑声中,又有人叹道,“老子这次该能看着儿子平安长大了。”
“我王老三可以老死在坑头上了。“
“打到后来,爷爷我满脑子都是我儿子刚生下来的时的猴样!”
“老子想的是刚去了仨月的媳妇。”
“俺想百夫长家的二丫头秋桃!”
“你个王八羔子!老子的闺女也敢惦记!”
三爷也望着天空,跟这些将士差不多,杀到后来三爷想得只有小暖,想着要活着回去见她,娶她为妃。
“他娘的,老子是怎么靠着五个硬邦邦的肉饼子和几把雪从昨夜打到现在的?”想着都觉得不可思议。
“要不是跟着元帅冲,老子也撑不下来。”六十多岁的乌铁崖一马当先从早杀到晚,是周军将士的精神支柱。
帅旗不倒将军在,万军在。
“三哥,我想去看看老爷子。”乌羽低声道。
三爷起身,扶起乌羽去寻新扎起的帅帐。待到了近处,乌家铁卫首领、乌家管家乌锥快步而来,“少爷,快随老奴来。”
乌羽见一贯面无表情的乌锥一脸仓皇,心里立刻就没了底,踉踉跄跄地往帅帐跑去。撩开门帘只见到一帐的战将,乌羽拨开众人进到里边,见乌桓立在虎皮椅前,征漠北兵马大元帅乌铁崖端坐于虎皮椅上,面带微笑。
这老头子从没笑过,他这一笑,乌羽只觉得心里发毛,低声问乌桓,“怎么了?”
“乌羽,率三百弓箭手埋伏在黑山口上一昼夜,射杀匈奴过五百人,浴血奋战至今。伤郅乎支,杀敌数过五十,不愧是我……大周好男儿!”乌老将军笑容里满是欣慰,这一战后,看哪个还有脸说他的孙儿是个软骨头!
每个将士都被他这么当面锣对面鼓地夸了一顿吗,这是要干嘛?乌羽心里更没底了,总觉得老爷子这样不对劲儿。
乌铁崖环视众将,目光最终落在藤虎身上,“藤虎,速命将士打扫战场,整顿歇息加固工事,匈奴失黑山口定不会善罢甘休,本帅命你不管付出任何代价,必须守住黑山口。”
“末将遵命!”藤虎大声应了。
乌铁崖道,“因本帅重伤在身精力不足。自即刻起兵马大元帅印由藤虎将军执掌,三军儿郎皆归藤虎将军麾下,若敢违军令,杀无赦!”
“元帅!”藤虎急了,不肯接印。
“你敢违抗军令?”乌铁崖的气息已显不足。
藤虎只得单膝点地接下帅印,铁骨铮铮地汉子,此时也红了眼。他知道跟自己挣了一辈子的乌铁崖,要走了。
“速去。”乌铁下令。
藤虎带着众将出帅帐后,帐内只剩乌家爷孙三人和晟王柴严晟。乌铁崖道,“乌羽,乌桓,扶爷爷起来。”
乌羽和乌桓上前,一左一右扶起乌铁崖,爷孙三人齐齐跪在三爷面前。
三爷弯腰搀扶,“老将军快请起。”
乌铁崖摇头,“今日之战,多赖晟王生擒郅乎支,振我三军儿郎血气,铁崖才能带军一鼓作气拿下黑山口,此战王爷乃是首功。”
“晟王身披乌家铁卫军服,生擒郅乎支后带到乌羽和乌桓面前,让铁崖的孙儿们得报大仇,是我乌家地大恩人,更是给乌家留了无限荣光。大恩大德,乌铁崖无以为报,请受铁崖三拜。”
三爷不喜此等客套,但还是端正地受了乌家的大礼,因他看得出来,乌老将军已是强弩之末。待扶着乌铁崖起来后,严晟退出帅帐,站在冰天雪地之中,第一次深刻的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将。
乌铁崖被两个孙子扶着躺在榻上后,捂住乌羽的手道,“我知道晟王这么做是为了你。乌羽,我的孙儿,你做得非常好,比爷爷想得还要好。最后关头你让乌桓取郅乎支的人头,爷爷很欣慰,也很心疼。”
乌羽甚是不自在的转头,“说这些干什么,怪没意思的。先让人给你治伤,伤好了再说。”
“我乌铁崖八岁上马,十四岁挂帅,铮铮铁骨无愧天地,但我有愧于乌家。我战功无数却也居功自傲,不重礼法,不知韬光养晦,引来皇家人猜忌,毁了我两个儿子的姻缘,亦毁了你们的……母亲,十六年的惨败,归根到底都是我的错。我善治军不善治家,更不善为人臣,待惊觉我的傲慢已成了金吾卫上下的傲慢时,已大错已铸,悔之晚矣……”
乌铁崖说完闭上眼睛,似是在想着过去六十一年的一幕幕,半晌他才又睁开眼道,“乌羽,你治军韬略不及你弟弟,但你的头脑和制衡之术在他之上,乌桓是爷爷手把手教出来的,爷爷的毛病他都有。乌家以后表面上由乌桓做主,但真正的主子,是你乌羽。你比乌桓大一岁,乌桓和乌家,爷爷就交在你的手上了。”
“我可干不了。”乌羽跳起来,却被乌桓压住肩膀,低声劝道,“大哥,听爷爷说完。”
“你们,见过自己的主子,我乌铁崖的长子嫡孙,乌羽。”
只这一声,乌羽便泪如雨下。
屋内以乌锥为首的乌家铁卫双膝跪地,“属下等拜见主人!”
“爷爷。”乌羽忍不住了,“你莫不是觉得打了这场胜仗,您的担子便没了,就这么放下我们俩不管了吧!”
“爷爷的伤治不好了。”乌铁崖的声音越发地虚弱,他伸手拉开战袍,乌羽只看了一眼便双膝跪地。因为老爷子整个腹部都被白布紧紧缠着,血色染透了白布,不肖说他也明白乌老爷子的伤有多重。
“如今大局已定,匈奴三十年内难再兴战,爷爷的任务完成了,爷爷想你们的奶奶和你们的父亲了。”乌铁崖说完,似是看到死了二十年的夫人,去了十六年的儿子和儿媳妇们。
他,终于可以放心地去跟家人团聚了。
乌羽跪在床前,泪如雨秀。
乌桓跪在床前,瞪大双眼不肯落下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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