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慕鱼
“斯木里你疯了!”齐钺现在才意识到斯木里不是被眼前的局势逼疯的,这个人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草原本就贫瘠,你还要在这样的情势下策动内乱?你想过你父亲的子民们要怎么活下去吗!”
“我为什么要想这些?你都说了,他们是我父亲的子民。我要先把他们变成我的子民,才有空思考这样的问题。”
斯木里抬头望天,笑得理所当然。
“再说,我哪里有策动什么内乱,内乱爆发的时候我可是被你困在丹城,草原上再也没有人能比我撇得更干净了。我不过是在走之前,提点了那些废物脓包的兄弟们几句而已。”
斯木里说着话,笑容却突然僵住了,他愤恨地盯着齐钺。
“这都要怪你,和我那个没用的弟弟!我怎么知道哈斯乌拉才这么两年就拦不住你?我本可以料理好草原的一切再来会你,可哈斯乌拉那个自大的蠢货,把这一切都毁了!我辛辛苦苦布下的局,却只剩下草原上那几只臭鱼烂虾扑腾在泥里!很快,那群愚蠢的狼崽子就会被草原的头狼咬断颈子。”
斯木里是疯还是傻,齐钺不关心,但是他很担心自己没办法和一个疯子交换出林诗懿。
他试图把话题拉回眼前的局面里,“这是你们草原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说得这么明白你还不懂吗?”斯木里做出一个夸张的难以置信的表情,“我真不敢相信哈斯乌拉居然是败给你你这么一个愚蠢的东西。”
他转头看向倒在自己身后的林诗懿,“聪明人,不如由你来告诉你的好夫君,我在说什么。”
林诗懿在方才斯木里的一通疯言疯语中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恶心,在她被逼着不得不说话的时候,却一开口就再也压不住生理性的干呕。
斯木里的所作所为实实令人作呕。
“懿儿!你怎么了!”齐钺焦急难耐,手中长剑就要出鞘,却不得不看着斯木里手中的斩/马/刀与林诗懿指尖的距离,又再生生地按了回去。
“嘘——”斯木里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听她说。”
斯木里的话看似没有章法,混乱无序,但其实都逃不出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主题。
他所作的一切无论如何的肮脏下作、丧心病狂,都不过是为了一样东西——
顶替草原的头狼,成为金帐的主人。
起先,林诗懿不信如此浅显的东西齐钺竟会完全不查;直到现在,她仔细的在观察着齐钺和刚才齐钺长剑就要出鞘的动作才发现——
眼前的分明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冷静沉毅的北境大营主帅。
齐钺的眼神比刚才的枣雪更加的焦躁不安,甚至是深深的恐惧。
勉力的压下喉间的恶心,林诗懿才冷漠道:“斯木里,你想要做金帐的主人,真是草原最大的不幸。”
斯木里对林诗懿的指责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他甚至还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还是你聪明。”
可齐钺的眼里已经看不到这些,他焦急,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所以你到底要我做什么,才能放了她。”齐钺咬牙道。
“齐钺,事情会变得这么糟糕都是因为你,为什么你还要生气?”
斯木里说着话刀口又朝林诗懿靠近两分,齐钺瞬间上前两步,却只能被面前的弯刀客拦住。
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谁也想不到最先开口的会是林诗懿。
“斯木里,你不可能要齐钺带兵帮你去草原平了内乱再杀了你的父亲和兄弟;当然,你不会舍不得他们的性命,因为你不在意任何人的性命”
“可是你足够谨慎小心,你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哈斯乌拉,你大概知道我们中原有一句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有道理。”斯木里俯身靠近林诗懿,伸手想要挑起对方的下巴,被林诗懿厌恶地躲开,“你这么聪明,真的很难教我不喜欢你。”
玄铁弯刀几乎就架在齐钺的喉头,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别、碰、她。”
斯木里起身白了齐钺一眼,“这样的情况下,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还有资格跟我讲条件?你就是不如她聪明。”
“呵。”林诗懿冷笑一声,“你现在可不就是正要和他谈条件吗?”
“不、不、不。”斯木里眯了眯眼睛,“你在我手上,我的话对他就是命令,用不上一个‘谈’字。”
“释放丹城的战俘,还有战马,给大家换上你们精制的铠甲,再备好充足的粮草,送我回到草原上。”齐木里轻蔑地看着齐钺,“让这个女人解了我身上的毒,待我入主金帐,就会慈悲地赐你们一个夫妻团圆。”
“我答应你。”齐钺嗤笑,“斯木里,我说我答应你,你敢信吗?”
“啧、啧,啧。”斯木里从牙缝里挤出不屑的声音,“真是苦命鸳鸯啊,我都快被感动了!你知道你夫人之前也曾与我说过相同的话吗?”
“我不是哈斯乌拉那种蠢货,会被你们夫妻二人欺骗一次又一次!”斯木里手腕一转,带着手中斩/马/刀的刀刃对上了林诗懿的方向,“你证明给我看。”
齐钺紧张地上前一步,脖颈间几乎已经可以感受到玄铁弯刀的刃口上传来的凛凛寒意,“你现在到底要我做什么!”
“那就先证明,你的左手确实是废了吧。”哈斯乌拉旋回了刀刃,说话地样子带着点随意,“也好教我稍微宽宽心。”
齐钺沉默着点头,抬起右手已经开始解着铠甲上的锁扣。
他褪去半边铠甲,露出里衣,并没有沾染血迹。
林诗懿陡然间瞪大了眼睛,却没有贸贸然开口。
齐钺看着林诗懿的表情,深邃的眉眼里漾过复杂的情绪。
他先是点点头,似乎是在给林诗懿一个肯定的答案;接着又摇摇头,似乎是在安慰着对方,说着不用担心。
褪去的铠甲还挂在腰间,他终于扯开最后一层里衣,赤/裸着半身,一把拽掉了左肩上缠着的白娟。
林诗懿似乎读懂了齐钺的信息,蹙眉偏过头去,似乎不愿意看到接下来的一幕。
那一条深可见骨的可怕刀伤盘亘在齐钺的左肩上,从肩头几乎伸过了他的锁骨。
因为之前的缝合而勉强闭合的伤口在昨夜的一战里被再次撕裂,腐坏的烂肉里艰难长出的一点粉嫩的肉芽也被一同撕开,却不见渗出新血。
黑色的血茄凝固在丑陋的疮疤上。
斑驳而破碎。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码字不小心睡着了..我趴在了键盘上....打乱了我所有的稿子....
这是什么人间悲剧..
原谅我这一次!呜呜呜....
第54章 尼勒布斯的生机(一)
“好极了。”斯木里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颇为满意, 他甚至收回了横在林诗懿喉前的斩/马/刀,却接着话风一转, “可是,还不够。”
他一把将手中的斩/马/刀抛向齐钺的脚边, 那大刀被地上的草皮接住,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刀柄刚好架在齐钺的军靴上。
这一刻尼勒布斯的湖边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 直到斯木里说:“右手,你杀掉哈斯乌拉的右手。”
“别误会, 我没有兴趣替他报仇。”
斯木里微笑着看着齐钺怒不可遏又不可置信的眼神, 舔了舔嘴角的的血迹。
他脸上的小口还在不断的渗血,但他似乎全然不在意,表情更像是在品尝胜利的佳酿。
“等你没有了右手, 我才能安心让你呆在我的身边。放心吧, 林大夫的医术一定能保住你的性命。”他回头投给林诗懿一个询问的眼神, “对吗?”
林诗懿垂眸不想看见眼前的一切,眼睛只盯着齐钺脚边那柄斩/马/刀。
“哦, 我忘了——”斯木里顺着林诗懿的眼神看了眼倒在齐钺脚边的斩/马/刀,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大将军现在只有一只手, 操作起来不方便。”
“那让大夫来吧。”他给身侧的弯刀客递了个眼神,对方就心领神会地拾起地上的斩/马/刀对着斯木里双手奉上。
斯木里将斩/马/刀递到林诗懿的跟前,“毕竟大夫有经验一些。”
林诗懿死死地盯着那刺目的刀锋,再愤恨地瞪向斯木里, 咬紧牙关没有言语。
于是斯木里又再轻飘飘地补了句:“如果让我们这些粗人动手,只怕手下没有个轻重。”
赤/裸/裸的威胁!
林诗懿看着斯木里将手中的刀柄推向自己,她咬着下唇不住地摇头,忍着想要呕吐的生理反应,第一次与欲望带来的疯狂正面交锋。
权势和欲望令人疯狂,尤其是大半生求之不得的那些念念不忘,似乎快要有了回响。
就像现在的斯木里,在希望与希望即将破灭的错觉里,已然癫狂。
“我忘了——”斯木里看着林诗懿往日里沉静的脸色变得煞白,表情甚是快慰,“林大夫不会拿刀,对吗?”
他曲腿蹲在林诗懿身旁,拽起林诗懿洁白纤细的腕子,“我教教你。”
“懿儿!”齐钺隔着森然的玄铁弯刀唤着林诗懿的名字,像是要唤回那个冷静的女人,他朝林诗懿坚定地点头,“懿儿,不要怕。”
林诗懿在齐钺的呼唤里厌恶地甩开斯木里的手,颤抖着接过那柄对她来说过分沉重的斩/马/刀。
她起身,需要双手才能握住那柄刀。
重于千斤。
她上前,身前的弯刀客们识趣地让道。
觳觫而栗。
她与齐钺之间终于没有了所有的阻碍,却最终还是隔着一柄斩/马/刀。
从一开始就错了。
斩/马/刀的刀尖离齐钺只有不到半尺的距离,他看着林诗懿颤抖的双肩不再前进,开始一步步地上前。
齐钺在上前,刀尖已经埋进了他半身还勉强挂着的里衣。
林诗懿在后退,就好像这两世他们的关系。
当前世的林诗懿努力地靠近,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心中的爱人;当今生的齐钺尝试着向前,却再也抓不住儿时的温暖。
从一开始就错了。
“懿儿……”齐钺轻声的唤着,卑微又怜惜,“不要怕,你知道的,不会很疼的。”
林诗懿终于在齐钺的声音里抬头看见了对方不再流血的左肩,只一眼,她就阖眸别过脸去。
齐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继续向不再后退的刀尖挺进。
虽然看不见,但当刀尖刺进皮肉带来的那种阻力,林诗懿还是无法无知无觉。
她手中的斩/马/刀在不住地颤抖。
夕阳下的尼勒布斯,在颤抖。
“将军!”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一切都成定局的时候,终于一阵沉闷的马蹄声撕破了尼勒布斯的死寂。
当齐钺在丹城太守府邸主卧的偏厢发现密道的时候,早就料到这密道通往的大致方向;他当即叫卫达带上枣雪去往丹城的后门相候。
当他带着荆望等人从密道爬出的时候,他令荆望集结了当初他带回隗都的所有亲卫,除了留守丹城的卫达,和长眠的小五,所有人火速集结完毕。
但集结完毕的精锐亲卫们甚至都来不及看到枣雪一骑绝尘而去的马蹄留下的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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